第六十六章 他的月疏师兄
宋月疏道:“这石刻不仅是活的，而且会驱使凶蛊。”他指了下不远处乱石中的一个石块，“那是宋华璋……他变成了凶蛊。”
宋星逐看着那石块，猛地打了个哆嗦。
方渺渺定睛看去，果然，那石块是个人形，只因是跪地伏首的姿态，混在乱石中不易发现。那竟是天枢的三师兄宋华璋！
难道，把宋华璋炼成凶蛊的魔修非但不是宋月疏，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魔修石刻吗？
宋星逐发出了同样的疑问:“魔修石刻……把华璋师兄炼成了凶蛊？”
“我不知道……”宋月疏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透着胸腔深处的损伤，“反正这个石刻……它能驱使凶蛊。我就是被它控制的凶蛊抓到这里来的。我猜破是石刻作怪，趁它不防击伤了它，因此它一时动不了了。”
方渺渺注意到石刻正中有个凹陷下去的掌印，以掌印为中心扩散出几道裂痕。
宋月疏道:“它邪力极强，我也被它反伤……”
宋星逐拉着宋月疏，急道:“那趁它不能动，我们快离开啊！”
宋月疏眼底浮过悲哀:“晚了，不会有人相信我。石刻把我带到这里却不杀我，就是想栽赃陷害，把盗窃石刻的罪名按在我头上！”
宋星逐急道:“不怕，我给你作证！”
“你什么也证明不了……”宋月疏的手掌覆上他面颊，“他们只会以为是我行魔修之术把宋华璋炼成凶蛊，说你也是我的猎物之一！你无论说什么，他们只会以为你受我蒙骗。真正放出石刻的人见你与我在一起，必会找机会把你灭口。”
“师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宋星逐明白了什么，握着师兄胳膊的手指节发白，浑身颤抖。
“小师弟……宋星逐！”宋月疏的拇指摩挲过宋星逐的眉骨，指腹的茧子把他的额角磨得发红，“石刻被我打伤，现在该是昏睡状态，趁它未醒，你去看石刻上的魔修术，字都是上古神文，你不认得，就看阵图，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刻在脑子里！”宋月疏把他推向石刻的方向。
宋星逐还想问什么，却听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近了。他便没有再问，他眼眶发红，却没有流泪，喉间微哽，哑声道，“我听师兄的。”
宋星逐跑到对面凑近石壁拼了命看，拼了命记。
宋月疏倚坐着，看着宋星逐的背影，眼中些许欣慰。他胸口起伏，呼吸有些吃力。天枢不由走上前去，单膝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看他的脸，一丝一发都是记忆中的模样。他伸手触摸宋月疏的面颊，触感如此真切。
“月疏师兄……”喑哑的低微呼唤溢出天枢的嘴角。
宋月疏却看不到他，也给不出半点回应。
方渺渺有一刹那忍不住想要帮他，想控制幻境让宋月疏给他点反应，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简短的话。
但天枢说了，他不想看到记忆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方渺渺也不好擅作主张。她有点受不了，干脆转身不看，走到石刻前与小天枢一起看起来上面的内容。
近前时，才发现石刻上面的字大都是模糊的，图却是大多清楚。她心思略转便想明白了:此时情境是根据天枢的记忆生成，小时候的天枢不认得上古神文，石刻上的字有的死记硬背记下了，所以只有个别字迹是清楚的，多数文字却没能记住，生成幻境后也是一片模糊。图形相对好记，因此现在看到的图是清楚的。
方渺渺的目光突然凝住，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阵图。天灯图。幽明谷中的天灯图！
怪不得天枢知道天灯图，还知道它生门和阵眼的位置，原来是在这里看到的。
天枢曾用树枝在沙地上把阵图画给她看，但只是大约画了画。现在她看到了阵图更加细致的全貌，心中发凉。彼岸花宴的座位排布正是按阵图排列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准，一丝一毫也没有差错。魅长老排座位时，就算不知道它是个魔修阵，但是以魅长老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它是个阵法，不可能不生疑！
那么，为什么魅长老还是照着排列了？是她自己排的，还是有人让她这么排的？
洞外突然传来清晰的嚷嚷声。
“这个山洞有没有搜过？”“没有！”“进去看看！”
琨玉宝殿的人们找过来了。
宋星逐转身跑回宋月疏身边:“师兄，是师父他们来了，我们出去，我来跟他们解释，师父他们会相信你的！”
宋月疏还没说话，突然怪异的唰唰声响起，不远处的乱石丛中，宋华璋化成的石人似迅速风化似地，身上砂砾滚落，转眼间变成一堆汩汩而动的砂子，然后缓缓悬浮成一团砂团，似一团不祥的乌云。
宋月疏脸色一变:“当心！”把宋星逐护在怀中。
砂团猛地旋转移动，从二人身边擦过，冲向洞外，外面紧接着传来声声惊叫:“什么东西？”“它长着宋华璋的脸！”“是凶蛊！宋华璋变成凶蛊了！”“是谁干的？”“魔修者说不定就在里面，封锁洞口，别让他跑了！”
宋月疏脸上露出惨笑:“解释不清了。”
宋星逐的手按了在剑柄上，小脸上露出狠气:“那我便带着师兄冲出去！”
宋月疏没有答话捏起指诀，手指泛着金泽，吃力地在虚空中召出一圈环着金色咒文的咒印，手掌向前一拍，咒印浮到空气中，像一个描着金边的异界入口。
宋星逐看着咒印，眼中闪现希翼的光:“传送符！太好了，我们可以通过传送符离开这里，污水就泼不到师兄身上了！”俯身就想把宋月疏搀扶起来。
宋月疏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哑声道:“这几日的功课怎么做的？传送符只能施术者送别人到别处，不能传送自己，你忘了？”
宋星逐:“那我来传送师兄……”说一半张着嘴呆住，话尾消弭无形。他还没有学会传送符。
宋星逐紧紧捏起拳头，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再勤奋一点。若再勤奋一点，就可以学会这个符，就可以把师兄送出去了！
洞外，宋华璋化作的凶蛊好像已被制伏，脚步声密集，他们要进来了。宋月疏压低声音:“星逐，你听好，既使我送你离开，你久未露面，也可能惹人生疑。你记着，谁都不能相信，出去之后立刻离开琨玉宝殿，不要再回来！”
宋星逐还有许多话想说，宋月疏已猛地将他用力一推，宋星逐后仰跌入传送符的圆环中，只余下隐隐一声“师兄”，便消失不见。金边咒印也随之缩小消失，像一只金色巨目在空气中闭合。
几乎与此同时，唰唰声响，对面洞壁上的石刻突然苏醒了似的，似流沙一般流动起来，转瞬间所有字迹图形都消失不见，变成普通岩石的模样。
魔修石刻藏起来了，或是溜走了。
外面的人冲了进来，宋月疏被从地上揪起来，反拧着手臂按住，责问声在洞穴中震耳回荡。
看着这一幕的天枢浑身紧绷，想做点什么，又拼命忍住。
方渺渺走到他跟前，问他:“要不，我们不看了吧？”
“要看。”
天枢吐出毫无语气的两个字，他不肯回避，直直看着残忍的一幕，脸色惨白得像这幽暗洞穴中的一抹幽灵。
方渺渺拉了他一把:“天枢。”
他没有应声，执拗地看着被众人攻诘的的宋月疏，不肯移一下眼。
见他人如冰塑，眼底却渐陷疯狂，方渺渺暗叫不好。这虽是幻境，却更是他的心魔。他若深陷其中，可能会走火入魔！而这个关口如果贸然退出幻境也有危险。她果断动用自己的特权，控制了一下这个幻境。
天地颠倒，洞壁错落，转瞬之间，两人脚步未移，已经来到洞穴之外。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远山天幕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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