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要认贼作父
方渺渺手指轻敲着刀鞘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炼化沈炎的魔修是谁。”
阿换眼眶微红:“反正不会是我母亲！她只是个灵力低微的木妖，心地又那么善良，怎么可能魔修呢？按时间来说，沈炎出现异状时，我母亲已经耗尽灵力化身成树了，哪有能力驱使他？”
方渺渺有些失望。原还以为要抓住魔修积成功德了呢！但若的确不是无患木干的，也不能硬栽到她头上，此事还得查。
这时天枢从房里走出来，一边擦拭着手上血迹。沈夫人连忙跑上前问:“宋神君，我家老爷如何了？”
天枢面无表情道:“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必会落下残疾，烧伤也不轻，得有些日子起不来了。”
沈夫人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天枢。
天枢蹙眉:“沈夫人，你这样看着我干吗？难道以为我故意让他落残疾的吗？宋某想报复他就直接弄死了，还不至于使这种小手段！他布下那弩箭劲力极强，两个肩骨都击穿击碎，两条手臂跟着废了，是名符其实的自作自受。”
沈夫人无言以对，道了谢，赶紧进屋去看。
天枢走到方渺渺跟前，撇嘴道:“他险些伤到渺渺，我真不愿救他。”
方渺渺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沈昆这种小角色小把戏，她若放在心上，反而显得高看他。再说他咎由自取挨了三箭，也算两清。摆了一下手道:“算了，当积德吧。”
“积德”二字，已深入骨髓成为她的心头念想，不自觉挂在嘴边。天枢顿时觉得自家猫儿心胸宽广，特别有境界。
方渺渺把从阿换和沈夫人口中问出的事给天枢转述了一遍。
天枢听完，眉心紧锁，把两个少年来回打量了几遍。
鬼树阿换被剖风刀和贪狼剑斩过两轮，也伤得不轻。天枢上前察看一下，断定他暂时连遁地逃走的能力也没有，便解了他的拘魔咒，甩给他几样伤药让他自行上药和服用，态度非常不耐烦。
天枢还记着他差点把方渺渺勒死的仇呢。
鬼树自知理亏，坐在地上，用木手打开药瓶往身上伤处洒药粉。他的木手看上去关节灵活，但手指是木质，有些硬滑，精细动作做不太好，一不小心没捏住小瓶，把药粉洒了半身。
天枢看似望着别处，其实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见此情形，一脑门光火:“这药很贵重的，你洒着玩呢！”
阿换不敢抬头。天枢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没好气地把药瓶夺过来，亲自帮他上药包扎。包扎好了，阿换小声道了一声“多谢”。
天枢:“不必！”顺手拔去他头上一片红叶撒气。
阿换抱着头，红着眼眶对他怒目而视。方渺渺有点看不下去，戳了一下天枢:“差不多得了。”完全忘记自己不久之前也拔过人家叶子。
阿换不领她的情:这俩人一样的坏！
天枢看向沈炎。少年坐在拘魔咒内，变形的手抱着肩，朝屋门张望着，脸上流露出关切之意。
天枢脸色冷下来，移步走近他，蹲下身问道:“ 你在担心沈昆吗？”
沈炎赶忙问:“我爹他……”
“他是你爹吗？”天枢冷冷打断他的话，“鬼树说的话你想必也听见了，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你还称沈炎为父？”
沈炎脸色惨白，眼中含泪:“可是……爹娘始终对我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把我养到这么大，我……”
天枢语气突然一厉:“他们对你再好，也改变不了害你母子分离，令无患木妖陷入失子之痛的事实！他们对你再好，也只是把你当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他们对你那么好，却因亲生儿子是残疾就把他抛弃野外让他活活冻死！你在沈家锦衣玉食的时候，木妖带着阿换在野外是如何生活的，她又是如何思念你挂念你的，你想过吗？沈炎，认贼作父四个字，你好好品品。”
天枢说完站起身，冷着脸走向方渺渺。她正看得有些愣——天枢这人凶起来，还真有点吓人。却不料这人走近她时，一脸戾气非常自然地转换成郁闷，挨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孩家不懂道理，气死我了。”若不是当着人，就要把脸扎在她肩上求安慰了。
方渺渺:“……”
沈炎的命运着实可悲。原是树妖之子，却被沈昆从母亲身边夺走。一无所知地过一生也罢了，却亲眼看着不堪的事实被揭开。更加悲剧的是，他不知在被什么人炼成凶蛊。
方渺渺对天枢道:“他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会想明白的。”
话说完，自己又奇怪起来:向来都是别人劝着她，怎么现在她劝起别人来了？
天枢看看天色，道:“现在已午后了，待天黑后他又该失去神智，发疯似地找树了。一旦找到一棵，就会附身上去与树木相接，从树身吸取木质，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树木。待全部转换完成，他就彻底沦为树木样的凶蛊，神智受魔主吸引，跑去找他的魔主…… ”
方渺渺碧眸眼底亮起，似水底点燃两团火苗，映得眸子通透明灼:“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跟踪着他，把魔主揪出来！”她面露神往，捏起了一只拳头。
天枢:“……”
她却望天怅然叹气:“多少有点缺德。”
她问天枢:“沈炎现在这种化凶蛊化一半的情况，与魑长老差不多吧？”
天枢蹙起眉:“不一样。魑长老凭着自身修为和法器压制住凶蛊，把它长期控制在半身之内。沈炎这点修为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了，他之所以还没有完全魔化，或者是因为他中的魔修术不似千灯图那般烈毒，原就有个缓慢转化的过程。又或者另有原因……”他遥遥望向沈炎，陷入困惑之中。
方渺渺问:“那，他若运行青灯写的那个驱半魔身的古术，能不能成？”
天枢摇头:“不成，那个古术要有修为支撑，沈炎修为太浅，强行运术只能灰飞烟灭。”
“看他的状态，就算束步在没有树木的地方，也撑不了多久啊。”
天枢沉思一下:“看魔主控制和召唤他的方式，应该是通过树木。若让他与树木隔绝，凶蛊就不会继续发展，再以外力帮他压制，夜间的失智疯狂也能控制。如此之后，只要他潜心修炼，有一天修为达到灵海境，就能运行古术了。”
方渺渺听得一愣一愣:“就沈炎现在的水平，就算有顶级天赋和机遇，要修到灵海境少不了一两百年吧？让他与树木隔绝一段时间还行，长期隔绝如何做到？”
天枢眉梢微抬:“只要离开大地，地面的树木就够不到他了。”
“离开大地……”方渺渺惊讶睁大眼睛，“你是说送他上天……”她指了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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