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半魔之身苏醒
当时，魑长老左眼紧合，右眼突然睁开，瞳仁变成一团炭火，皮肤焦黑的右手当场把照顾他的一个侍从的喉咙掐断。他从榻上爬了起来，没受伤的左边手脚垂着不动，左眼也是闭着的，全靠烧伤的右手和右脚曲动着，以诡异地姿态快速攀爬前行，追着守在屋中的徒弟和侍从们。
魑长老的两名爱徒当时也守在屋内，他们不忍对师父出手，只一味躲避，一不小心被他撕扯到，张口就咬，口口见肉见骨，口中还喷着火星，被他咬过的伤口当时是灼黑的，哧哧冒着青烟，还有剧毒沿伤处扩散，若不及时处理，轻则残，重则死。
最后徒弟们只能把他关在屋里，只听里面折腾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家具被撞得砰砰响，明明是一个人，却像两个人在激烈撕打。他们吓得惶然无措，只道魑长老已变成凶蛊，救无可救了。
过了一阵，没有声息了。徒弟们壮着胆子开门，见魑长老倚着墙坐在地上，那眼珠赤红的右眼已闭上，左眼却睁开了，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们。他烧伤累累的右手腕上，套上了一个铁环，束魂锁。
他的右半边身醒来了，意识也苏醒了，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用束魂锁暂时镇住了魔化的右半身。右眼眼球却仍是赤红色，还会脱离他的意志自行转动，他便常年戴着眼罩将它遮住。
右半魔身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压制的，始终在试图冲破禁锢，抢夺整个身体，烧伤模样的表现时而减轻时而加重。那之后许多年里，魑长老一直在与自己的右半个魔身战斗，承受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开始数年里，他不但右边肢体无法运用，神智还时不时被凶蛊侵蚀，狂性大发，攻击身边的人。他只好用法器锁链把自己锁在岩窟内，同时赶走了两名徒弟，不允许他们近前。徒弟来送吃食也只能从小窗放进去。
又过了许多年，关闭已久的门忽然推开，魑长老走了出来，步履如常，露在外面的右脸遍布伤疤，却不在是正在烧灼的可怖情形了。
他压制住了魔身。可是，天枢与他商量着请他回归大长老之位时，他却拒绝了，于是天枢知道，他还是对自己的右半魔身不放心。他至今不允那两名爱徒回来。徒弟们思念他悄悄来探望，若让他瞥见半个影子，必会一顿臭骂甚至出手驱赶。
天枢说到这里，摸出一枚符牌，那是魑甲的大长老符牌。
他道:“ 这牌子可厉害的紧。凭大长老之权，可以调动妖族一切兵力。他必是感觉自己没有完全控制住右身魔身，万一神智被侵蚀，大长老之权若落进凶蛊手中，就等于把整个妖族奉给布下幽明谷天灯图的魔主。魑长老不敢持有此符，也无他人可托付，便把它交给了我。”
方渺渺有些怔怔的。魑甲表面与天枢针锋相对，原来已如此信任他。她想:我也该这么信任天枢吗？
天枢却把符牌朝她递过来:“我毕竟不是妖族人，拿着此符不合适。就由渺渺替他暂时保管吧。”
她神情一僵，没有接，抬眼看着他。他眼眸清澈如寒莹晚空，嘴角含着一丝笑，与她平静对视着。两人的目光对撞出一刹那的心照不宣，她飞快接过符牌收起来:“好。”
天枢神色淡然，仿佛刚刚重权交接的事不曾发生过，接着说刚才的话题:“我遍寻苍朔鸿蒙各处高人，他们的说法如出一辙，魑长老与凶蛊共用一体，要想杀死半魔，他的命就无法保住，最厉害的仙医也束手无措。”
“直到现在，魑长老偶尔还会出现右边魔身蠢蠢欲动的情况，每逢此时，他便会回去闭关，直到压制住了再出来。只是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发疯，没有人敢靠近他，他也不愿别人接近。所以，上次他竟把你私自带走还关进拘天笼，我特别介意！万一他管不住自己的右手，岂不是要出大事！若你有个闪失，我饶不了他！”天枢说到这里，恼火之意浮上来。
方渺渺心想:上次其实是她先讹上魑长老的。现在看来，他把她关进拘天笼，是为了防着右手失控伤她，在笼中反而安全。但此话若说出来，天枢又该冲她喋喋不休，念一万字魑甲的坏话。还是不提的好。
天枢见方渺渺心事重重，叹口气道:“你若放心不下，我们便去看看他。”
两人走了没多远，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魑甲。他已神色如常，信步自如，显然已压制住魔身。到近前时，魑甲先开口了:“星君，前有凶蛊企图破墙入宫，后有蝠妖对猫儿下杀手，其间或有关联，需得彻查。”
天枢道:“我正想召集大家商讨对策，可否请魑长老同去？”
这一次魑甲没有推辞。
不久之后，妖族掌事和统领们聚集至王宫大殿。与往日议事不同的是，魑甲不再躲在看不见的角落，而是站在了众人之首位。天枢依然没正形地歪在台阶上，他养的那个猫妖却堂而皇之爬到了王座之上。
好在她上座位之前化身成了猫形，还不是那么刺激各位掌事们的神经，大家伙咬咬牙忍了。
猫妖端坐在王位之上，一条甩来甩去的毛尾却泄露了她的烦躁。方渺渺此时颇为不安。从刚刚开始，她就嗅到了淡淡的凶蛊气息，必是魑甲身上凶蛊仍在异动。
她不错眼地瞅着他，生怕他出问题。但见魑甲神色如常，看样子一切在掌控之中，方才心安下来。
天枢说明了一下当前情况，在场诸人均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议论纷纷，却一时商量不出方案。天枢便对魑长老道:“魑长老，您有什么看法？”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魑甲这次没有推辞，道:“潜入王宫的凶蛊与青腰同归于尽，这事解决得太快，反而有些欲盖弥章。当下，不如把袭击猫妖的蝠妖找出来审一审。”
司鳞蹙起眉，对天枢拱手道:“星君，凶蛊的事就够忙的了，何必管蝠妖与猫打架的小事？”
天枢冷冷瞥他一眼:“现在是魑长老在安排，你跟我说什么？”
司鳞本人是蛟族世子，更是里司卫统领，手握重兵，位高权重。魑长老不涉军务的这些年，司鳞俨然已是除天枢之外，大夜弥城中权力最大的掌事。近日屡屡被当众面斥，十分没面子，脸色很不好看。
他转向魑长老，仿佛已不习惯魑长老发号施令，停了一拍才道:“属下觉得……”
魑长老缓缓抬眼:“司统领，本长老久赋闲了几年，你便忘记该怎样回话了？”
司鳞滞了一滞，脸颊不着痕迹地绷紧一下，重新说道:“回魑长老的话，属下以为，当前凶蛊之事才是最至关紧要的。猫妖虽是星君爱宠，相信星君也会以大局为重。猫儿打架这种事，魑长倒也不必比星君更上心。”言外之意，是指魑长老有对天枢阿谀奉承之嫌。
魑长老独目眼神锋利:“你身为里司卫统领，负有王城安宁之责，却把行凶杀人说成小儿玩闹，对受害目标挑肥拣瘦！蝠妖训练有素，不似普通族人，里司卫的就有蝠妖营，你莫不是怕查出来是你的人？”
司鳞站直了身子，眼中升起挑衅:“魑长老，凶蛊之事的线索明摆着，您偏去抓些无关紧要之事，是何用意？”
此话一出，阶上坐的着天枢脸色一变，座位上趴着的猫也感觉大事不好，忽地爬起来企图阻止司鳞说下去，却已晚了。
司鳞的话已冲口而出，似藏着伤人利钩:“魑长老身上不就有半个凶蛊吗？难说此事与您无关！”
魑甲独目瞳孔猛缩，脸颊伤疤底下竟隐隐有火星明灭。方渺渺嗅到那隐隐腥气突然加重。在司鳞的言语刺激之下，他的右边魔身蠢蠢欲动了！
不能让事态失控。她纵身一跃，落到地面时化成少女模样，挡在魑长老前面，面对着司鳞厉声斥道:“放肆！”
司鳞是何等身份，被一个小妖指着鼻子骂，彻底恼羞成怒，积压的几层羞辱爆发，腰刀“嚓”地半截出鞘:“猫妖，你算老几，轮得到你说话？”
一时大殿上杀气四溢，众掌事纷纷后退，生怕猫血溅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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