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苏音走了，路行深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样子。
郁郁独行，生人勿近。
原计划出国的日期越来越接近，沈凌云一筹莫展。她虽然对自己这个儿子谈不上完全了解，但也知道用强硬的手段对他可能会适得其反，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她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劝导。
这天晚饭后，她又来到路行深的房间，跟他聊出国的事情。同样的话换着花样说，她也很烦。
不过还好，这次路行深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甩脸走人，而是神情木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凌云观察着儿子的脸色，企图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松动的痕迹。
路行深对沈凌云殷切的视线仿若未觉，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桌面上的一条手链。
沈凌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乡下丫头而已，何至于让他这样拿不起放不下。
相比较而言，那个叫苏音的女孩都比他果决多了。
“你就这样盯着吧，看能不能从那手链上盯出一朵花来。”
路行深紧抿着唇，目光依旧盯着那手链无转移。
沈凌云叹气，“你怎么就不能体会妈妈的良苦用心呢？”
路行深将那手链攥进手心里，说：“我只是不甘心。”
语言会骗人，但身体的反应不会，他不止一次的抱过她吻过她，她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回应，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时，她是不排斥他的。
但也仅仅是不排斥而已。
沈凌云：“她都已经离开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儿子是这么的死心眼。
路行深垂眸沉默了一会，说：“我要再去见她一面，之后随你去美国。”
转折来得太快，沈凌云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路行深郑重的点头，接着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凌云：“你说。”
只要他乖乖去美国，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也没问题！
路行深：“别再把傅媛媛往我身上扯，你知道，如果我不愿意，你再怎样折腾都是没有用的，何必自找麻烦，将来让自己不好收场？”
沈凌云讪笑着点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让他去美国，其他的事，往后放放也无所谓，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就突然明白像傅媛媛这样的才是最适合他的另一半呢？
-
苏音接到沈凌云电话的时候，正在院子里刷碗。来电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是a城，她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接通了。
“喂？”
沈凌云：“苏音？”
苏音听出了她的声音，嗯了一声。
沈凌云：“行深答应去美国了。”
苏音抿了抿唇，说：“恭喜您。”
除了说恭喜，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沈凌云：“他说要再去见你一面。”
苏音没有说话，手指绞着t恤下摆，将白色的布料拧的皱巴巴的。
沈凌云：“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苏音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我明白……”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
正值国庆节，路行深没有坐火车，而是选择了自驾。一方面，火车票紧俏，另一方面，他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在导航里输入了苏音家所在的镇子，然后就带着一腔孤勇上路了。
这是他第一次开这么远的长途，路上，有寸步难行的拥堵，有无人同行的空旷，穿万水过千山，只为奔赴一个既定的答案。
为什么非要再见她一面呢？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就这样远赴他国，他会更不甘心。
比起结束，他更怕结束的不够淋漓尽致。
这是他的初恋，虽然无疾而终，但他仍然希望以后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有一个有始有终的清晰脉络。
路行深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音家里的大门锁着，他将车停在大门口，坐在车里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苏音和苏忠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吴剑锋。
路行深从车窗里望着有说有笑、渐行渐近的三人，心口依然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阵苦涩。
他该料到的，来的路上不是已经做好被虐心的准备了吗？
吴剑锋先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轿车，然后转身和苏音苏忠说了句什么，三个人就都向轿车的方向看来了。
路行深在三个人的瞩目下下了车，然后，方才还有说有笑的气氛就瞬间消弭了，空气里静得好像只剩下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路行深苦笑，青梅伴竹马，自己果真是一个多此一举的存在啊。
吴剑锋：“你怎么来了？”
路行深的目光散散的落在苏音的脸上，说：“来看看苏爷爷恢复得怎么样。”
吴剑锋：“你……”
他想说让他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过这时苏忠抢去了话头。
“行深来了？快到家里去吧。”
然后催促苏音去开门。
苏音转过身对吴剑锋说：“剑锋哥，你先回家吧。”然后就拿着钥匙往大门口走去。
到了家里，苏音去倒茶，路行深坐在桌边和苏忠说话。
路行深：“苏爷爷，我没打招呼过来，打扰你们了。”
苏忠摆手：“你能惦记着我，跑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路行深浅浅笑了一下，说：“我要出国了，在这之前想见你们一面，所以就来了。”
苏忠知道他的心思，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苏音一眼，没有说话。
苏音拿着水壶的手顿了一下，电话里听沈凌云说起是一回事，亲耳听他说又是一回事。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他是真的要走了，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剥离出去了。
这样也好，她继续倒茶。
又聊了一会，苏忠就体力不支，要去休息了。
“行深，今晚还住家里吧，待会让苏音去给你收拾一下房间。”说完，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路行深吃没吃过饭，于是问他：“还没吃饭吧？”
路行深：“路上吃了点零食。”
苏忠：“那怎么行！”然后对苏音说：“音音先去给行深做点饭。”
路行深怕苏音心里不乐意，说：“不用麻烦了，我也不是太饿。”
苏忠：“没什么麻烦的，苏音做饭很快，你稍等一会就好，爷爷先去躺下了。”
-
苏音在厨房里忙活，路行深到底不好在屋里坐着等，也跟去了厨房。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他站在门口问。
苏音保持着低头切菜的姿势，说：“没有。”
不欲交流的态度让路行深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音将菜切完，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说：“天黑了，食材有限，你委屈一点，简单吃一口吧。”
路行深：“嗯。”
然后气氛又凝固了，厨房里只剩下油花四溅的噼里啪啦声。
不一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出锅，苏音将面端去堂屋，然后将筷子递到路行深的手里。
全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参与感，路行深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碗面也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饭，苏音带他去房间，路行深说：“如果觉得麻烦的话，我可以住酒店。”
苏音顿住脚步，说：“随你。”
态度越发的疏离冷淡。
路行深被激出一股邪火，咬牙道：“苏音，我不是你身上甩不掉的牛皮糖，你大可不必这样！”
气恼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苏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但也仅仅是两眼。
她瞥开目光，依旧不冷不淡的说道：“那最好。”
路行深感觉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烦躁得额角青筋直跳。
苏音又说：“所以，你是住酒店还是住这里？”
路行深默不作声地迈步往房间走去，留给苏音一个怒气汹涌的背影。
-
苏音将床铺整理妥当，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沿坐了下来。她知道，要做得彻底，单单靠态度上的疏离还不够，有些话她必须讲出来，既用来说服他，也用来说服自己。
“什么时候走？”她问。
路行深坐在床的另一侧，“你关心这个？”
苏音：“随便一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路行深幽幽问道：“你一点也不意外吗？我出国的事。”
苏音：“有什么好意外的，我听璐璐提起过。”
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答应而已。
路行深攸地抬头看她，眼里闪过希冀的微光。
“所以……，你是因为我要出国才……？”
苏音：“你想多了，我只是明白了我能要什么，适合什么。”
路行深：“所以你不要我？”
苏音：“不能要。”
路行深：“是不能还是不想？”
苏音：“有区别吗？因为不能，所以不想。”
路行深再次败下阵，幽幽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良久，苏音都没有说话，就在路行深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说：“我已经跟剑锋哥订婚了，将来考个大学，然后和合适的人平平常常的生活，这就是我想要的。”
虽然已经做过不少的心理建设，但“订婚了”三个字还是砸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他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最后，他只是垂下头，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实在没有了再呆下去的理由，第二天大早，路行深就要走了。
天气不好，大雾弥漫，苏忠担心他这种天气开车不安全，但路行深却铁了心要走，好像多呆一分就多一分折磨。
苏音送他到村口，站在车窗外与他挥手道别。
“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祝你今后一切顺利，步步高升吧。”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合该前途无量，鹏程万里。
路行深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良久，轻轻说了声“再见”，然后就发动车子，驶进了茫茫雾霭里。
苏音站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眼睛里被这浓的化不开的迷雾熏得聚起了一团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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