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长安月·呓语
小庭花
第四十章长安月·呓语
戚思珞见屋子里的是萧瑯，心虚道：“萧瑯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瑯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反问：“怎么？难道这里还应该有别人？”
“我……”
戚思珞被萧瑯凌厉如剑的目光逼得节节败退，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往戚思瑜身后躲了躲。
原本是来捉奸的看笑话的众人，没想到这屋里的根本就不是常禄，而是宁安侯。再看绾月衣冠整齐，全然不似做过什么事的样子。
宁安侯轻拍着姜绾月，俯身细声在她耳边哄了句什么，举止十分亲昵。他这般体贴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瞧见羞得脸上通红。
原以为宁安侯只会杀人，没想到他竟还会哄人呢！
萧瑯小心翼翼将手臂从绾月怀里抽出来，又拿了枕让她靠着，坐正身子傲视众人。
方才他客客气气地请离，结果这帮人都僵在原地不动，是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这令他本就不佳的心情火上浇油。
他皱了皱眉，皮笑肉不笑道：“诸位还不走，是等本侯亲自起来送吗？”
语气冷得跟寒潭里的冰似的，重重砸在人的心上，令人心底生寒。戚思珞抓着哥哥袖子的手又紧了紧。戚思瑜垂眸望了自家妹妹一眼，皱了皱眉。
这位大小姐向来不知“畏惧”二字怎么写，只有在知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之时才会底气不足。
自小丫鬟来报绾月出事后，他这个妹妹便一直有些古怪，且听下人们说绾月分明是她灌醉的。
此事定和戚思珞脱不了干系。
这事连他都看出来了，萧瑯又怎会不知？
戚思瑜叹了一口气，握住戚思珞的手，转身向身后若干来看热闹的众人开了腔。
戚思瑜：“此事既是虚惊一场，大家便都先回去吧。”
戚思珞害怕萧瑯找自己问责，听哥哥这么说，也连连附和道：“对对对，既然是误会一场，先回去吧！时间再耽搁下去不仅饭菜都凉了，歌舞也都要罢了呢！”
一时看愣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既连戚家兄妹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再逗留。更何况，屋里还坐着个会吃人的主呢！
萧瑯抬眉目送戚思珞和一干闲人离开，目光阴冷。
余人都出去了，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戚家大公子戚思瑜还在站在原地。
萧瑯冷笑：“他们都出去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戚思瑜面露难色，垂首道：“今日之事……谢谢你放过思珞，我替她向绾月和你道歉。”
他说着弯下了腰，对着萧瑯和绾月行了个礼。
“道歉？”萧瑯抬眸看了戚思瑜一眼，嗤笑了一声。
他怕惊了身侧睡着的绾月，压低声音道：“若是今日小月儿真出了什么事，你妹妹就算是道一千次一万次歉，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虽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控制不住情绪外露，咬字越来越重。绾月不知是梦呓还是被惊醒，嘤咛一句什么，伸手牢牢抓住萧瑯的衣服。
萧瑯顿住话语，轻手轻脚将人揽进自己怀中，见她又迷迷糊糊睡去，才继续向戚思瑜低声说话。
他平静了许多，冷冷看着戚思瑜：“戚老夫人待我很好，今日是她的好日子，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我暂不追究。但这笔账，我记下了，戚思珞欠绾月的，我终究要替她讨回来。
戚思瑜惯知道萧瑯的行事作风，脸上白了几分，紧张道：“萧瑯，你认真的？”
他略有所思，恳求般道：“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小事化小？”萧瑯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着涛涛狂焰。
他冷笑道：“需不需我让你也尝一尝这种感觉，看看当躺在这里的人是你的妹妹时，你还能不能跟我说小事化了。”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戚思瑜低头叹了口气。
见萧瑯不欲搭理自己，又道，“我去安排马车，送绾月妹妹回去罢。”
萧瑯皱了皱眉：“不必劳烦，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捂住绾月的耳朵，刻薄道:“若是你有时间的话，不如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妹妹，别叫她再出来丢人现眼。”
戚思瑜还想再辩白几句，绾月忽动了动身子，唇齿间朦朦胧胧不知呓语了句什么。
萧瑯的注意一下子被她吸引住，俯身轻声在她耳边抚慰：“怎么了？”
绾月又梦到了那间阴冷的柴房和面目可憎的人牙子，秀气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嘴唇颤抖着吐出些朦胧的字音。
萧瑯听不真切，便往跟前凑了凑。
绾月也察觉身边有人可依，梦中洪水猛兽带来的惊慌忽有了可依凭躲避的场所。
“我害怕……”她睁开迷离的醉眼，双臂环上眼前之人的脖子，整个人都躲进了他的怀里。绾月被温暖包裹，呼吸间萦绕着那人身上温暖的香气，兵荒马乱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戚思瑜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与萧瑯相知多年，还从没见过这家伙如此紧张过哪位女子。
他觉得自己方才便应该和思珞他们一同离去才对，浑身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萧瑯似是也觉得他碍眼，下了逐客令。
“请戚公子出去。”
伍一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主人怀抱美人还耐着性子哄着人家的场景。
萧瑯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不甚聪明的侍从惊诧地退出房间重新进了一遍。
待看清主人怀中抱着的是姜家大小姐之后，伍一面上的讶异之情才稍稍削减了些。
他上前讷讷道：“主人，车架已经备好了，在戚府外候着。”
萧瑯点了点头，道：“去跟戚大人替我告嘴，就说我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
顿了顿又道：“顺便告知姜相一声，绾月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伍一：“是。”
萧瑯俯身看着皱眉的绾月，伸手替她抚平眉间的“川”字，不料小丫头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他平一次，她皱起一次。
最后还是他先妥协了。
萧瑯无奈叹了口气，指尖点点她的眉心，轻声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多闲愁？”
绾月“唔”了一声，糯糯唤了声“如圭哥哥”。
萧瑯抽回指尖，白了她一眼：“只叫你如圭哥哥，何时眼里才有萧瑯哥哥。”
绾月听不真切，眉间的“川”字更深了：“萧瑯……”卷翘的睫羽忽掀起，露出两剪秋水明眸。
萧瑯垂眸看着怀里的小醉鬼，侧耳等着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绾月痴痴道：“萧瑯……他定要生我的气了。”
萧瑯疑惑道：“为何他会生你的气？”
绾月抿了抿唇，迷离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糯声糯气重复他的话：“为何他会生我的气……”
萧瑯觉得今日他也一定是吃酒吃多了，又或许是她靠他靠的太近了，将酒气都过到他身上了。否则他现在怎会耐着性子陪着一个小醉鬼说话。
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白白勾得他心急。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不错，他生气了。”垂眸对上她酡红的小脸，和娇艳莹润的红唇，心中一悸，别开了视线。
绾月耷拉下两条秀气的眉，没头没尾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忘……”
萧瑯当她是在说未能认出自己之事，随口应道：“无妨，你现在记得我便是了。”
却听小姑娘开口道：“我没有忘记要去见郭大人和邵大人，但是……绾月眼睛好晕……”
萧瑯微怔，心里的涟漪缓缓荡开，唇角微微浮起。
他伸手覆住绾月的双目，笑道：“眼睛晕那便闭上好好休息吧。”
难为她都醉成这副模样了还记挂着答应他的事。
萧瑯从怀中掏出那块绾月在洗绿湖畔还与自己的那块玉牌，替她系在腰间，道：“萧瑯哥哥送你回家可好？”
绾月嗯了一声，不知究竟听没听明白。
萧瑯抄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还是太轻了，再吃胖些就好了。
绾月枕在他的肩上，口中还在呢喃着什么。
萧瑯皱了皱眉头：“什么？”
绾月：“……￥”
如圭哥哥，你可不可以娶我，我不想嫁给别人。
听不真切的宁安侯摇摇头，将人抱上了马车。
自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左相大人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后脚也便一起请辞回府了。
姜府。
院中春光正好，桃花簇簇，花影重重处是与柔光春色浑然不搭的两张冷脸。
姜正熙额头上已经起了青筋，书山里修出君子品性使他隐忍不发。
姜正熙板着一张脸喝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瑯垂眸：“如你所见，绾月吃醉了酒，我扶她休息。”
姜正熙眉头紧锁：“那外头那门，房间里的满地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萧瑯：“碍事便卸了，进屋时不小心打翻了灯。”
他深深看了萧瑯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做君子了。
女儿都要被人拐带跑了，他还能沉得住气吗！
姜相伸手狠狠打了萧瑯一巴掌。脆亮的响声惊跑了枝上谈情的雀儿。
姜丞相冷声质问道：“萧瑯，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不会将月儿卷进来的！”
因为情绪激动，他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一双老眼布满血丝：“可你做了什么！”
向来睚眦必报的宁安侯此刻却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他伸手揩去嘴角的血，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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