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月魔
梦幻一般的蓝色识海空间，像海洋表面一样平静无波。
鄢雨秋负手背后，英气逼人的上下打量着盈盈俏立丈许外，貌美如花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秋雨烟。
她的血红双目，闪烁着邪异、狠毒和带点疯狂的异芒，好整以暇的道：“好胆色！难怪封弋会看中你，只可惜他没看出你是短命鬼，更没有看出你不知自量，你以为今晚可以逃过死劫吗？”
秋雨烟哑然失笑道：“多说无益，要见过真章方可分明。不过，你至少有一点看得不错，就是我小魔女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看招！”
说着亮出一弯银色月轮，毫无犹豫地抢先出手，风驰电掣地劈向鄢雨秋。
鄢雨秋再次变化，变得冷酷与怨毒，意念之身也亮出一弯月轮，不过闪烁的是妖异红芒。
封弋瞪大眼睛，像是看傻了，生出扑朔迷离的怪异感觉。
只见真假小魔女光影身姿不停地闪跃腾挪，虚实难分，且两人手中的月轮一银一红，也使得潇洒写意，出神入化，从心所欲，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辨谁是谁了。
时不我待。
封弋面对两人排山倒海般的轮影，心神晋入空明境界。
他轻啸一声，亮出金刚琢，一无所惧地向鄢雨秋攻去。
一场意念之战在虚境之中出现，劲气爆破之声在识海空间不断响起。
秋雨烟隐隐感到“鄢雨秋”的红色月轮比他快上一线，同时更清楚感觉到魔灵霸道侵占她识海的决心，若不是这次偶然遇到封弋，且又被偶然识破月轮秘密，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得了幻想分身的怪症。
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半年时间，她的真身就真的会被魔灵霸占，并取而代之。
念及此处，秋雨烟想起封弋对自己的浓浓情意，又看着他力敌魔灵的积极表现，心中一动，涌现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
秋雨烟像是早知道“鄢雨秋”会直削过来，便以以非常优美从容的姿势，斜贴地面转动娇躯，堪堪避过能令她销魂夺命的红色月轮。
一时之间，她吓得心里直冒冷汗，俏脸现出惊骇的神情，血色褪得一滴不剩，香唇微颤，纵是花容苍白惨淡，仍予人好看的美女效应。
危险转眼再次即至。
一股劲风，直切向她的头顶后脑要害而至。
如给击中，定是花开两瓣。
就在这时，封弋非常巧妙地补了秋雨烟的空档，迎上红色月轮迅疾无比的这一轮猛击。
两人凌空相遇，封弋施出压箱底的本领，金刚琢生出微妙变化，刹那间连挡红色月轮连环两击。
封弋闷哼一声，斜跌开去。
即便是他体质异于常人，也被魔灵沛然不可抗御的月轮劲风震得差点吐血，整条手臂酸麻起来。
鄢雨秋潇洒自如地借力凌空一个翻腾，发出一阵长笑，又再箭矢般斜跌的封弋射下去。
红色月轮凌空如山斩下，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
如此一个照面，便陷于完全挨打的局面，即使封弋动手前对魔灵作出最高的估计，仍有点措手不及的窝囊感觉。
危急时刻，秋雨烟重整阵脚，银色月轮立像补上破隙般往“鄢雨秋”劈去，欺的是对方劲气尚未回复过来，难以全力对付她。
这一战尽显封弋与秋雨烟的默契，两人虽是初次配合，却是天生的心有灵犀。
鄢雨秋施展令人难以相信的身法。
红色月轮陡然间改变方向，与银色月轮交击在一起，登时令秋雨烟有如长河之势不顾自身的攻势烟消瓦解。
鄢雨秋以魔灵身份以一战二，不落下风，还似犹有余力。
这来自天界的盖世奇功，竟然如此强悍，可用极为可怕来形容，亦没有别的词语更贴切。
封弋、秋雨烟面面相觑，彼此看到对方的惊骇之******灵实乃生平所遇第一强者。
即便对方仍未达到巅峰，此时仍有半神之体从化境的实力。
事实已摆在眼前，现在他们二人是命运与共，合则力强，分则力弱，亦只有连手，方有希望一胜的机会。
鄢雨秋脱身而出，又转向往封弋扑去。
封弋感到一阵晕眩袭来，吃惊下连忙收摄心神。
凭他过人的体质和扎实的内功根基，喘息片刻之后，精、气、神又重回全盛，瞧着鄢雨秋以一副超然于众生之上的神仙姿态掠至眼前，心神静如止水。
近至一丈。
封弋双足轻点，腾空而起，右手一扬，金刚琢再次迎上鄢雨秋雷霆万钧、蓄势已久的一击，灵奇巧妙至全无半点雕琢斧凿之痕。
与此同时，秋雨烟也是毫不气馁，清喝一声，以奇异飘忽的步法，快至似若没有任何时间分隔般疾劈鄢雨秋后背。
此着大出鄢雨秋意料之外。
他发出“咦”的一声后，自恃艺高人胆大，毫不犹豫转身迎向秋雨烟，同时生出提防封弋反扑之心。
封弋清晰地感应到秋雨烟这不顾自身、与敌偕亡的招式，完全是为了让自己抓住这间隙机会重伤鄢雨秋。
她对自己如此有信心，自己又岂能让她失望？
此时不出奇招，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封弋一边全力运转炎黄圣体，一边运转元始祖符，将真气与符力二者同时凝聚于金刚琢之上，好比是两大强者同时发动全力一击。
这是他唯一取胜的杀手锏，也是隐藏至最后的必杀招。
“砰！”
不论秋雨烟如何自负，对着来自天界的强大魔灵，只与螳臂挡车无异。
银色月轮的气劲正面撞上魔灵的红色银轮，她浑身如被雷电击中，立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像一朵离枝红花被狂风刮飞于虚空，然后跌落在地。
不过终接住魔灵本是必杀的一招。
秋雨烟落在地上，已然再无战斗力，一时间像是忘掉了身负的痛楚，忘掉了像移位般的五脏六腑，忘掉了翻腾不休的气血，也忘了喘息，呆看着封弋与魔灵的最后殊死激斗。
“砰！”
交击之声急速爆响。
魔灵鄢雨秋重伤秋雨烟之后，旋风般转身迎向接封弋金刚琢，显然对封弋的奋力双击预估不足，且真元损耗极巨，猝不及防之下，持月轮的右手虎口爆裂，立时被一股如同洪荒之力的强大真气破入体内，不仅全身劲气被冲散，而且另有一股玄异而凌厉的符劲迅疾无比的冲入全身窍穴，甚至连大脑识海也不放过，无一例外地被植入一种莫可名状的木符。
一声怒哼，大意失荆州的魔灵终于身不由已地向后跌倒在地，已然瘫痪，动弹不得，全身浮现绿芒符线，像一个植物人，干瞪着眼，甚至连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了。
封弋给魔灵种下的正是木符“根须网”，得益于事先让秋雨烟含在嘴中的大千仙毫。
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封弋暗抹一把冷汗，实在是胜在侥幸。
他全身放松下来，浑然不顾重伤之躯，缓步走了过去，扶起秋雨烟，道：“雨烟，你还能担起审视天界魔灵的任务吗？”
秋雨烟的美眸神采渐现，喜出望外道：“连它的意念也被你封印了？”
封弋道：“嗯。它的意念实在太强大了，刚才我都已经吃亏了，若不是你以盗梦之术搭起意念之桥，将我转移到你的识海空间，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是在下了。”
秋雨烟瞄了他一眼，唇角逸出一丝骄傲与得意的笑意，道：“你真想知道它的来历？”
封弋破天荒现出一丝狡猾可恨的笑意，凑近少许煞有介事的道：“如若不然，在下就不会留口气给它了。”
秋雨烟似若有用不尽的时间，兴致盎然的魔灵，欣然道：“看在你无私救本姑娘的份儿，我现在就还一个人情。”
封弋啼笑皆非，他算是已经摸准对方的号脉了。
秋雨烟走到鄢雨秋身边，施展出盗梦之术，进入魔灵的梦境之中。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颗泪、一滴血。
泪是嫦娥泪。
妒忌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唯她独处青天舒广袖。
夜夜寒心有怨泪。
血是吴刚血。
怨恨天下有志士修成正果，唯他孤立文广伐月桂。
暗暗失意生恨血。
怨气之泪、恨气之血散落月宫，不断吸取月阴之力，夺天地造化，最后融合一体，化作一颗充满戾气的血珠灵石，自此有了魔体，有了魔灵，终成“月魔”。
月魔流落人间，被人发现，视为灵石。
辗转春秋，后又被人镶嵌于月轮之上。
月魔逐渐强大，开始一分为二。魔体以月华为源泉，承月轮为载体，使之炼就独一无二的强大神兵。而魔灵则选择寄生趁虚而入，在修士识海之中生成非凡梦境，继而一分一寸地攻城略地，直至侵占与吞噬寄生主体心神，最终独霸识海，使其变成它的傀儡。
静默半晌之后，秋雨烟悦耳的意念之音响起，轻柔道：“封弋，谢谢你。”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封弋细审她神态平静至使人感到异样的如花玉容，的确察觉不到任何掩饰的姿态，一颗心不由活跃起来，涌起难言的动人滋味。
他虽仍未能完全掌握她飘忽不定的心意，不过一句“谢谢”却显示出对方的真情实感，洒然笑道：“救人，义不容辞。救己，责无旁贷。”
秋雨烟想起封弋之前所说的“救你如同救自己”的情话，如今他又当面提起，不由俏脸泛起红晕，心里防线终告失守，美眸亮了起来，射出无尽向往之色，娇羞道：“明白哩。”
片刻后，两人回到现实，回到米母院。
一直在院内负责护法的白光虎见两人从意念回到肉身，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大雨尚未停止。
秋雨烟彷如重生的从过去的迷梦中苏醒过来，看着门外的烟雨蒙蒙、山影重重，双目射出坚定的神色，语气却异常平静，激昂说道：“由今天此刻起，我就是鄢雨秋，以前的秋雨烟，再不存在。”说完神情兴奋，双目充满希望，固是浑身放松多了，再不像先前，活似一根拉紧的弓弦。
告别了过去的秋雨烟，迎来了现在的鄢雨秋。
封弋心中一动，恍然明白。
她之所以选择做鄢雨秋，而非秋雨烟，只是因为她要一直记住那个曾经的自己。
她在识海空间最终还是杀了魔灵，也等于是杀了另一个自己“鄢雨秋”。
为了补偿那个女扮男装、英气逼人的自己。
为了纪念那个自称秋雨烟兄长的自己。
于时，焕然一新的鄢雨秋回来了，变化多端的秋雨烟走了。
再说，她本就姓鄢。
她是鄢长空与秋红樱的女儿。
两人默然对视着，然后会心一笑。
雨声足以动情，而烟雾也是勾心，那宁静更是足以煽情。
时间开始从他们的身边漂流而去，直到变得毫无意义，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比真正的时间更为真实更为深沉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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