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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章郑太傅


郑太傅的声音柔和却有力,语速缓慢,如同山泉的涓涓细流般清幽。

        寿阳正要开口,郑太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公主无须担心,即便裴小娘子过不了臣的考核,臣也不会将她请出这曙文台。臣并无驱逐之意,只是在确认,裴小娘子日后在这曙文台,是作为公主伴读,还是臣的学生而存在。”

        我起身看向郑太傅,缓缓说道:“裴九娘愿意一试,请太傅大人考核。”

        郑太傅点点头,表示肯定,接着发问:“不知裴小娘子精于何种学艺?我大周女子主习歌乐、书法、丹青、诗书四艺。歌乐又分为抚琴、吟唱、舞乐三大类。书法则名家众多,师承各不相同。有行书、楷书、草书、大小篆体等,细分下来有十余种,最常见的莫过于行体、楷体这二者。便是这楷书,也有颜体、刘体、司徒体、荆体、慕容体等之分。丹青学派繁杂,风格迥异。工笔、写意、水墨,各有千秋。至于诗书,则是相关诗赋和史书的学识。包括诗、词、赋、文章四大类,以及历代以来的各项史书典籍。”

        “九娘修习的是书法和诗书之艺。书法习自本朝礼部荀学士的荀体,大周和前朝史书,臣女也读过不少。臣女虽不才,国史却是很通的。”

        “善。那臣便考核裴小娘子的书法、诗书这两样。请裴小娘子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临完荀学士的《江上临风帖》。至于诗书,臣会出题三道,裴小娘子若能答对其中两道,便算通过臣的考核。”

        “九娘听训。”

        郑太傅点燃香,我提笔蘸墨,开始临帖。荀学士的帖子,我早已临过百遍千遍,自当是十分容易。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我便将临好的帖子交给了郑太傅。

        太傅接过,频频点头,道:“裴小娘子颇有荀大人之风,在当世女子中,怕是难以找出第二位能如此肖似荀体之人。”

        这是很高的评价,我忙行礼,谢过郑太傅的夸赞。

        “如此,裴小娘子的书法一项便考核通过,接下来臣会为裴小娘子出三道题。这三题无需裴小娘子动纸笔,臣会给裴小娘子一盏茶的时间思忖,裴小娘子想清了便可作答。”

        “第一道题,前代先贤曾道,隔代亲,亲孙不亲子,不可对亲子稍假辞色,却应含饴弄孙,宠爱亲孙。但我朝国师大人却对自己的孙儿少国师封羽大人管教甚严,还言道‘溺孙如同杀孙’,裴小娘子以为如何?”

        好刁钻的题。我若开口说先贤之道是正确的,便等于认同国师大人对自己的孙儿管教过严,有苛刻薄待之嫌疑,若分辩国师大人的教养方式才是正道,便是弃百年前的先贤礼法于不顾,若听了我这等言论,怕是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会罢休,先达的拥护者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将我淹没。

        我思虑良久,方才道:“先贤之道,在于天伦之乐。偏爱孙辈是长者的一份慈爱,不求孙儿能封侯拜相,只求孙儿健康快乐,平安地过完一生。对待孙儿,往往生出舔犊之心,这是人之常情。

        而国师之道,在于天下万民的安危。国朝王相有诗云,‘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年小从他爱梨栗,长成须读五车书。’封家肩负守卫天下之责,封家的子孙,不可不成器。是以国师大人需得狠下心肠,舍了孙儿绕膝、承欢膝下的人伦之乐,为的是我大周天下安宁。

        是以,先达之道与国师之道并不冲突,也并不关乎孰是孰非,而是在于本心。”

        “善。裴小娘子真知灼见,这第一道题的考核,便算是通过了。”郑太傅开口道,“第二道题,本朝荀知府的《制盐论》和杜学士的《盐铁八议》,都是当世学子交相抄阅的名篇,裴小娘子以为,这两篇学士所作文章相比,孰优孰劣,谁能更胜一筹?”

        荀学士的《制盐论》语言平实,是一篇平和纡徐(yuxu)的散文,讲述的是荀学士在一方任知府时,当地制盐的条件恶劣,管家的盐粗苦不堪言,荀学士便带着衙门里的几个小吏亲赴矿山,从采盐晒盐做起,道道工序无一减省,历经数月,才解决了当地的制盐之弊。荀学士有感而发,遂作《制盐论》一文,其间详细描写了制盐的过程,并提出了地方州府在制盐之中的不足、弊端。《制盐论》随着荀学士的折子一并递进京都,摆上圣人的书案,一经圣人阅览,圣人便令朝中大臣都来读读,感受荀学士之心。

        而杜学士的《盐铁八议》则着眼于法度之处,意图从京都到地方修改盐、铁的律法和相关法度,从大而小,由上而下的改革,深得太后大娘娘赞赏。

        “九娘不敢妄议朝中大人。若单论文章,自可从韵律、文采等方面出论断。可太傅既提了作文之人,而非单单文章本身,便是考题之中,涵盖了荀、杜二位学士之意,不能分而论之。请太傅恕罪,九娘不敢言。”

        既入了人族的地界,便该守着人族的规矩,我并非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自然不可妄议他们的长短。更何况,这两位,在任上委实干的很不错。荀学士是位实干派,在任上很得民众喜欢,杜学士的文章是连太后大娘娘都要赞的。

        郑太傅目光带了几分赞赏,方缓声道:“裴小娘子不必惊慌。国朝每三年一度的科举考题中,也会论及朝政国策,圣人每年在各大集会上也会对国朝官员和他们的文章进行点评,民间寻常的读书人、普通百姓常买来学士们的文章进行针砭夸赞,说到激动处,在茶楼吵起来也不是没有的。”

        郑太傅所言非虚,去年有两位进京赴考的读书人就因为争论究竟是朝中一位王姓尚书左丞的《衡山游记》更佳,还是另一位山东籍卢学士的《登衡山记》更胜一筹而动起手来。

        两篇文章完成时间相近,题材又相似,便被赶考的学子们拿来当范文点评学习,偏生众学子有一位正是山东籍人士,与卢学士还是同乡,听得另一人贬低了几句《登衡山记》,怒从心起,便出言不逊。彼时二人都动了气,酒楼上的同行人一时没劝住,竟是当场打起来,店家和小二都过来才将二人拉开。好在文人打架到底是留了手,不过是胳膊和胸前受了些拳打推搡的伤,将养两天就是了。

        只这事闹得太大,连圣人都知道了,朝中民间无不议论,一时传为奇事。

        我当时觉得实在新鲜,便去书肆寻了这两篇文章的抄录册子,认真读了三遍,得出结论:都是好文章,《衡山游记》字字凄清,读来有秋霜凛然瑟瑟之感,《登衡山记》则是一腔雄心,壮志凌云,大有踏破南山不肯归的昂扬之气。二者将一悲一喜两种情感写到了极致,难以区分出高下。只我还是最喜欢荀学士的文章。

        更奇的是,在半月后的放榜之日,二人竟都中了举,一为一甲一十五名,一为二甲第三名。曾经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梁子已然结下,日后却是要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两位天子门生。

        圣人却是笑呵呵地将二人召进了宫,对那位一甲一十五名的士子说道:“你可是为了替卢铮争一口气,才中举的?不错,没有给你们鲁地的读书人丢脸。”

        说罢,又看向那二甲第三名的士子,道:“虽然苏道的文章写的比你好,但这是苏道赢了你,而非卢铮赢了王豫。王豫的文章在朝中是交口称赞的,苏道不喜欢,朕喜欢的很。你日后不仅要学王豫的锦绣文章,也要学学王豫的行事清明。”

        那山东士子苏道忙跪下请罪,连连道:“都是小子当日鲁莽,轻薄无知,对同年大打出手,无理至极。承蒙圣人不弃,不仅不治罪于臣,还允臣在朝为官,臣必粉身以报君恩。”

        说罢,又转身向身旁同来觐见的士子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当日都是我吃醉了酒,一时糊涂,伤了同年之情,今日在此给同年道个不是,改日必带上些许薄礼,上门给同年请罪!”

        那同年忙扶起他,又说了几句宽恕的话语,二人一齐给圣人行礼,叩谢天恩,方才离去。

        此事一经传出,史官笔下的帝王实录又多了一件轶事,民间则多了一则君臣美谈。

        “如今学馆门户紧闭,关上门来,便只是坐而论道,而非针砭置喙国朝政事,圣人不会怪罪。更何况,今日只以文论人。裴小娘子只管说。”

        “太傅可知,去岁京都士子苏道和钱知棠之事?九娘以为,治世当用能臣干吏,作文当用大儒名士。让各人在各人应在的地方,正是明君所为。今上便是这样的千古明君,文章从不分好坏,能否让百姓得利,让国朝众人都能过得好,才是好文章。”

        看见郑太傅满意的笑,我知道,她算是认下我这个学生了。

        我在心里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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