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洗髓池

陈氏父子被送入京后，圣人便命审刑院盯着此事，险些便要亲鞫。刑部、大理寺和审刑院的官吏们登时便忙活起来了，留在京中的，整理案卷，补充细节，出发去广陵、楚州的，很快与当地接上线，开启了两地联合的调查。

        圣人此次大为恼火，国朝以士人治天下，如今江南的国子监学子竟被活活害死，下手的还是一家子常年贩毒的，听裴大人提了一句，圣人在勤政殿差点没把今年新进的几方廷珪墨全砸完了。御史台的谏官们弹劾广陵之事的折子都快累计成一座山。听闻国子监的张祭酒因此事气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叫来了整个国子监的学生，布置了这个月的文章，为白生写一篇祭文。写完后，便带了学子们联名的文章去了御史台寻众位言官们。一时间，京中的邸报关于此事写个没完，我的养父裴大人因是礼部官员，横竖也忙不到他那里去，只苦了他的几位身在刑部和大理寺的同年，日日困在官署里加班加点，愁眉苦脸。

        未入夏，京中便传来圣人的旨意：以广陵陈氏一族毒害国子监学生、私制国朝明令禁止的毒物、利用官职之便非法夹带走私毒物、两度刺杀朝廷命官等五大罪状，判陈仁、陈德父子十日后问斩，由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亲自执刑，明昭天下。夺陈氏敕封，查封陈氏广陵旧宅，陈氏家小族人徙三千里，陈氏家产查封，收归国库。楚州甄府有与陈氏父子来往过密者，严查其罪。

        朝中风云涌动，京都人人都在谈论广陵之事，许多人为白生感到痛惜，愤懑于陈家的禽兽行径。我晚上去白龙潭看了神曲，神曲难得醒了，随手将那只银镯套在腕上，左手轻轻摇着美人扇，懒洋洋地吃着我买的点心。我和她简略说了此行楚州和广陵之事，因怕她担心，是以未曾说在广陵遇险之事，只捡些楚州精怪传说、广陵美人美景来说，神曲听着，时不时问上一二句，只叮嘱我外出要多加防范人族和妖族。我点点头。

        熹和十九年，四月初十，立夏日。

        回京也有十余天了，我白日里天天在裴府里陪伴裴夫人，裴夫人近日在教我作画，如今我已经能分得清各式颜色的玉石粉末该如何研磨，何种颜色的材料绘上去好看，不同色系的材料又该如何搭配。我想，裴夫人若是个男子，或许会是位国朝的宫廷画师。晚上我便常去白龙潭和神曲待在一起，神曲若是在沉眠，我便将带给她的物件放下，再回府。

        今日立夏，我听得草丛里的小虫子聚在一起喳喳地叫，还有金蛉子跑来跑去的声音。想着有日子没见过封羽了，今天月色正好，我去看看他。

        我戴了幕篱，隐去身形先行走了两条街，到一僻静小巷处方现形，向封府走去。和平日里去看神曲一样，不同的是，看封羽要多加一只幕篱。

        封府位于大太平巷的东侧，距离皇城只一条街的距离。与京中其他豪门望族的或金碧辉煌式，或清雅显贵式的住宅风格不同，封府从外观来看，更像是一座道观。若说少了些甚么，那必然是层层薄雾后的云。加上这薄雾和淡云，便是真正的山间道观了。

        递上那方印鉴后，门口的两位执长剑、穿着碧波水纹道袍的外门弟子登时向我行了礼，恭敬地又双手奉还了那方印鉴，随后右侧弟子在前引路，请我进了封家。

        进了封府的门，首先看见的便是一方池水。那池子呈现四方形状，池中无鱼无花亦无草，有的只是清澈见底的水，仿佛山中泉，谷中溪。池子西方是长廊，东方是一间庭院。

        然后。为我引路的弟子，为我引了向上的路。

        我抬头一看，上面是，数百级青石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座极大的宅子。这座宅子的后方，再行数十级台阶，便是千机楼。

        我登时有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先回去吧就不看封羽了的想法。

        我问了一下旁边的封家弟子，你们平日里可不可以在封家御剑飞行。

        弟子说，这下面不行，若是在上方的宅院附近，可以。

        接着，我和这位小道士一起爬上了三百多级台阶。

        到了上方后，小道士便行了一礼，道：“裴小娘子，我只能送您到此处了。少国师大人在千机楼中，您和千机楼的守卫师兄们说一声便是。”

        我道了谢，小道士便又行了一礼，复下了台阶。

        封家的人，身体一定都很好。不然如何撑得住。日日爬这三百多级台阶不知道多少次。

        我摘下幕篱，看得夜空中满天星斗，地面上也是漫天星斗。

        封府宅院前的大块空地上，画着北斗七星的模样。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凹雕的手法，内里流淌的是清水，星星的正位上摆放着的是夜明珠。出乎人意料的是，还多了两颗星星。

        我又行了数十级台阶，到了千机楼门口。四名内门弟子见了我，还未及我亮出那块私印，为首的那个弟子便行礼道：“见过裴小娘子。裴小娘子请随我来。”

        第二个小道士带我进了千机楼上方三层。之所以说是上方三层，是因为千机楼还有下三层，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进了千机楼第三层，内里是一间极大的藏书间和两间日常的卧房。穿着云纹道袍的连璧正拿了本账本出来，正遇上我和第二个小道士。连璧面露喜色，道：“连璧见过九娘子。九娘子如何来了？”

        我如何来的，我一级一级台阶三百多级走上来的。

        我：“我来看看封我来看看少国师。”

        第二个小道士见了连璧，行了一礼，道：“既然连璧师兄在这里，我便先告退了。”

        连璧放下手中账本，踌躇一番，道：“九娘子，主上现下还在洗髓池修行，半个时辰后才会回来。九娘子可愿意稍候，连璧会为九娘子安排间屋子，九娘子想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

        “洗髓池是何地？在广陵之时，我倒是听他提起过。”

        “是主上疗伤、修行之所，主上自五岁起，凡在京都之时，便日日都有一个时辰待在此地了。不仅仅是主上，主上的佩剑齐物剑也在洗髓池，洗髓池聚齐四方灵气，对剑身和剑气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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