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顾小白以为他就要走，没想到又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钟毓书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飘然道：“小白，好歹父子一场，我给你骑大马，教你唱歌，教你拉小提琴，爸爸只是误入了歧途身不由己，你救救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顾小白不怎么看金融报道，此刻电视里放得是前两天沈震霆寿宴上的新闻。林墨琛和赵芊芊一对璧人站在镁光灯下，沈震霆和赵父分别站在两人两侧，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女主持声音悦耳，报道两家表示今后将持续深入南方行业发展，为国民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回报社会。

        “啪”得一声，顾小白上前将电视关了，他不想看不想听，手握着遥控器止不住的在发抖。

        钟毓书见之反应，不屑地笑笑，“小白，你太老实，这个男人原来这么有钱，从指缝里撒点900万出来不是轻而易举吗？”

        他站起身，伸出脏污的手拍了拍顾小白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顾小白的脸发出奇异的光，好似在审视，又像在欣赏。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儿子原来喜欢男人，也有可能不是，或许纯粹是在卖-屁-股，也不一定。

        顾小白心底泛出一阵恶心，快要把午饭都吐出来了，“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当然可以拿开，我是你老爸总不至于要对你做什么，但是儿子，楼下那些人可不买账，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老子就是没钱他们能拿老子怎么样，但你就不同了，哪天你不小心被人敲晕了带进什么地方，到那个时候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怎么不去死！”顾小白无法控制地哭喊出来，脸上被钟毓书摸得脏了一块，眼泪混着脏变成了土灰色。

        钟毓书木然地说：“人固有一死，但我刚讲了，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跟着那个大款总比进腤臜地方强，他不给你就想想办法，去傍其他的大款也行，儿子，这一次救了爸爸，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不会再碍着你。”

        钟毓书终于走了，地板上好多脏脚印，顾小白又重新被拉入深渊，那是一个无间地狱。

        他定定神，抓起手机就往楼下冲，他要去报警，不管是报警高利贷欠债还是钟毓书的敲诈。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派出所门口，直觉提醒他后面跟着几个人，但他不敢回头，直到做完了笔录才松了一口，但被通知的是明面上是简单的欠债还钱，实际如何则要排查，要等，顾小白不知道此番求助有没有用，因为钟毓书说24小时后还要来找他，追债的人只给他2天时限。

        他望着天际乌压压的黑云，气压骤低，风雨欲来。还没回到家中，三四个混混模样的社会青年就把他拦在了半道，每个人都一身腱子肉，满臂文身，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架势。

        “我又没欠你们钱，让开。”顾小白冷着脸说。

        为首的一个混混叼了根烟，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顾小白，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一脸暗昧，“报什么警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守规矩。不过，就算不还也不打紧了，我们现在就缺你这样能上镜头的，你辛苦点多拍几年，说不准还能挣一套房。”边说边慢慢逼近。

        顾小白见旁边有交警路过，立刻急急开口说：“不是说2天吗，现在还没到时间。”

        为首的混混见交警开始朝这儿开始看，并未再上前，招呼了一下后面的几个人，走了。

        回到家后顾小白立刻把门反锁起来，捏着手机怔怔发呆，他无法对林墨琛开口要钱，如今他已被他那个赌徒父亲再次拉入泥沼，一个他花了许多年才好不容易摆脱的泥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溜了他能去找妈妈，又或是去找林墨琛，有这个叹为观止的父亲，顾小白仅有的最后一丝自尊心摇摇欲坠。

        他没有有钱的朋友，再说谁能毫无保留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呢，顾小白翻了许久手机通讯录，想打电话给陈子彦，如果陈子彦可以瞒着林墨琛给他钱的话。

        病急乱投医，顾小白拨出了电话，那边没人接通，他又立刻挂断了，幸亏没接，自己又还不上。

        彼时陈子彦早已被林墨琛叫去了云市，那里危险丛生，惜命的陈子彦手上有多部手机用来确保自己安全，生活手机则被丢在了酒店。

        时间从没这么快过，顾小白睁了一夜的眼睛，满眼红血丝，中午还未到，一阵阵激烈的敲门声就响起，轰鸣地让顾小白头痛欲裂。

        “儿子！快开门！小白！”钟毓书在楼道里大喊大叫，顾小白刚把门打开他就猛然冲了进来，满头的血污，骇人至极。

        顾小白还未开口，钟毓书就跪了下去，死死抓住眼前人的手哭嚎道：“小白！小白！他们不是人！救救爸爸，求求你救救爸爸！我跟你磕头了！”话音未落，就开始咚咚咚拿头撞地板，声音很大。

        “到底怎么回事？”顾小白吓地陡然脑子一片空白。

        “他们说要砍我的手！砍我的脚！儿子，我不想成残废，儿子……”钟毓书满脸恐惧，几近发狂，说完就想掩耳盗铃地躲进卧室。

        顾小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吼道：“你别躲了！能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钟毓书听完仿佛冷静了些，慢慢回过头，伸出血糊淋剌的右手给顾小白展示，血水和泪水糊地满头满脸，全是脏污，“我的手指没了，没了……利息……说是一天一根……儿子，我以后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

        顾小白胸腔里的怒和悲喷涌而出，快要把他淹没，他怔怔坐回到沙发，潸然泪下。

        空气仿佛扭曲了一般，又闷又热又燥，顾小白猛地深吸好几口气，也缓不过来，他重重摊摔在沙发靠背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哽咽道：“你走吧，你去跟他们说，明天就有钱，明天，给我点时间。”

        钟毓书一听赶紧擦擦眼泪，不满道：“明天？明天我又要断一根手指头！”眼睛呼噜一转，又厉声问：“你说！你是不是要跑？哼，你跑到天涯海角三爷都能抓到你。”

        顾小白疲惫极了，眼睛痛地厉害，闭上眼睛缓缓道：“我不是你，你做得出来，我做不出来。”

        钟毓书听到顾小白终于松口帮他还钱，胸口大石落地，跑到阳台扯了件干净t恤裤子就换上，又兀自打开鞋柜找了双鞋，手放在门把手上打算离开，想了想，背对着顾小白森然说：“你流着我的血，怎么不像我了，这世上最像我的人就是你。儿子，我一个人下地狱太寂寞，死也要拉着你作伴。”

        说完就打开门离开了。

        顾小白恶心到灭顶，胸口窒息不得抒发，快步跑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他抱着马桶，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是啊，只要钟毓书不死，他这辈子都没法儿摆脱这个烂人了。

        恶劣的天气还坚-挺着不肯下雨，又热又闷，顾小白热汗和冷汗交融，他抱着马桶不撒手，吐一阵晕一阵，直到电话一直喋喋不休地打进来，他勉强洗了把脸清醒，是个陌生号码，他踌躇一阵，还是回了过去。

        “是顾小白吗？我是沈清妍。”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不像之前大会时候麦克风里传出来的沉闷味道，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不知道沈清妍意在何为，他哑着嗓子道：“我是，沈总。”

        “我想找你聊聊，你有空吗？”

        “……”顾小白没说话，但大脑昏沉混沌，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拒绝。

        下一秒沈清妍便发了个地址过来，“我实话实说，我父亲沈震霆派我来的，他讲就不跟你见面了，免得你作为小辈的不自在，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希望你不要迟到。”

        顾小白挂了电话后就仔细地漱了个口，又把客厅里钟毓书脱下来的破烂都扔了，扫地机器人在慢悠悠工作，汤圆跳到扫地机器人上面巡视领地，顾小白盘腿呆坐在沙发上，很久之后，才起身换衣服要去赴宴。

        打车到餐厅的时候早到了半个钟头，没想到沈清妍已经坐在了窗边，她打着电话满目春风，见顾小白进门后就挂了电话招呼他坐过来。

        “第一次正式见你，顾小白。”电话里声音果然不是错觉，沈清妍抿着红唇，梨涡浅浅，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跟平时的样貌截然相反。

        顾小白脸色很差，淡声道：“你好，沈总。”

        他大概知道沈清妍要说什么，无非是电影电视剧里演得那些老式桥段。

        “嗯，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离开林墨琛，你跟他两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沈清妍目光冷了下来，嘴角含着讥笑，满脸鄙夷。

        顾小白见没了下文，抬头问：“然后呢？”

        沈清妍一愣，“什么然后？还要我多说什么，羞不羞耻，他是谁你又是谁，林墨琛再不济也是沈震霆的儿子，沈氏当前的的ceo，那天你好像也在现场的是吧，看到他未婚妻了吗？虽然赵芊芊做我弟妹我不算很满意，但也比你强得多，人家背后是赵氏，你算个……算个什么。”

        沈清妍本想说句脏话，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话里话外看不上林墨琛，也瞧不起赵芊芊，当然最瞧不上的，是眼前的顾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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