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探员外家
终于，有鸟叫了，天色已经大亮，颜小虫来不及擦干净油腻腻的脸，就推开门冲了出去，他虽然不知道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只想到太阳底下去，到人多的地方去！
到了镇上，他一屁股瘫坐在了望江楼下，歇了一个早上，明媚的阳光已经让他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看哪里能蹭到饭吃，亏什么也不能亏了肚皮，这是他的头等大事！
不过今天路上的人看起来好像都不太对劲，人稀松了不少暂且不说，过往的人也都是神情紧张，走路奇快，好像都有什么要事在身一样！
颜小虫知道不对劲，但又不想去问，他知道就算去问也没有人会回答他的！
不过，远远的他又看见了那几个他既想念又讨厌的家伙。
“小虫哥你又在等咱们呐？”
“我呸，谁等你们了，老子在等太阳晒老子的屁股。”
“怎么，你们今天家里都没的饭吃了，又想起了我这个三教九流来了？”
此时走上来的二狗子说道：“不是的，小虫哥你还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哪里要开庙会，搭台子唱大戏么？”
“不···不是的，外面都听说那个王麻子昨天死啦。”
“死啦？真的假的？”
虽然颜小虫跟王麻子非亲非故的，但好歹也是一个镇上的人，况且昨天白天还见到他活奔乱跳的呢。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死了，这不能不奇怪！
三呆子也走上来小声说道：“听说王麻子今天早上才被过路人发现的咧，说他趴在了东村头的泥地里呢。”
“那有什么奇怪的，王麻子一向身体不好，他今年都五十好几了，现在晚上天又这么冷，他一个打更的，晚上摔个跟头爬不起来冻死在外头也是很正常的，常言道二月冻死牛，何况是人？”
颜小虫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是的咧，据看过王麻子尸体的人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呢。”三呆子小声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王麻子是被人杀死的？”
三呆子连忙挥手道：“没有，没有，据那人说，王麻子是趴在地上死的，扶起来的时候王麻子整张脸上都是皱巴巴的，像是老了几十岁呢，听镇上的仵作说王麻子的心肝都碎喽，像是被吓死的！”
颜小虫饶是胆大也被三呆子说的一愣一愣的，他楞了一会勉强笑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说不定是被哪个会武功的人给劫道了呢，我听说世上的确是有摧心掌这门功夫的。”
一边的二狗子凑上来小声说道：“小虫哥，我觉的是不是被咱们那天晚上给吓的？”
颜小虫踢了他一脚说道：“胡说八道，咱们晚上乔装吓人只为抢他手上那点吃食，咱们乔装的那样简陋，只能吓吓胆小的，胆大的立马都能看的出来。王麻子是个精明的人，事情不要过去多久他肯定就会想到是咱们搞的鬼了，他怎么会被咱们吓死？”
“再说了，我记得咱们是前天晚上才碰到王麻子吓了一吓他，可他是昨天晚上死的，那这又怪咱们什么事？”
虽然颜小虫一再辩解，而二狗子却还是哭丧着脸说道：“但我总觉得王麻子死的不寻常，切莫是咱们吓死的才好，不然岂不是要吃官司？”
“放屁，那王麻子一定是被龙王爷带走了，龙王爷见他突然孝敬起来便请他下去做个虾兵蟹将的头领了也说不定。”
此刻的颜小虫虽然也惴惴不安，但他依旧还是很嘴硬。
接下来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半晌过后三呆子站起来说道：“小虫哥，我先回去啦。”
于是其他人见三呆子要走也都各个站起来推脱要回去有事。
颜小虫见留不住他们本来想骂，但想想这些人跑来告诉自己这奇谲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良心，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一整天没个事情做，也没混到什么吃喝，到了晚间颜小虫又回了破屋，但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回倒不是肚子饿，而是他心里老想着王麻子的死。
“然不成真是被我们给吓死的？看来晚上吓人真会吓死人啊，这份吃食看来是讨不得了。”
“唉，不过明天怎么的也得去王麻子坟上上柱香，烧点纸钱才是。”
第二天颜小虫破天荒的起了个早，此刻他已经去打听王麻子埋在了哪里，问了四五个人以后他终于找到了王麻子的坟。
这个坟很新，也很小，但却是孤零零的葬在了江边上，颜小虫知道镇里的人都嫌王麻子死的不明不白，不愿意让他葬在镇里头！
他也不管这些了，他看看四下无人之后，便从怀里拿出些许纸钱锡锭来用火石点了烧了。
直到这些地下钱都烧完了他也没有说过一句什么，因为他心里根本不承认王麻子是自己吓死的，之所以来给他上香只不过是尽一份人情而已。
不过上完香烧了钱的颜小虫的确是宽慰了很多，现在他身上的罪孽感似乎也消失了不少！
······
江边风大，二月天，冷冽异常，颜小虫安慰了心灵之后便抬脚就回，只不过一转头他就楞住了，因为他看见那宽宽的江面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
只看了两眼，他的头皮就发麻了起来，他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依稀看得出江里飘着的那是两个人的尸身，而且居然好像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一对游方道士！
颜小虫瞪着眼睛，步履蹒跚的向江面上靠近了些，果然，那两个尸身正是那一对游方道士，此刻他们身上的黄袍戒衣也都是破破烂烂，这两具尸身在江面上一沉一浮的向下游慢慢漂去。
突然，暗流涌动了一下，那小道童的尸身被江水推的翻转了过来，立刻露出一张干瘪瘪的脸，那张脸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现在他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段枯掉的木头。
此刻的颜小虫想叫却叫不出来，他看着那两个浮着的尸身浑身颤抖，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的起来，现在他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突然，他一扭头就跑了起来，他没命的跑，向城里跑，他实在是不敢再看下去了。
到了城里，看见熙熙朗朗的人群，他的心总算又平静了些，此刻他坐在望江楼下脑袋空空如也，半响后他安慰自己道：“没什么的，只不过是淹死了两个人而已，哪一年没有淹死的？这没什么好怕的。”
他虽然这样说，但他也知道，淹死的人怎么会死的那么难看？
······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风平浪静，镇上的人好像把王麻子又都忘记了，连颜小虫也忘记了那一对飘在江里的师徒俩，此刻镇上的大家也已经在忙着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的确，人的本性好像就是特别容易忘记不美好的事情，享受眼前的安逸才是最实在的！
王麻子的老婆依旧每天动不动就骂街，只不过次数比从前更频繁了些，好像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很不顺心的。
“小虫哥，好几天都没吃饱饭喽。”
今天二狗子和三呆子又来找颜小虫了！
“你们家里不都是有现成的么，热锅热灶的还喊肚子饿？”
颜小虫没好气的朝他们说道，他其实是想将那天的事情说给他们俩听的，但是这件事情太不吉利，太过恐怖，他不想说给别人知道，甚至不想在脑子里想起一丝来！
此时，二狗子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说道：“小虫哥，你是知道的，这年头那稀汤浠水的哪里能正真的吃的饱呀？”
“然不成你还想天天吃烧鹅肥鸡不成？现在又无庙会，又不祭神的，我还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呢。”
此刻颜小虫心思杂乱，根本就不想理他们。
一众人见颜小虫也抱怨起来了，他们也都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颜小虫猛的站了起来，他看着众人说道：“你们想吃好的，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我倒是想到了个好去处。”
“哪里，哪里？”
“嘿，这个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就在咱们镇上最有钱的那家。”
二狗子上来小声道：“你是说张员外家？那里咱们走都走不进去，如何能混到吃喝？”
颜小虫笑眯眯的说道：“嘿嘿，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进去，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三呆子和二狗子看看颜小虫都拿不定主意，一副想去又怕挨打的表情。
颜小虫自幼跟他们混熟了，早就知道他们的性子，于是也就不管他们大踏步的朝着张员外家走了。
三呆子和二狗子对视一眼后，果然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
三个人一顿小跑，在张员外家后面小竹林里躲到天黑才蹑手蹑脚的窜出来，在颜小虫的带领下果然在张家大院的东南角找到一处地方。
这地方前几日因为山上雨水流逝冲下来一块巨石砸塌了一小片围墙，张家考虑这片围墙背靠小山人迹罕至，也是一时没顾得上修理。
“小虫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三呆子轻声问道。
“废话，事事不关心哪里能天天混到吃喝，整天闭着眼充耳不闻我早就饿死啦。”
“嘘，禁声。”
三呆子还要再问被颜小虫给打住了。
············
此刻，三人借着夜色悄悄的猫进了张家大院。
一进到张宅，他们发现张家大院还真是这小镇上顶尖的豪宅，处处曲径通幽不说，光是亮着灯火的房间就不下十数间。
现在正是吃完饭的时辰，颜小虫一行人虽然闻得到肉香却找不到出路，三人越走越是心慌，现在他们第一要紧的不是偷吃扒拿，而是赶紧找到回头路好出去，不然迟早要被这里到处晃悠的护院发现，到时候一顿竹板烧肉算是轻的。
初来乍到加上做贼心虚，本想回头的三个人越走却是越深。
越到里头护院越多，最后三个人都不敢乱闯只能躲在假山花草之内以待时机。
正当三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叮铃铃”一阵响，门外穿行过来几个丫鬟，只见人人手上都有个托盘，想必是给屋里主人送的饭菜之类的。
“姥姥的，大户人家吃饭上菜都跟皇宫一样，还有人流水般伺候。”颜小虫蹲在草里恨骂了两句。
等到一行丫鬟都走过去了，颜小虫蹑手蹑脚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最后一个丫鬟，那丫鬟受惊刚要呼喊，颜小虫连忙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三呆子倒是眼明手快的厉害，他探出身子来半空接住了那丫鬟失手掉下的托盘，汤汤水水的免不了洒出来不少，但好歹没有弄出什么动静。
此刻，颜小虫看三呆子的眼光第一次变的柔和了起来。
“好姐姐，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天黑误闯了贵府，现在只想静悄悄的走出去，不想打扰任何一个人，你明白吗？”颜小虫此刻正在试着向那丫鬟骗路。
那丫鬟也不知道是吓的呆了还是怎的，居然不知道应承他。
颜小虫又轻声说道：“好姐姐，你要是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果然那丫鬟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现在我问你，怎么能出去，你无需说话，只要用手指指就行了。”
呆了半晌后，那丫鬟伸手向后面指了指方向。
“好咧，好姐姐真是谢了你啦，我跟你说，我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但我又不想打晕你，你要是答应我不乱喊叫，我就放手让你去怎么样？”
那丫鬟听了连忙死命点头。
颜小虫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好咧，那我可就松手了。”
说完这句话后颜小虫缓缓松了手，果然那丫头没有喊叫。
他正值庆幸的时候，那走了几步的丫头突然转过了身来。
“唉吆喂”。
颜小虫一件那丫鬟转过身，他连忙手舞足蹈的遮挡起来，原来他也怕被人家认出来。
“小贼，别挡了，我可看清你了。”
此刻那丫头居然发话了。
躲在暗处的三人顿时吓的不敢出声，颜小虫朝她嗫喏道：“你···你要怎样？”
那丫鬟拉了拉头发在手里卷了卷，突然她“嗤嗤”的笑了起来，月光下映的那小丫鬟也越发俏皮可爱。
“我嘛···我自然是要喊人的啦。”
话音刚落，那小丫鬟突然就大喊了起来：“进贼人啦，抓贼啦！”
乖乖，这一喊，颜小虫三人的小魂立马都丢了一半。
那丫鬟喊完后，只见东厢房里立刻冲出来几个手执棍棒的护院。
“你···你···你个死丫头，我也记得你了。”
“啊···咱们快跑。”
颜小虫大喊一声带头就跑，三呆子和二狗子连忙站起来跟着就逃。
“小虫哥，这上好的梅花肉要不要带走？”
此刻三呆子手上依旧拿着那盘红烧梅花肉。
颜小虫一边逃一边回头朝他叫道：“竹板烧肉的滋味比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想不想也弄点尝尝？”
想必三呆子也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他连忙扔了手中的餐盘没命的逃窜起来！
夜幕下，三个少年在前头狂奔着，后面三五个护院提着水火棍紧紧的追着，只是嘈杂的护院们谁都没有发现，此刻他们身后居然有一个黑影在一蹦一跳的跟着他们，那黑影身材高大，宽大的袍子也是无风摇摆，黑袍之下什么也看不清唯有一对红彤彤的眼睛睁在那里，那眼睛如血一样红，红的妖邪，红的鬼魅！
当然，颜小虫他们更加没有看到这个黑影，此刻他们只知道像无头的苍蝇一样逃窜，好在他们的记忆力还不错，趁着夜色三个少年居然东躲西藏的给逃了出来！
三人吃没吃到，还被个小丫头给耍了，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发，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各回各的家去了。
只是空腹睡觉，颜小虫又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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