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老道士的酒
颜小虫扭过头来呆呆的向身旁的过路客看去，只见那人好像还没睡醒，油腻腻的头还是深深的埋在那张破败的蓑衣之下，好似还在熟睡。
大祸得避，惊魂未定。现在颜小虫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浆糊，但他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肯定是面前这人救了自己，这陌生过路客想必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凡夫俗子。
一直到了中午，颜小虫还没觉得饿，他只是一直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那人，过了饭点没多久后只听那人“哎吆”一声，伸了个懒腰，他终于睡醒了。
颜小虫见他醒来，赶忙往旁边挪了挪，现在那过路客终于抬起了头，只见那人白眉皓首，下巴上还留着的一小撮山羊胡子也是稀松花白了，但偌大一个酒糟鼻却是红亮显眼！
颜小虫摸不清他的来路，也不敢随便搭话只是不停的细细打量此人。
只见此人头戴纯阳巾帽，袍挂慧剑禅丝，脚踏十方步履，浑身虽然脏兮兮的，但这些标志性的服饰也能表明这人乃是道家中人。
那人懒腰长伸之后，回头看了看颜小虫说道：“你这小子，平白无故如此瞪着我干什么？是我脸上长花了吗？”
“多谢···多谢刚才道长救命之恩。”
平时的颜小虫是上打鸡飞，下撵狗跳之人，他不管和谁说话从来都是大喇喇的，但今天却是结巴起来了。
“什么救不救命的，你这小子胡言乱语什么？”
颜小虫本想再说，但他也是从小混遍走遍的人，他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高人是救人于水火不求图报的，何况是这样清心寡欲的道门中人。
·············
此时那老道士突然仰头叹道：“饿呀··好饿···肚肠空空，几天不曾吃饭了，老道我该去哪里讨些饭菜吃才对。”
颜小虫一听连忙说道：“道长你···你等着我···”
颜小虫示意那老道呆在原地后，他连忙转身向望江楼里跑了。
过不多时他猫着腰又跑了回来，只见他从怀里抱出个搪瓷碗来，里面有菜有饭。
“这是给我的？”
那老道士看着颜小虫递到面前的饭碗说道。
“正是，道长你不是饿了吗，快些吃吧。”
那老道士也不客气，乐呵呵的接过饭碗就是一顿猛扒，吃了一半，那老道士突然又叹起起来。
“唉···哎吆”
颜小虫见他唉声叹气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道长？”
那老道士撇撇嘴说道：“这清汤寡水白绿相间的饭菜好看是好看，但甚是乏味啊，没点油水润润喉咙简直是难以下咽呐。”
“这···你们出家人不是不能动荤腥的吗？”
老道士一听立刻一吹胡子说道：“谁说的，那是佛门中的呆子，咱道门只忌女色不避荤腥。”
“你···道长何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呐”
“好··好，你暂且等上一等，我去去就来。”
颜小虫说完又一溜烟的跑了。
过不多时他又一路小跑溜了回来。嘿嘿一笑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慢慢打开了那外面的油纸，里面赫然是只金黄油润的肥鸡！
那老道士一看有肉吃也咧开嘴笑了，接过肥鸡张口就是一顿大嚼！
颜小虫看着他笑道：“味道怎么样？这望江楼的百煮千炸鸡可是出了名的。”
那老道士一边啃一边说道：“不错··不错，外皮酥脆弹韧，内里香而不柴，看来的确是花了心思的。”
颜小虫面有得色的说道：“那是，不是我吹，就这一只鸡没有五两纹银你可万万别想吃上一口，有时就算你有钱也买不着，人家每天数量有限，吃的人比做出来的鸡还多哩。”
老道士斜着眼看他说道：“吆，那你是怎么弄到这般金贵的菜肴的？”
“咳咳···这个嘛，我是这里的老主顾了，他们自然要卖我些面子的嘛，无论我来的多晚都是吃得上的。”
老道士瞪着他笑眯眯的说道：“老主顾？就你？”
“当然是老主顾，我跟你说，这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我来这望江楼的次数多，小爷我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必来一次，十数年雷打不动啊。”
颜小虫说着说着又吹起了牛皮！
的确，他的确是来这望江楼最勤快的人，只不过不是来好好坐下吃饭的，而是坐下好好等人家吃完饭，然后去打扫下台面得以果腹而已。
曾经望江楼掌柜的见他可怜本想许他一份差事，好让他有顿饱饭吃。
但颜小虫却对那掌柜的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窝在这里做这打杂扫地的小厮？”
那掌柜的一番好意没送出去，反倒叫他给气了个半死，自此那掌柜的便认定了他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主，于是每次看见他来虽然不赶他走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了！
还好颜小虫向来不看脸色吃饭···
············
此刻，那老道士见颜小虫直勾勾的也盯着那百煮千炸鸡，他便嘿嘿一笑，撕了一只鸡腿扔给了他，示意他同吃。
说实在的，混了这么多年，颜小虫鸡头鸡脖子吃了不少，正儿八经的鸡腿还是第一次，现在他手上抓了个鸡腿反倒不知道从哪里下口了。
片刻功夫后俩人便将一只肥鸡给啃个干净，但那老道士刚抹完嘴上的油腻，突然又放声哭了起来。
颜小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道士一会笑一会哭到底搞什么名堂。
只听那道士哭道：“饭饱肉足，满腹油脂好不腻人，我老道游方四海想来已有月余滴酒不得沾唇喽。”
“痒···哎呀，好痒···痒死啦···”
那老道士哭丧完后居然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了，颜小虫吃了一惊连忙过去想要扶他起来。
“道长，道长你怎么了？”
只见那老道士苦着脸硬挤了两滴泪说道：“老道头我平身素无其他嗜好，唯独好一口黄汤，如今酒虫上身犹如万蚁噬身，奇痒难耐好不痛苦啊。”
“好痒···要痒死老道头了吆。”
颜小虫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老道头故弄玄虚是假，要喝酒是真，但老道头越是疯癫，颜小虫越觉得他深不可测，对他总有种莫名的敬意。
“好好好···你再等我一等，我再进去看看。”
颜小虫咬了咬牙扭头又摸进了望江楼！
半盏茶的时间，颜小虫终于猫着腰又窜了出来。
“带来了吗？有没有酒？有没有？”
那老道士不等颜小虫站定就急着去撩他的衣服。
“嘿嘿···看好了··”
颜小虫双手一伸从怀里摸出两小坛酒来，那老道士连忙抢了过去捅破了油封纸仰头就喝了起来。
“那里头酒多的很，大坛的酒我弄不出来，您老先将就着解解瘾吧。”
那老道士也不理会颜小虫说话，直到一口气将一小坛的酒都饮尽了才咂吧着嘴打了个饱嗝。
“哎呀···肥鸡不错，但酒水的滋味就差了一点，简直是毫无特色呀。”
老道士丢了这一句话后又将另一坛酒拿在了手里，他手指轻点又捅破了那酒坛上的油封纸！
颜小虫连忙说道：“你··你这样喝，再多的酒也不够你喝呀，要不这坛还是留到明天吧？”
“有酒不喝尽，留到明天岂不是傻的？”
老道士白了他一眼说道。
“哎呀，不行不行，这酒越喝越淡，简直和白水一般。”
老道士又呷了一口后酒连声说道。
颜小虫正想解释的时候，只见那老道士已经解下了挂在腰间的红葫芦，他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堵头红布，伸出了硕大的酒糟鼻探过去闻了闻。
“哎呀···乖乖，这才是酒嘛。”
老道士闻了一口葫芦后神情显的既满足又畅快，此刻只见他将红葫芦拿起来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将一滴水珠倒进了那小酒坛里。
“好咧，成啦！”
老道士盖上了红葫芦又将它别在了腰间后，连忙喜滋滋的捧起了地上的那一小坛酒！
他一手捂着坛口，一手托着坛底就这么来回晃了两圈。
等老道士松开了捂着的手时，那一小坛寻常的酒里竟然飘出一股奇香。
颜小虫不是没喝过酒，他喝过的酒还真不少，但是觉的都不甚好喝，而且多饮容易睡过头，睡过头就容易赶不上饭点，赶不上饭点就要挨饿，所以他对酒一向也并非很在意。
可是眼前这坛酒可与自己平时认识的酒大有不同，且不说喝上一口但闻其香就觉馥郁浓香，一向不大喝酒的颜小虫此刻也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老道士仰头咕噜噜灌了半坛酒又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他迷糊着眼睛看着颜小虫说道：“小子，你要不要也来上一口？”
“好···好呀！”
颜小虫接过酒坛举头就喝，可是刚喝了一口，那酒坛就被老道士给抢了回去。
“好了，好了，这酒补的很，小娃子不要多喝，喝多了要伤身体的吆。”
颜小虫才不听他这么多，他只觉得这酒喝在嘴里甘香醇厚，回味绵长，一小口就已经将自己的酒瘾给勾了上来。
老道士说这酒大补，喝多伤身，颜小虫只当是他舍不得给自己多喝而已。
他看着老道士笑嘻嘻的说道：“你这酒葫芦里放着这么好的酒为什么不喝，就一滴便将这整坛黄汤给搅成了佳酿，你这葫芦里头定是什么孤品绝酿才是吧？”
那道士看着颜小虫笑眯眯的说道：“嘿···小子，你可别打我这葫芦里的主意，这里头的东西虽然大补但寻常人根本不能直接饮用，要喝也只能稀释在酒水里，而且每次不能多，滴把两滴足矣。”
“胡吹什么牛皮，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个？我可从来没听说天下还有这样的酒水。”
现在颜小虫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这老道士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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