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庙堂之高
大周皇宫的北门悄然开了一道缝隙。四位快要被颠散架的老御医顾不得身体的酸疼，下了马就死命的往宫-内奔去。一名腿脚利索的内侍在前面引路。
皇宫-内有着严苛且繁多的规矩，这些规矩随便那一条，犯了之后犯者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警示他人。只是今天似乎不一样，很多规矩都被无视。无视这些规矩只是为了方便这些御医早些到达皇宫-内，救治大周皇帝姬贺。姬贺虽贵为圣域大陆上最尊贵的存在，此刻却也命在旦夕。
将几位老御医送到皇宫来的几位御林军虽然没有说皇帝的病情，但这几位老御医常年为姬贺治病，如今御林军深夜来接人，只怕是皇帝陛下不听劝，又犯了老-毛病。想到这里，几个老御医一边急速前行，一边暗自叹气。
龙床之上，姬贺脸色苍白，半睁半闭的眼珠上布满血丝。他的嘴角时不时的一阵阵哆嗦。每次哆嗦完，就忍不轻声叫起来。只是身体微弱，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
本在太医署当值的几位御医看过姬贺的病了，因为病情比较尴尬，他们一时间也无从下手。最后只能让人去请太医署医术最精湛的几位老太医。而这几位老太医对皇帝姬贺的病情也很了解。
龙床边上，历经三朝的元老，当朝宰辅李非正关切的向太医询问病情。李非面容枯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很顺。不过浓密的的白发显示这位三朝宰辅年龄已经不小了。他说话时习惯性的将右手虚握一个拳头，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深邃的瞳孔仿佛在告诉人们，我李非虽老，但不可小瞧。李非询问病情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足够周围的人听到他对皇帝陛下的关心。而且涉及到姬贺病因时，李非都巧妙的避开。不得不佩服这位政坛老枭的老到。
站在李非身旁的是大元帅姬兀傲，姬兀傲是大周王朝明面上几个顶尖高手之一，但因为身居高位，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之上，鲜有他出手的记录。但是李非麾下的密谍司曾有秘密记载，姬兀傲的实力应给在天人之境，位于问天与窥天之间。他身上有着浓厚的军人气息，时刻穿着铠甲。而且因为他本身身份特殊，被上任皇帝特许可以带剑入宫，当今天子也没有收回这一特例。姬兀傲身上浓重的沙场气息在这极尽奢华、融合了文雅与高贵气息的寝宫中格外扎眼。但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流露出丝毫不满之色。他是当今天子的大伯，当年姬贺的父亲能够登基，就是因为姬兀傲虽然是长子，但并非嫡子。因此姬贺的父亲凭借嫡长子的身份顺利继承皇位。随后姬兀傲当年选择从军。经过几十年军旅的洗礼，凭借无数军功，加上对皇族忠心不二以及和皇室的关系，被授予大周兵马大元帅之职，统帅大周所有兵马。
此时看着龙床-上气息奄奄的皇帝，姬兀傲如同一块顽石耸立在那里，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四位御医很快就赶到了皇帝陛下的寝宫。几位御医一进寝宫，发现帝国两位重臣李宰辅还有姬大元帅都在这里。心中不由得又沉下去一分。四人正准备行礼，李非不悦的说到：“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那些繁文缛节。给陛下看病要紧。几位太医辛苦了！”
李非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照顾到几位老太医的面子，也将自己为姬贺担心的心情表现了出来。更重要的刚才几句话，充分展现出李非对皇帝陛下的尊重。哪怕皇帝病危，李非都不敢在皇帝面前摆三朝元老当朝宰辅的架子，在皇帝面前始终保持谦逊。
简单的几下就将李非深沉的城府展现得淋漓尽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姬贺恐怕是在劫难逃。但李非却依然保持谨小慎微的态度。可见李非此人庙堂功夫之深。几位老太医来了之后，李非双手在胸前环握，半觑着眼，看着老太医忙碌。但却一句话不说。期间，老宰辅还会不时瞄几眼耸立在一旁的大元帅。即便被姬大元帅发现，李非非但不遮掩，反而光明正大的打量起来。
对此姬兀傲不予理睬。
几位老太医又是把脉又是查看瞳孔，几个人里外忙活了一阵之后，他们才起身合议。毕竟病者非一般人，几位老太医不得不慎重。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害了一家老小！
一番商讨之后，医术最为精湛的魏太医向李非和姬兀傲走来。意欲说明姬贺的病况。
姬兀傲制止了他，当即说道：“魏太医，不妨待白稷上到来之后再说陛下的病情。”说完姬兀傲厉声传令道：“寝宫-内所有内侍、宫娥尽数退下。殿外御林军不得让除稷上先生之外任何人靠近寝宫一百步之内。违者格杀勿论。”姬兀傲充满肃杀味道的言语，让人瞬间感觉这座天下最为华贵的寝宫顿时充满凛冽且森然的寒意。
寝宫-内除了四位老太医以及当今天子还有姬兀傲、李非二人。此时殿内六人心中各有计较。几位太医人老成精，在宫廷内早已经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而且见识广卓，他们心里明白眼下的情况虽然糟糕，却也没到那不堪设想的地步。不过此番折腾之后，皇帝只怕是难以离开床榻，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活着。纵然还是圣域共主，活着却没有丝毫尊严。尤其是本身这病就不光彩。除了思量皇帝病情以外，眼下几位太医关心的还是皇帝病危后的事情。姬贺一生毫无建树。且近百年来大周数代君主皆是昏庸无为之人，严格来说，昏庸无为这个评价对他们而言恐怕都是一种褒奖。近百年内大大小小的叛乱不下百余起。算得上每年都有叛乱。好在大周数百年的和平，使得大周底蕴相当雄厚。因此也将所有的叛乱镇压了下来。眼下姬贺病危，不过只要姬贺一天不死，大周皇帝就是他。而这时候，就必须选出储君。一则平稳朝堂，二则安定天下，防止再度有叛逆谋逆，三则便是为了以后执政者在朝臣的辅佐下，早日熟悉如何处理天下事物。
当今天子虽然喜好美色，子嗣却并不多。只留下一位皇子七位公主。也就说，这唯一的一位皇子定然是皇位的继承者。何况这位皇子本是皇后所生。且被大周最为传奇的祭酒钦定为皇位唯一继承人。
祭酒上承天命，下布天言。他的话无人不信服。何况祭酒活了四百多年，从无错漏。圣域四方，无不仰望祭酒的存在。常言道“天下四方，尽在祭酒胸腹”。说的就是这位传奇老人的不凡。
而这位唯一的皇子如今身在何方却是个谜。当年皇后诞下皇子，引来天地异象，不周山上百兽仰天而啸，绵延数百余里。云端之上若隐若现凤凰虚影。正因如此，四百多年来鲜有下山的祭酒在白子宁的带领下走入皇宫，钦定皇后之子为大周皇位继承人。姬贺在祭酒的要求下，当即下令只要皇子成年，便为太子。一开始姬贺是想立即立姬元浩为太子的，但祭酒如此要求，姬贺自然不敢不从。不过谁都明白，太子之位已定。在太子姬元浩三岁的时候，姬兀傲入宫将姬元浩送往不周山祭酒的草庐。此后十多年除了稷上先生白子宁每年会带着姬元浩的课业入宫拜见皇帝陛下外，再无人接触过姬元浩。若说有的话，姬兀傲算是一个。因为祭酒安排姬兀傲传授姬元浩兵略。
眼下大周朝堂已经被宰辅李非把控。这种情况自姬贺登基以来便存在。姬贺沉迷女色，无心朝政。李非本就是杂家出生，对于朝堂之事手到擒来。加之在朝堂中的资历无人可比，手腕更是温婉之下杀机四伏，因此除了武将之外，无人能与其抗衡。而武将中若非有姬兀傲正面对抗李非，只怕其他武将也不得不屈服于大势，臣服于李非的淫-威之下。
李非、姬兀傲、稷上先生白子宁以及齐王姜尚这四人是先皇托孤的四位顾命大臣。这四人中，论朝堂手腕、治理能力李非当之无愧的第一。加之三朝元老的雄厚资历，即便是三人与他地位一样，同为顾命大臣，但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不过李非本人虽为息风漏雨的大周到处缝缝补补，却很难赢得其他两位顾命大臣姬兀傲以及姜尚的信任。
杂家在历代王朝中的表现都是一副囤居奇货谋天下的商人嘴脸。杂家没有称雄天下的雄心，却有祸乱天下的祸心。这一点，从历代王朝中有着鲜明的例子。不否认杂家弟子的能力，论政坛手腕。儒、道、兵、释、农等百家弟子与长袖善舞的杂家弟子相比，却是稍逊一筹。唯有那号称一人谋国、二人谋天下的鬼谷纵横门下方能与之相比。因此，对大周忠心不二的姬兀傲和姜尚二人始终与李非保持一线距离以及一丝警惕。李非自然知道二人对自己的提防。对他而言这没有任何不好的。若是杂家弟子在朝堂上被人直接无视才是最大的耻辱。被当世最为强大的几人中的两个防着，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只是李非因为自身境界只是一阶武者，寿命有限。如今他察觉到那汹涌的暗流正在暗自形成。正是他翻云覆雨的大好时候，但是寿命这个坎却让他在夜深人静且四下无人时暗自喟叹。若他是入微境，想要活到一百二十年的寿限也不是不可能。但眼下，时不我待啊！
在四位太医看来，这朝堂本来只李宰辅的囊中物。但如今姬贺的突然病倒，让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四位太医虽然无法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家中多少有沾亲带故的想要登龙门。若是和这几位大佬搭上线，也算是一种无形资本。现在看来，朝堂之上水混了。一个谁都没见储君，让朝堂未来走向变得扑朔迷离。若是顺利登基，相信哪怕李非成为四朝元老，只怕得到新皇的恩宠也比不上姬兀傲。本是一家人不说，而且这么多年，朝堂上都知道是姬兀傲在负责教习这位皇子兵略。其中所蕴含的信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就在几位太医在暗自思量的时候，一袭白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寝宫-内。这人身形高挑，体形极具美-感，一头黑发却在两鬓处生出两撮长长的白发悬置前胸。面色温润如玉，泛着淡淡的红光。如沐春风的笑容，看一眼都让人心旷神怡。最让人折服的却还是他自身的气势，浓浓的儒生气息，老远都能感受到。天下间能够拥有如此浓厚的儒生气息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正是其一。若非心中有浩然之气，如何做得天下学子聚龙门的太学院首的稷上先生。
来人正是稷上先生白子宁，也是祭酒的关门弟子。天下学子的领袖。大周当代文圣。
见到白子宁几位老御医连忙行礼，却被一股清风托住。
“四位御医无须多礼。子宁来迟本就不对，怎敢接受长者之礼。还是抓紧时间处理好眼下事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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