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星空下的少年与老饕
疯老头貌似听懂了公孙玄的话，之后便不再藏匿在公孙玄身后。而是和公孙玄一起到处游历。有一天，公孙玄突然觉得要给疯老头收拾一下，于是在东唐王都未安城，出钱给疯老头拾掇了一番。
这一趟下来闹出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到澡堂子里搓澡，洗黑了好几缸水。刮胡子刮钝了好几把剃刀。然后给疯老头买了一身衣裳，褐色的绸布，穿上去很合身。但是疯老头一用劲，绸布就裂开了。最后试了几样，只有粗麻做的衣裳禁得住疯老头折腾。收拾利索后的疯老头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看面相大概五十岁左右。不过疯老头是武道大宗师，具体的年龄公孙玄也看不准。不过疯老头换下来的那身破衣衫疯老头无论如何都不让人丢掉。布行的伙计把疯老头换下来的破衣衫偷偷丢到外面，被疯老头一拳打得晕死过去。然后又跑到外面捡起来搂进怀里。最后弄得公孙玄不住的道歉，多给了布行好几两银子当汤药费，才摆平了。看到疯老头舍不得自己的破旧衣衫，公孙玄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秀珠。于是买一个一块绸布，帮疯老头把破衣衫洗干净后，装在绸布里，打成一个背囊，将他负在疯老头的背上。
“现在好了，你每天背着它不用担心它掉了！”公孙玄做完这些，心里隐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想弄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每次认真思索，这种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公孙玄也干脆懒得计较。反正每次这种情绪都会让自己觉得很满足，很舒心。
疯老头穿着厚厚的粗麻衣裳咧着嘴傻笑。似乎对公孙玄的做法非常开心。
因为有了疯老头的存在，公孙玄在未安城中很少选择住宿在客栈中。疯老头似乎很怕生，每次进城疯老头便不见了，但自己总能被他找到。时间久了，公孙玄也就习惯了疯老头的神出鬼没。
今天公孙玄和疯老头两个人在城外找了一个山洞。公孙玄收拾洞里的卫生，疯老头就出去狩猎。这是这段时间二人摸索出来的干活方式。不过疯老头捕获到的猎物块头超大，经常有三四百斤的大野猪被疯老头抓着猪尾巴，从山林中撵出来。最夸张的是昨天晚上，收拾利索的疯老头显得很开心，晚上抓了一头老虎回来当晚餐。最后公孙玄翻着白眼把老虎给烤了吃了。公孙玄就出了不到三斤的肉，晚上流了一晚上的鼻血。反观疯老头，整头老虎都吃下去了，甚至连虎鞭、虎胆、虎腰子都没放过，却也一点事没有。最后公孙玄暗自总结，是因为疯老头这么多年虚的不行，身体早已被掏空了，所以才能承受一整只老虎的大补。
今天晚上的晚餐是一头体型中等的野猪。大概两百多斤。也许是公孙玄说野猪太肥不好吃的话被疯老头听进去了，今天抓的野猪就比较“适中”。
公孙玄在两棵大树中间生起一大堆篝火，然后用一根小-腿粗的竹子把内脏除干净的野猪架在两端大树的树杈上，时不时翻动一下野猪，撒点盐巴什么的。疯老头呢，就很老实的坐在篝火旁，望着野猪烤出来，滴在火堆上溅起很多小火珠的猪油流口水。
看到疯老头这个样子，公孙玄不禁哑然失笑。
未安城外夜色如水繁星如洗。如今气温已经有些夏日的苗头了，山林中不时有几拨萤火虫飞来装点夜色。隐隐约约中，远处的山岳轮廓黑魆魆的，像一只匍匐的穿山甲。篝火烧的很大，因此公孙玄和疯老头身旁的地方非常亮堂。也很暖和。
野猪还要烤一会才能熟透，百无聊赖的公孙玄往后面坐了坐。篝火太旺，烤在身上有些发烫。疯老头当初敢直接从火堆上拿走鹿肉，可见是不怕篝火的热度的，他看到公孙玄往后退了几步，也跟着往后退去。见到这一幕，公孙玄会安心一笑。
“老头，你说每天都只能吃烧烤的野物是不是太乏味了点？其实我有好几次想换换口味了。你不知道，上次路过的那条河，我看到一条三尺多长的大青鱼，差点就想把他抓起来。但是怕你又要烤着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鱼游开了。”疯老头好像要笑，公孙玄立即说道：“别笑，每天都在吃肉，吃的我都长口疮了。还有昨晚的虎肉，我才吃那么点，就流了一晚上的鼻血，你吃了一整头，一点事都没有。简直没道理。其实啊，我昨天出城的时候是想买一口大锅让你背着的。以后咱们可以换着花样的吃。煎、煮、烹、炸、炖想怎么吃都行。凭你的手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要是想吃肯定都能吃到。不过后来一想，让你一直背锅也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啊，我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你呢，算是半道上赖上我的。你是个高手，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走了。我自己背着口锅不是更难看吗。所以想了想，就放弃买锅的念头。毕竟买了锅还要买花椒、辣椒、盐巴、八角等等佐料。想想都麻烦。”
疯老头继续咧嘴笑着，似乎在说不麻烦不麻烦。
起身给野猪翻了个身子，公孙玄坐回来后直接躺下去。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接着说：“总叫你老头也不好，你虽然会说话，每次却都是和吃离不开。一把年纪叫你吃货也不好。”公孙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事情，然后猛地坐起来：“要不以后就叫你老饕吧。你年纪又大又能吃，叫老饕正合适。老头，你同意不同意？”
疯老头看将公孙玄望着自己，于是也对着公孙玄眨眨眼，然后抱着膝盖，继续盯着火焰上方的野猪流口水。
“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叫老饕！老饕！老饕！老饕”公孙玄接连叫了七八声，疯老头却没给他反应。
公孙玄毫不在乎，疯老头以后叫老饕便定下了。
“老饕，接下来的路还有走一年多。明天啊我要去见识一下未安城的三大盛景。也许你没疯之前也听说过这三大盛景，毕竟你是一个大高手。你现在疯了，兴许记不得了，我啊就和你说一下。未安城的三大盛景啊，就是白门楼的招牌、清月楼的花、天桥上的仙女捧金瓜。没离开邙山的时候，就常听那些个牲口说未安城的这三大盛景如何如何，这几天忙着见识未安城内江湖门派的厉害，没时间去看，明天我就去见识见识。也许晚上我出不了城，毕竟清月楼的花据说晚上才有。不过啊，这些盛景对我而言都不算什么。我啊最想去的还是未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武魁楼。我去武魁楼不是想要闯出什么名堂出来，而是要知道自己如果拼死一搏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毕竟高手不是大白菜满大街都是。既然武魁楼什么高手都有，那就去闯一闯吧。这几天我受够了那些门派的脸色了。一见我不过二阶武者，一个个横吹胡子竖吹眼的。牛到天上去了。我想进宗门拜访一下都不行。牛气什么啊，不就是未安城十大宗门吗。”
公孙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情绪低沉的说道：“老饕，讲真心话，一开始我都在想着怎么杀了你。当知道杀你无望后，我就想甩了你。结果一路下来，反倒是有些舍不得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为父报仇，除了曹魏几乎没有朋友。一路上我都在杀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我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偏移。要不是你那晚突然出现，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日子我照顾你的吃食，你却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我。这样也好，游历的路上也不会觉得孤寂。”
“老饕，要是有一天，你要走的话，记得和我说一声啊！明天晚上我肯定不会回来了。我要上武魁楼，说不定会被人打得很惨，也说不定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你怕见到生人，明天就别进城了。要是我没回来反正你本来就天地为家，不用我担心什么！”
老饕还是咧着嘴傻笑，也不知道公孙玄和他说的这一大通他听进去了没有。兴许有，兴许没有，他是个傻-子，谁知道他的想法呢？然后公孙玄看着老饕也咧着嘴傻笑。
吃东西的时候是老饕唯一不笑的时候。
公孙玄发现和老饕睡一起，自己吸收天地元力的速度会快一分。这发现让公孙玄非常惊奇，因此极少和老饕分开。出门两个月了，公孙玄已经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内有一种胀痛的感觉。可惜身边只有一个疯了的大宗师，不然也可以找个人问一下，是不是快进阶一阶武者了。
次日一早，公孙玄醒来的时候老饕还在睡觉。不过公孙玄望着自己衣服上的一些黑点有些纳闷。那些黑点怎么看都像老饕吃完肥腻的野猪，然后用沾满猪油的双手在他身上抹的时候留下的。越想越觉得是，公孙玄本来想给熟睡中的老饕一脚的，后来心里一想便放弃了。公孙玄当然不是怕把老饕踢疼了，而是担心自己的脚被震疼了。
公孙玄从行囊中取出一件青色带着绣白飞边的长衫换下-身上的脏衣裳。他背起背囊准备进城，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从背囊里的取出半沓银票。剩下几张银票和碎银子和背囊一块留下了。如果自己回不来，老饕也可以取出里面的银钱和衣衫使用。若是能回来，希望背囊还在。
武魁楼并不是那么好上的，在武魁楼中落败，是要把命留下的。
纵然如此，公孙玄还是要上去。若是惜命，怎么敢谈报仇！
公孙玄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他吃完野猪肉安睡后，一直抱着野猪蹄狂啃的老饕见他睡着后便放下了猪脚。然后整个人似乎陷入思索之中。片刻之后老饕便发疯一般冲入山林中，老饕抱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一会抱着脑袋窜得高高的，然后落下来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一会直接按着脑袋，往磨盘般粗-壮的大树上猛然撞去，结果把大树撞得拦腰而断。不过这个症状大概持续不到一刻钟，老饕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外，一点事都没有。他咧着嘴回到公孙玄身旁，在公孙玄紧绷的身体上随意点了一下，公孙玄的身体变的慵软。公孙玄从佣兵那里学到的，即便在睡觉中神经都是紧绷的，有一点风吹马动就能出剑杀敌。不过在老饕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老饕托住瘫软的公孙玄，往天上一抛。公孙玄就高高的飞起，然后老饕腾空而起，双手十指不断的在公孙玄的身体上到处指指点点。于是乎留下一大串黑印子。毕竟是刚吃完野猪蹄的手。这一顿“指点”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指点完公孙玄后，老饕把公孙玄放到地上休息。然后自己朝着剩下的野猪蹄走去，走了大概三五步，老饕整个人一摊，也昏倒在地。
公孙玄多年以后才知道，老饕的那一番“指点”，为他武道修行省了多少功夫！而老饕，没人知道那一晚他记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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