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唐茵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磨江飞燕的稿子，说实话这稿子原本不难写，但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听到的消息，唐茵总是会在写稿子的时候，在脑海中浮现出当时不小心听到的事。
看着现在自己写下的标题《新时代女性赞歌：接过亡夫的衣钵，她建立起直播带货的王朝》，唐茵只觉得这里面的每个字眼都充满了讽刺和嘲笑。
唐茵最近有点烦。
与凌寒宇重逢以来，对方还没有主动联系她。
何况杨昭雪也一直在跟她吐槽，她一面写着违心的稿子，一面还要持续不断地安慰一互联网对面的同事兼闺蜜。
江飞燕大约对这期的报纸寄予了极大的期望，等着带起新一波的货和自主研发的儿童玩具和童装等。
这毕竟是她从一个纯粹的好货推荐官到一个新锐设计师身份转换的关键一战，因此对他们的稿件质量要求也就格外高。
本来杨昭雪是坚决不加采访者的微信的，她对自己的摄影水平有信心，也有属于自己的审美追求，讲究的是传达真实的美，但迫于主编的压力，已经加了汪潇潇的微信。
却没想，江飞燕的要求就像挤牛奶一样，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的要求发来，她好不容易按照新的要求改完一个版本，刚导出来文件，又要重新开始改。
杨昭雪开始疯狂地跟唐茵吐苦水。
昭昭若雪：【她是怎么做到用显微镜看我拍的照片并精确找到每一条皱纹包括颈纹的？】
【她的头发丝是不是每一根都有独特的dna支撑并具有学术意义？】
【敢问这真的是她的粉丝们称平易近人，宠粉的燕燕吗？】
【她绝对在我们报纸买了包年的vip，只有大客户才当得起这样的招待】
……
如此吐槽不胜枚举，一开始唐茵还能共情地安慰杨昭雪，到后来，大约感情也跟灵感似的，总会消耗殆尽。
也大约是因为安慰的词语，翻遍整本现代汉语词典也就那么多词，所以到了周日晚上的时候，唐茵对于杨昭雪的抱怨就只能是“嗯嗯”，“是呀”，“真是的”这些回应了。
周一的上午照例是回到公司开每周的选题会和周汇报的时候，梁编看了稿子，总觉得唐茵写出来的不像是个女强人，倒更像是个大美女，极尽所能地吹捧着江飞燕的美貌，选出来的照片也像是拉皮拉到了极致，入眼倒像是个明星专栏了。
“这江小姐不是要立女强人的人设吗？你们这倒像是从什么窑子里拉了个头牌回来，”梁编看着他们交上来的稿子说道。
“还是要侧重一下人物的事业线描写，这江小姐的专访我们要做系列专栏的，定期还会有更新，我们报纸现在还没写过她相关的，如果反响不错，接下来我们还会对各个新兴行业的领军人物都多做一些系列专访。”
“可是这照片是江小姐要求改成这样的，”杨昭雪弱弱地反驳，“我这倒是有原片，梁编你要不要看看？”
杨昭雪把原片都拿出来，一张张给梁编做了展示，这江飞燕的专访本就是他定下来的，见此也只好安慰道，“我再同她说说。唐茵你这稿子，就按照我们刚开会定下来的，先回去改改。”
出了会议室的门，杨昭雪就忍不住吐槽，这梁编和江小姐得是什么关系，真是神仙打架，折煞了他们下边的虾兵蟹将。
“哎，算了，等他们聊个结果出来吧，总是这样，一头一个命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统一的思想出来。”
唐茵坐在工位上，默默地转着笔，一边听着杨昭雪吐槽，一边想着自己的稿件改起来真是没意思，也不知道这江小姐说出来的有几句是真的，这一手的材料都没多少是真的，更何况是根据这些材料加工而成的个人报道？
“哎，不说啦，我这还有事，今天约了个外景要去拍呢，我先撤啦，”杨昭雪一边看着手机的时间，一边飞快地往外跑。
“去吧去吧，拍点好看的景回来，我电脑也好换个桌面。”
唐茵坐在桌子边，侧着身子朝梁晗的办公室张望，开完会后，梁晗就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快半个小时了，这个电话好像怎么也打不完似的。
大约是在跟江小姐沟通稿件的细节吧，可是她自己还有些话要同梁编交流一下。
唐茵敲着键盘，想着等下要怎么跟梁晗委婉地说说自己的意见，想着想着，又打开了跟谭景辞的聊天框，想看看他们最近都有什么新鲜的选题。
唐茵：【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选题？】
好景不辞：【有没有礼貌，叫声哥哥来听听。】
唐茵选择了自动忽视。
好景不辞：【最近做的是最靠近风土人情的选题啦，可以以小见大，从一个人的身上折射出时代变迁的影子，见证千万富豪的崛起之路，感受投一个好胎的重要性……】
谭景辞一向是这么不着调的风格，唐茵也不是第一天见，也不知道当初他们怎么能成为好朋友，不过这调侃了半天也不见他说句正经话，唐茵也忍不住打断他了。
唐茵：【说人话。】
好景不辞：【城中村的升级改造。】
这不挺简单的吗？还是可以好好说人话的，都说这世上最振奋人心的，就是一夜醒来，发现自家的房子上写着个“拆”字。
棉城的城中村改造也做了有好些年了，一批批不符合城市面貌的村子，改造升级，成功改头换面，融入了现代化的大都市中，也有一批批的村民，随着拆迁赔偿款和拆迁房的到位，成为新一代的富豪和万千外地人的房东。
不过，容易得来的财富，却不一定守得住，才不配位，多的是这一夕的繁荣，转眼之间又成了过眼云烟，繁华落尽，归来仍是一贫如洗。
小人物的身上总是带着时代和社会风气的影子，纵然有着诸多的缺点，但却足够真实，唐茵觉得做这样的选题还是比他们现在写的朦朦胧胧的真真假假的行业领袖要更加有趣些。
说来谭景辞就职于《棉城晚报》，这报纸虽说有时候选题会更偏向官方一些，少了一些活力，但是却也总能够做出些心意。
唐茵有时候有些懊悔当初还是不应该草率地签了现在的报纸，工作内容虽然是相同的，但是在《棉城时报》总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唐茵：【挺有意思的，这种选题常做常新，你们现在有目标的村子或者采访人了吗？】
好景不辞：【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选题是有了，我们还有了有方向的村子，但是现在没找到可以搭上话的人。】
唐茵：【你就是本地人，都没找到你的阿叔阿伯帮你牵线吗？】
好景不辞：【话哩滴，有个村子，是村长不想做，不过这个村子应该是现在最有看头的，毕竟它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很可能是下一个烈土村。】
烈土村是棉城打响城中村改造第一枪的先驱者，多年来也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因为绝佳的地址位置和先行者的谈判优势，改造升级后，烈土村诞生了2000多名千万富翁，要知道这可是10年前的千万富翁，那时候的千万是多么有含金量的财富。
只是十年沧海桑田，当初报道过的这2000多名千万富翁，如今却还有多少能够维持住这份富贵？
容易得来的财富本也不叫人珍惜，子孙更是各有子孙福，当初《棉城晚报》就跟踪报道了烈土村这批千万富豪的诞生，多年来也做了跟踪报道。
才更让人感叹世事无常，今日还是坐拥万贯家财的富翁，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是街头乞讨的乞儿？
也是凭借这一系列的跟踪报道，《棉城晚报》成功留下了它在棉城人心中反映棉城风土人情，聚焦时代小人物的形象。
大约这就是10周年到了，当年这么成功的选题才又被拿出来了吧。
而现在又刚好有个地理位置绝佳的村子也即将进行改造，怎么看都是噱头满满，看点十足。
唐茵：【挺好的，什么村子呀？】
毕竟是同行，两人固然是可以在交流中互相分享行业的信息，但是更多的时候，嘴上还是要留把锁的。
谭景辞这次回复的时候就谨慎多了，唐茵看着电脑屏幕显示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输了半天，谭景辞的话还没显示出来。
好景不辞：【这个可不能跟别人说哈，你也帮我看看呗，金水村，说是要改造升级多年了。】
唐茵：【金水村，听着就是金山银山绿水青山的好名字。】
唐茵想着，这有什么不能跟别人说的，肯定全世界都知道那边要改造了，谭景辞就是喜欢做些故弄玄虚的事情。
对面谭景辞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唐茵却隔着玻璃看到梁晗好不容易放下了手机，手指揉捏着眉头，于是赶紧抛下了还在叨叨念赶紧上前敲门。
“请进。”
唐茵坐在了梁晗对面，想着还是先从工作入手，“梁编，跟江小姐沟通有什么新的结果吗？”
“嗯，应该还要补些内容，她也说了那天确实是有些偏题了，你们最后普采访的提纲又改了是吧？你再跟她约个时间，本来也是做系列采访，这第一篇稿子一定要写得精彩动人，扣人心弦，不然后续的稿子阅读量会越来越差的。”
“昭雪在不在？她那边的照片就不用重新拍了，有些小细节要调整的我跟她说说，让她也过来一下。”
“她出去了，约了外景，”唐茵还在踌躇，“梁编，上次说的，关于调深度评论组的事……”
深度评论组做的报道跟他们跟行业线的报道不同，更注重的是思考的深度，评论角度的另辟蹊径和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唐茵也一直想调到深评组去，多次跟梁晗提过自己的想法。
梁晗整理着桌面打印出来的稿子，“哦，你说这个，小唐，你也知道，从我们这边跨过去还是有比较大的沟壑的，而且说实话，深评组现在确实不缺人。”
梁晗已经整理好了手头的稿件，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休的时间了，“到点午饭了，这个事我帮你留意着哈，你不用急，你看你每年表现这么出色，其实在我们组也挺好的嘛，接触各行各业，也能对整个社会的运转有一个全貌的认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茵自然也知道梁晗这是结束了跟她的对话了，主动退到了门外，心想，这是第几次跟梁晗沟通转组，却又失败了？
从三年前第一次提，到现在，该有10086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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