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奇灯初现
第二日楚铭月醒来时，身上难得的没有那事过后的强烈不适，旁边的被褥已经凉了，他慢悠悠的穿上衣袍，尽量避着身上的伤口。
他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在纸上一遍遍的研究阵法，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短暂的忘记自己被软禁被羞辱的事实，身上的痛楚才能稍微缓解些。
大战前他想到的阵法前不久已经完成，只是无法传递到外面，派不上用场。
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只要自己还活着，蓝瑾应该不会把清华宗怎么样。楚铭月放下笔，叹了口气，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他真的不喜欢喝中药。
他看了一会儿，还是端起来憋着气直接干了。他现在还不能死，就算是为了清华宗也得喝。
“公子，尊上说让您去大殿。”一个小厮在屏风外说道。
楚铭月昨晚几乎一夜未眠，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戚夫人的人彘复原图。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画面甩出脑子。
“劳烦你和他说一声，我不想去。”
“公子误会了，昨日北疆的人送来些稀罕东西，尊上是想请您过去看看。”那小厮小心翼翼道，他猜着屋里的人估计是尊上看上后从哪抢来当娈宠的，每次从大殿出来都浑身青紫。
楚铭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为难，不用想也知道他若是不去，这个小厮估计就活不成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准备一下。”
屏风外的人松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楚铭月只用发带把长发扎起，披上件大氅就出去了。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地上还有些积雪，楚铭月走了一段时间，才到了殿门前。
他刚到这里那一夜，也是这样，他冒着雪费力的走到殿前，叩响了门环。
从此以后，零落成泥，万劫不复。
他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逼着自己叩响门环，他总得面对现实。
门开了，楚铭月差点被外殿两侧的金光闪瞎了眼。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昨日……吓着你了。”
蓝瑾那夜看楚铭月怕到那份上，第二日便去着人调查人彘，最终手下给了他一张图和一份说明。
看到图的那刻，蓝瑾浑身的血几乎都凉了。
如果他早知道人彘是这样，他哪会用这个吓楚铭月！
楚铭月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说道。
“这些于我而言并无用处，你若无事，我便走了。”
楚铭月转身的一刹那，被蓝瑾一个公主抱抱起。
“还有一盏灯，那东西说的神乎其神的，不如师尊给我看看？”
楚铭月停住了脚步，他立刻想到了聚魂灯，又不想表现的太刻意，便犹豫不久后转过了身。
一盏浅蓝色的透明灯盏出现在楚铭月的眼前，他看到了灯上的繁复花纹，灯座底下刻着复杂的纹路，若是常人看了以为是花纹，但楚铭月立刻看出……那是一个古老的阵法。
难道，这真的是聚魂灯？
楚铭月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被蓝瑾捕捉到。
“喜欢？”蓝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铭月愣了下，点了点头。
“你带走吧。”蓝瑾干脆的说。楚铭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蓝瑾，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难道仅仅为了昨日的话？
饶是心中疑惑，楚铭月还是接过灯放好。耳边响起蓝瑾的低语。
“师尊不打算奖励徒儿一下吗？”温热的气息喷在楚铭月雪白的后颈上，他身子微微颤了下。
他早就知道这人什么意思。
他垂着眸，冷笑一声。
“好。”
接着把那灯收进了乾坤囊。
又是一日颠/鸾/倒/凤，被弄的失了神的楚铭月被传送到竹居，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又疼得难以入睡。缓了会儿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拿起那盏灯细细端详。
这灯晶莹剔透，还泛着淡蓝色的光，在暗夜里看起来十分漂亮，只是里面是空的，得再添一根蜡烛。他想着。
看了会儿，他怕手上无力把灯给摔了，便放回乾坤囊。
第二夜。
蓝瑾来的比往常要早，看着楚铭月皱着眉头喝下药。
褐色的药液自唇角流下，滑过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落入中衣下。蓝瑾看着面前的景象，喉结滚动了下，咽了下口水。于是楚铭月刚一抬起头，还没从药味中回过神来，便对上一双如饥似渴的眼睛。
楚铭月很是怀疑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为何别人家的徒弟黑化是囚禁虐杀，自家这个却是……
算了，也没差多少。他心想。
蓝瑾吻上他的唇，第一次主动松开了口。
“这药也太……”楚铭月看那人端起旁边的茶水一口饮尽。
正松了口气，想着他今夜是不会再碰自己了，下一秒却被那人压在榻上。
楚铭月心下一惊，不住的咳嗽着，咳出了些血沫。蓝瑾看他脸色煞白，便没了动作。
楚铭月心中叹了口气，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给自己做着日常的心理准备。
——这具身体是楚铭月的，不是我的，所以就算那啥也没什么。
尽管这样对原主挺不厚道的，但楚铭月知道，他若是不逼着自己这样想，他怕是真的会疯。
他心里建设做了好几遍，那人却依旧没动，他用余光偷偷瞟了眼蓝瑾，对上了那人有些空洞的眼眸。
蓝瑾刚才看到楚铭月煞白的脸色和眼尾的红，忽的想起他为沈知秋剖灵核后的样子。极度虚弱，面色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嘴唇紧紧抿着，睫羽轻颤，似是陷入了梦魇。
剖灵核很痛，痛不欲生的那种，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挺过来的。
蓝瑾想着想着，愣了神。等回过神，正好对上楚铭月的目光。
后者立刻闭上了眼。
蓝瑾长叹一口气，对沈知秋和墨羽而言，楚铭月是个好师尊，只是因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孽种”，他才想杀了自己罢了。
毕竟若是以后自己的魔族身份暴露，对楚铭月的名声很不利。
他长叹一声，转过身去除楚铭月的衣袍。
一年前那人还反抗的厉害，后来知道没用便也放弃了，现在更是愣愣的躺着，任由衣衫被除去。
只是蓝瑾无意碰到了还未痊愈的伤口，楚铭月疼得颤了下，闷声哼了一声。仿佛错觉般，那人的动作竟温柔了些许。
温暖的被衾盖住楚铭月□□的身体，接着被蓝瑾揽进怀里。被子里很暖和，楚铭月却更是不安，甚至觉得蓝瑾有些不正常。
有时他把自己往死里折磨前，常常会温柔的不真实。肌肤相贴，他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的挣扎了下。
“别动。”那人声音有些喑哑，“看在你伤还没好的份上，本尊再忍一日。”
“若是你再动，本尊就忍不住了。”
楚铭月叹了口气，没再动，闭上眼，那处被蓝瑾碰到的伤口有些疼，疼得睡不着，便只是闭着眼呆着。
他不被蓝瑾凌虐折磨时常常会给自己找些事干，即使半夜睡不着也会看着窗外的天空数星星，尽量不让自己有发呆的时间。
因为一闲下来，他便会想起曾经那些温暖的岁月。
现下楚铭月不想睁眼，夜空也被挡住了，不由自主的又发起了呆。
他想到了那几年中秋，那时他们的关系很好，师徒几个在月下对酌，边聊天边吃点心。
那时蓝瑾和知秋还会互相揭老底，墨羽在旁边笑着。
蓝瑾还会拽着自己的袖子耍赖，还会说自己长的好看，甚至把加了芥末的点心恶作剧般直接喂到自己嘴里。
那时的月光真的很美，月光下那张笑脸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师尊，中秋快乐。”
“师尊真好看，像神仙一样。”
只是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有了，那样的漫天烟火，也不会有了。
楚铭月突然感觉四周很黑，还有些冷。
身旁的人忽然睁开眼，他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润。
“楚铭月，你哭了。”
“没有。”他忙着否认，可语气中都带着哭腔。
“怎么了？本尊又没动你。”蓝瑾竟是很认真的问道。
楚铭月不作声了，他能说什么，说想念以前的你想哭了？
“没事，有东西进眼里了。”楚铭月淡淡说道。他一时情急，用了这个烂大街的借口。
“还没睡着？”蓝瑾竟是又问，楚铭月几乎要怀疑他被夺舍了。
若是你一身伤还被人紧紧搂在怀里，你能睡着？他心想，可也没说出来。
蓝瑾不依不饶的问：“怎么睡不着呢？成日休息不好瘦的皮包骨似的，抱着都咯手。”
自己是瘦了不少，可也没瘦到那程度吧？
楚铭月看蓝瑾又要开口，忙唤道：“蓝瑾。”
“嗯？”那人睁着眼，眸中没有一丝困倦。
楚铭月愣了下，鬼使神差的开口：“昨日那盏灯没有灯芯，今日我添上了。”
“借个火，我想看。”
蓝瑾有些惊讶的看着楚铭月，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要点灯。他也没说什么，毕竟从一年前楚铭月被软禁到现在，这还是除不动清华宗外楚铭月提的第一个要求。
他甚至没有想到楚铭月为何不自己来，区区一点火，怎么会难倒昔日宗师。
他燃起一团掌心焰，楚铭月小心翼翼的取出灯，放了灯芯点了火放在桌案上。
金黄色的火苗在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灯中跳动，颜色不怎么搭，楚铭月心里面却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他沉沉睡去。
再一睁眼，便见到面前波涛滚滚，一条蛟龙在江里翻腾。
“？！”楚铭月大惊，自己做梦不可能梦的这么具体，要么就是系统的提醒或者任务，要么就是那灯的问题。
难道这灯的功能不是拔除乌木鬼珠？接着，楚铭月看到了御着湛泸剑的陌生面孔斩杀了蛟龙，见到原主面色冷淡的让“若雨”将孩子流掉，还说什么“魔族孽种”。
他很是惊讶，但转念一想原主活了两百多年，虽然长的年轻但也算是“老年人”了。老年人顽固些，也能理解。
不对！楚铭月变了脸色。
魔族余孽，蛟龙，湛卢……化蛟之力。
这不是蓝瑾吗？楚铭月忽的想起他是用蓝瑾的掌心焰点燃的火焰。而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灯并非聚魂灯，而是传说中的入梦灯。
所谓入梦灯，并非窥视他人的梦境，而是将一人印象最深刻的记忆展现在入梦者的梦境里。他以前还一直以为那东西只是传说。
知道了这是蓝瑾的梦境，楚铭月不敢错过一眼，细细看着不肯错过一个细节。
他看到喝下堕胎药后女子的肚子还是一天天变大，原主说“人类的堕胎药对魔族不起作用”。
他看到原主将尚在襁褓中的蓝瑾放在一个人家的门口，自己转身离去。
若说劝女子堕胎他还能理解，那么这事他真的觉得原主过分了。
就算是魔族，那稚子何辜？更何况孩子还是他认识的人所生。
接着，楚铭月看到的是穿着弟子服的蓝瑾被柳铭昕引到阵眼中。
“我师尊知道吗？”
“自然。”
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去，坐下来。
那是……楚铭月想起来了，其实也不算是大事，蓝瑾有一段时间总是睡不着，吓得半夜去找楚铭月。
他总不能把被吓到哭哭啼啼的孩子阻在门外，也不好大半夜的和小姑娘一个屋子。
于是他睡了一个星期的屋顶，不仅日日喜提国宝同款眼圈，还染了风寒。柳铭昕便提出带蓝瑾去静虚天地祛除梦魇。
本来楚铭月是要同去的，但算着日子，差不多又到了蚀骨痛发作的时候，他信得过柳铭昕，便没跟着。
一声惨叫声打断了楚铭月的思绪，他听到蓝瑾在喊着“师尊”，一遍又一遍，直到疼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楚铭月心如刀绞。
事实证明，蓝瑾这夜的记忆也被抹去了。
楚铭月不愿怀疑柳铭昕，但若是真的单纯祛除梦魇，又何必消除蓝瑾的记忆？看来这便是蓝瑾的化蛟之力被封印了。
封印的目的楚铭月不知，但他记得，那晚他没有病发，只是染着风寒有些难受，他确实听到了静虚洞天那边传来的山石炸裂的声音，但他也并未多疑，毕竟按照设定来说柳铭昕是个十分纯良的人，而且蓝瑾作为种马文男主未来的正宫娘娘也不会出什么事。
如果他当时去看一眼……
面前的景象尽数消失，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风一起，漫天飞沙。
这……就是蓝瑾的心境吗？楚铭月怔在原地，眼前的风沙渐渐消失，他睁开了眼。
入梦灯的光芒映入眼底。
不对，若说蓝瑾内心深处的记忆，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幸福温暖吗？难道自己在清华宗时对蓝瑾的那些关怀，与原主对他的偏见相比一文不值吗？
难道又是乌木鬼珠搞的事？
随着楚铭月渐渐清醒，入梦灯缓缓熄灭，整个屋子又陷入黑暗，楚铭月只能听到身后人的呼吸声。
他知道，自己这是真的洗不白了。一年前蓝瑾哪怕知道过去原主要杀他的事，还是选择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但当时自己没反应过来，直接表示不知情。
他确实不知情，可在蓝瑾眼中，这无疑是□□裸的掩饰，而自己“放任”柳铭昕封印蓝瑾的化蛟之力，更坐实了蓝瑾的怀疑。
而在地裂前，自己没能及时救下蓝瑾，蓝瑾并不知他的伤到了这个地步，在他眼里，定是故意为之。
完了，我以前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走到这一步，眼下只有快些找到乌木鬼珠的破解之法了。
他轻轻转过身，看着那熟悉的面庞，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系统不会让他白捡了原主的修为，也做了心理准备，即使哪一日坠下云顶也受的住，只是没想到代价竟是这样。
我习惯了受伤，也习惯了疼痛，但我真的不想与你反目成仇，不想看着你恨我。
蓝瑾，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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