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步
《新星》第二轮比赛如期举行。
按照第一轮积分赛所得积分的高低，选手自由选择出场顺序。祁温选了第三个出场。这个时间已经足够让她做好准备了。
一切都进展顺利。
祁温超常发挥。
前奏的钢琴音缓缓入耳，只几秒，在座几乎都能知道祁温要唱的曲目。
这首歌的节奏是层层递进的，由弱变强。祁温的歌声本就带有电音的感觉，在伴奏的衬托下，倒显空灵动人。尤是在高潮部分时，她很好地拿捏住了歌中的情感，演绎效果超乎意外的好。
与她平常唱的曲调相比，这一次的惊艳太多。在座的三位专业顾问似乎也不再觉得，她只是会唱传统曲调的抒情歌了。
一曲结束，却仍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像是被祁温的歌声感染，胸腔内弥漫着曲中主人公的迷茫与憔悴，久久未能回神。
她获得一致的高评价。
在这一轮排位赛中，先前积分赛的积分清零，重新计分。因而，祁温以满分的大优势，稳居第一。
网络播放平台是在录制结束的隔天播出的。
祁温当晚回到住处，本来是想先和童彻报告她得第一的好消息，却意外接到了祁父的电话。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问她的近况，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
她这才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左右最近几天都没有什么安排，和郁雅说一声后，给三月放了足够的猫粮，只收拾了纪检换洗的衣物，隔天一早就乘飞机回粤市。
回去看望父母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想去见见那个人。
她无法掩饰心中早已偏袒的天平，只想尽快和童彻分享她的喜悦。
到达粤市的时候，刚过九点半。
祁温估摸着这时间点童彻是在忙，便先回了趟家。
家里只有祁母在。
见到祁温，祁母脸上难掩欣喜，说的却是责怪的话：“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爸上班不能接你，我也能去接接你啊。”
“我自己回来就好啦。”祁温想着随行的行李箱不重，就任由着祁母从她手里接过去。
“回来几天？”祁母问她。
祁温顿了顿，没说话。
下周是淘汰赛的第一轮，上一轮排位赛的积分虽是保留下来，但和后面二、三名的积分相差不过两三分，是需要重视的。何况，她这次回来，是临时的决定。对于下周要唱的曲目，她还没去细想。
“妈妈，我可能今晚就得走了。”祁温说得小声。
闻言，祁母明显愣了下，几不可察地蹙起眉，但很快将脸上不悦的情绪压了下去。
祁温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是清楚的。直至现在，不单只祁母，连祁父也不愿她踏进娱乐圈。在他们的认知里，歌手和那些演员明星没什么不同，每天都生活在摄像头里，一举一动都受到窥探和限制，毫无隐私自由可言。
但祁温与他们就这件事发生争执之后，他们再怎么不愿，还是由着祁温出外闯荡。
“温温，在外面工作累不累？”祁母忽地问她。
“还好。”这是实话。她目前的工作主要是录制《新星》，一周完成一次录制，工作量并不大。
“温温……”祁母欲言又止，“如果——”
“妈妈。”祁温猜到祁母要说的话，适时打断，将话题转移，“我最近在参加一个节目的录制，在网上有播的，我们一起看吧。”
祁母不置可否。
祁温在九月底就已经和她说了这件事，祁温离开粤市之后，她和祁父没少在网上搜集她的近况，自然是知道这个节目早就已经在网络播放平台播出了。
也只有在通过网络能知道祁温最近在做什么的那么些时候，他们才发现祁温选择去做公众人物的便处。同时，他们心中也是诧然，自己的女儿十分优秀，上台演唱时与其他歌手相比并不逊色。
但这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对祁温的选择秉持否定的态度。
时间就这么过去。
吃过饭，祁温和祁母说了声就出门了。
童彻有说过他在市一分院做培训。为节省时间，祁温是打车过去的。路程不远，到的时候刚过十二点半。
她不确定童彻有没有空，本想发消息问他，还没敲下字，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声音的主人对她来说很好辩识。
果然，祁温抬头一看，童彻正从医院侧门走出。
他应该是刚工作结束，脸上的倦色还未消散，但那双眼眸依旧漆黑清亮。
见确实是她，他稍显意外：“回来了？”
祁温跟他走到一旁，斟酌着：“有点想家，就回来看看爸妈。”
童彻点点头，一双眼直盯着她，“怎么在这？”
“……”祁温被他看得脸热，不自觉偏过头来，半晌才想起来来找他的目的。
“我昨天录制完了，但节目今晚才会播出，就想先和你说。”说着，她脸上难掩笑意。
藏不住的高兴。
童彻随即猜到她得到一个很好的名次，勾了勾唇，声音里也藏着笑：“这么高兴？”
“嗯。”祁温直直看着他，眼底蕴着细碎的光芒，模样十分认真，“我得了第一名。”
童彻莫名被她逗笑，一上午的疲倦似乎在悄然消散，心间涌进了些许其他的情绪。他没有去深究，反倒觉得此时的祁温有些熟悉。
像极了头盔在像他讨食的时候。
不同的是，头盔还会摇摆几下匀称修长的尾巴。
下意识地，他抬手摸了摸祁温的脑袋，语气半似纵容：“嗯，你做得很棒。”
祁温当晚就准备回渝城，刚巧祁父下班，她拗不过祁父的坚持，后来还是祁父送她到机场。
一天时间在粤市和渝城来回奔波，祁温回到住处才觉得一身的劳累。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十分有价值。
印象里，童彻是第三次摸她的头。换做以前，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和他有这样亲近的距离。哪怕只是远远对视一眼，都是她奢侈的愿望。可现在，那个她曾经遥不可想的人，像是来到了她身旁。
《新星》第三场比赛播出之后，祁温再次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很大的一波热度，播出当晚就在某博占据了热搜排行前三。再有嘉裕的推波助澜，上热搜的词条一直持续到隔天。
似乎还有一个好的征兆，祁温在某博的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节目组也注意到了那一场比赛祁温带来的热度，认为《新星》的关注度已经足够大，便计划着在下一场比赛开始，每一场向大众开放300张门票，算是小型的公演了。
公演与前面三场比赛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场人数的增加。
按照节目规划，接下来的两场比赛都是第三轮淘汰赛，保留第二轮的积分，在第三轮结束后，依照前后三场比赛的积分所得进行末位淘汰。
对于祁温来说，难的还是在克服心理压力。
在此之前，她还没有在大众面前演唱过。
除了这件事，选歌方面进展顺利。郁雅给了她多方面的建议，也物色了不少与她音色适配的歌曲。
时间随即来到节目录制的第四场当晚。
入场门票是提前三日开放购买的，由于参加的选手都是圈内没什么名气的新人歌手，节目组也不指望门票能短时间内一抢而空。然而，只在开售的一秒之内，售票系统就受到了售空提醒。
可见这档节目在网络上的反响不错。
郁雅带祁温到录制现场的时候，刚过六点，距离正式开始录制还有一个小时。但彼时现场已经充满人群，喧哗不止。按照规定，听众只能在录制开始前二十分钟入场，因此他们只能在门外等候。
有人认出了祁温，高喊她的名字，扬声给她加油。
这是在意料之外的。
受惊之余，祁温略些拘谨地朝人群笑笑，点点头表达谢意，便随着郁雅走进录制现场。
身后嘈杂声不断，祁温也没留意，只缓缓稳定有些浮躁的心绪。
意外就这么发生。
毫无预备地，手腕被人猛地往后一扯，她被迫转身，入目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孔。
男人的皮肤呈深麦色，五官平平，脸上扬着笑，却有些瘆人。
“点点，点点！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很喜欢你的！我从三年前就喜欢你了，你要记得我的名字啊，我叫刘正宵！记得啊！”他紧抓着祁温的手腕，不顾旁人的阻挠，甚至有想继续向前一步的举动。
祁温脸上顿时失了血色，愣了半秒，才奋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你，你放开我！”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奈何男人的力气始终比女人要占优势，不论怎么挣扎，男人的手依然紧紧抓着不放。
手腕处随而传来清晰的痛感，泪意就这么涌了上来。
“放开我，放开我……”无助感向她席卷而来，就像是多年前的一幕。
她说，礼物不是她放的。她没有喜欢童彻。
可没有人在意。
只将那件事当做一个玩笑，成为饭后谈资。
“保安呢？！”郁雅大喊，将近半分钟，才有几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快跑过来。
不想，刘正宵的力气实在是大，几人合力也难以将他从祁温身前拖离。况且，他是用尽了力气抓住祁温的手腕的，若坚持用蛮力，难免会对祁温造成二次伤害。
争斗途中，刘正宵应是想抓住祁温另一只手，便空出一只手去抓。好在有人拉了他一把，他扑了个空，只抓住了祁温随身携带的小包。
见状，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小包从祁温身上扯下来。
几个保安趁势硬把刘正宵抓住祁温的手扯开，几人合力将其带走。
场面一片混乱。
手腕上的疼痛徒然减轻，她如释重负，然而眼里的温热却怎么也止不住一般，拼命忍住才不至于放声哭出来。
刘正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点点，你要记得我的名字啊。比赛加油啊，我相信你的点点！
心中传来一阵恶寒，祁温压下不适的情绪，不顾旁人的言语，快步走进大门。
走了一段距离，身后的嘈杂声才渐渐消止，她走到最近的一面墙前，靠着墙蹲下，额头抵住膝盖，小声哭出来。
心理防线在那一瞬间是崩溃的。
她像是回到了高一最困难的那段时期。
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她这边。
对于祁温的过往，郁雅是一概不知的。她只将祁温情绪的崩溃归结于被刘正宵的行为吓到。但这在娱乐圈里，其实并不少见。念在祁温初入圈子，涉世未深，郁雅不好多说什么。况且，演唱在即，祁温是断不能出什么岔子的。
她安慰了祁温几句话，见她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只由着她自行处理情绪。但她还是多提了几句：“祁温，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但你必须好好整理过来。离节目开始录制还有不到半小时，你应该知道这两场淘汰赛的重要性，况且节目组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就拖延录制时间。”
祁温慢慢止住哭声，耳边清晰传来郁雅的声音。
她说的不无道理。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不论多么艰难，她都该咬牙走下去。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的负面情绪而畏缩。
见祁温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郁雅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会和公司提要求，增加人手保护你日常出行安全的。别因为刚刚那件事影响你的状态，知道吗？”
祁温没法说出话，只点了点头。
七点整，《新星》正式开始录制。
根据上轮积分排序，祁温是第一个选择出场顺序的。郁雅还是担心祁温的情绪会影响她的状态，毕竟尽管上了妆，还是不难看出她泛红的眼。于是，她建议祁温选择偏后的位置，确定整理好自己的状态了，再登台演唱。
祁温对此没有意见，选择倒数第二的出场顺序。
等待室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又陆续回来，到后面，只剩下祁温和另外一人没有登台了。
上一个演唱的人在台前鞠躬致谢，一曲既尽，下一个就轮到祁温。
走上舞台的阶梯时，祁温感觉心脏忽地颤了一下，手心里渐渐冒出冷汗，自己都没察觉到现下她的脸部表情表现得有多僵硬。侧面是泱泱人群，耳边充斥着高低不一的呐喊声。
她不知是为谁的，也不愿去细听。
只有她知道那四五步的阶梯有多漫长，连步伐都是沉重的。
站在舞台中央，内心的局促终于堪堪压下。
她勉力牵了牵嘴角，无意识地扶了下耳返，朝导播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
曲目前奏渐起。
祁温开始没发觉，尔后才觉得伴奏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耳内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又像是有伴奏的延迟。
由于在上一场比赛中祁温出色的表现，在座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祁温的演唱。
然而，节奏点到了歌词第一句时，却迟迟听不见祁温的声音。
台下一阵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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