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几条贱命而已
离开餐厅，司机已经在宴会厅门口等着他们，李秋月刚要弯腰上车，从大厅里的又走出一个人：“李小姐。”
李秋月闻声回头，是夏武，
他是外室生的，妈妈是大华人，有一半的大华血统，脸皮比秋武细白，身量也修长，单看外表的话，更像个清瘦的混血模特，
李秋月在车前站定，看着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夏武：“夏武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武微微吐了口气，两手交握，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李秋月，他生在那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虽然每□□六晚三跟着民众一起朝拜gali女神，但那也是出于自己的政治身份，不得不在民众间树立一个gali女神坚定的信徒的人设，昨天见李秋月，只是觉得她圣洁典雅，自有上位者的一番风流韵味，美是够美的，但那种美更多的得益于她背后的家族带来的荣耀，生在全球粮仓的李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与生在贫弱的那莱皇室的人感同身受呢？
他们俩一个在天堂一个生在便在炼狱，自是命不同不足以深交，可是直到今天晚上，当亲眼得见李秋月在晚宴上如何与范西斯文争碗斗，力挽狂澜时，
夏武瞬间明白，只有这样的李氏，才值得那莱信任，也只有这样的李氏能救那莱：“刚才的事情谢谢您。”
“我谁也没帮，你不用急着感谢。”
“您不站范西斯和秋武就已经是帮我们了。”
李秋月细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如果他只是来跟自己说谢谢的，她还不如早点回家睡觉，昨天费了那么大的劲放消息给他，让他今天来砸场子是一方面，但是砸完场子只是第一步，李氏能不能名正言顺的再次帮那莱，关键得看那莱能不能拿出实质性的行动来安抚大华民众的情绪。
见夏武没再说话，李秋月冲他微微颔首：“行，那咱们有空再聊。”
说完，李秋月作势又要往车里钻，
夏武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今天晚上用了一种很特殊的香水，有股隐隐的稻香，像从田野里刚回来的味道，
夏武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声忽然就遮不住了“李小姐！”
李秋月再次站直，拿眼神儿瞥了一下被抓着的手。
夏武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急忙松开：“抱歉。”
吴初元站在一边看着夏武，就，很讨厌夏武这丝毫不加掩饰的，□□裸的眼神儿：“夏武先生还有事儿？”
“我还是想请李总帮忙的。”
吴初元不满的看着夏武，在今天晚上之前，李氏确实是想帮忙的，可这前脚地中暔海的事情他们还解决呢，不客气的说，他和自己的亲哥哥也间接导致了当年李氏1798名员工的死，李氏帮什么忙？新仇旧恨一起算，帮他们亡国绝种吗？
吴初元冷冷的问：“当年那件事儿，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真相？”
夏武为难的咽了口唾沫：“李氏和范西斯先生都是可以左右我们这些小国命运的人，那莱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我们只能选择把秘密藏在自己肚子里，而且口说无凭，我们也担心李氏和大华不信任那莱。”
所以当年李氏在那莱被抵制，确实和范西斯家脱不了干系。
“就算那莱再不信任大华，但也要有个底线吧？员工是无辜的”
夏武有些意外，大华人常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那1798人只是李氏的普通员工，他没想过李秋月会在乎他们。
“吴先生，李氏全球有300多万员工，我没先到您会记得这区区1798条性命。”
吴初元和李秋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差点忘了，这位夏武还是王族出身，视民众如蝼蚁。
可在李秋月和吴初元这种从小在田间地头长起来的野孩子眼里，员工的命也是命，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李秋月打断夏武的话：“夏武先生慎言，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敬畏。”
夏武看着眼里隐隐含着水光的李秋月，她是真的善良
“抱歉，是我失言。”
“也许在你眼里，他们只是个数字，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他们的一生。”
夏武欠身，再次向李秋月道歉：“您说的对，如果范西斯和秋武有您一分的善良，当年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李秋月微微颔首回致，又回到了20年前的事情上：“当年是范西斯家支持秋武夺位的？”
“是的，秋武私连范西斯的父亲，修改王父的遗嘱，他才是得位不正的那个人。”
李秋月点点头，感激他此刻的坦诚和毫不犹豫：“你们后面准备怎么办？”
“我要连夜赶回曼陀谷，如果您还信任我，就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和我哥哥一定会给大华人民一个交代。”
看来地中暔海的事情会有转折这才是今天晚上李秋月真正砸场子的目的，把那莱重新拉回谈判桌上，并且趁机加码，签合作协议的同时要求那莱把1798名员工的遗骨一并还回来。
李秋月主动伸出手：“好，我等你消息。”
在情况不明朗之前，李秋月也不方便过多的暴露自己的筹码，还是得看这一场风波后春武出什么牌。
夏武回握住李秋月的手，此刻正月色当空，她的唇角粘了些月光，迷离又性感，美到让人心神慌乱：“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相信你。”
夏武灿然一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言毕，李秋月提着裙角坐进车里，夏武代替吴初元，亲自帮李秋月关上车门。
等车子开出秋武的宅邸，李秋月长长的叹了口气：“腰酸”
她踢掉鞋子，疲惫的钻进了毛毯里，刚才光顾着和范西斯斗嘴，除了刚进宴会厅时喝了几口温开水外，她什么都没吃。
这会儿不仅饥肠辘辘，还因为在经期，腰酸腹胀的厉害。
吴初元见状，悄悄起身去储物柜拿一早准备好的保温桶。
这辆商务车是超豪华设计，车内有冰箱吧台和储物柜，还有一个液晶屏专门用来开视频会议，面对面能坐4人，行程实在紧凑时，两个座椅推平就能和衣睡觉。
秋武的晚宴向来主打那莱菜，做什么都要放香精和牛奶，闻着香，吃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李秋月口味清淡，吴初元怕她吃不惯，临出门前，让厨房炖了点菌菇黄芪鸡汤。
吴初元拧开保温桶，放在小会议桌上，而后转身去毛毯底下扒拉李秋月。
“起来喝口汤，一会儿到家就有吃的了。”
李秋月闭着眼坐起来，两腿一盘，张开嘴，坐等吴初元投喂。
吴初元无奈的摇摇头，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让她先尝尝咸淡。
喝完第一口，李秋月跟原本只剩1个电的手机突然插上充气器似的，一下子来了精神，干脆抱起保温桶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而后擦擦嘴，又钻进了毛毯里。
“到家叫我。”
毛毯没盖好，她脚腕还漏在外面，
吴初元把自己这边的毛毯挪过去给她，而后信手解开靠下的一颗礼服纽扣，靠着沙发打盹儿。
李秋月躲在毛毯地下，糯糯的问他：“你觉得夏武回去后，会跟春武国王商量什么样的方案出来？”
“他很清楚我们想要什么，起码地中暔海仲裁的申请会撤回来。”
李秋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这？”
吴初元睁开眼，看来这次李秋月的胃口不止地中暔海仲裁了，但她想要的东西，春武目前未必给得了：“李氏员工遗骨的事情，我觉得他们暂时办不到。”
关于那1798名员工的遗骨问题，李氏这些年不止一次的向那莱提过，但那莱的答复是：被压在那莱罪魂寺里的遗骨都是戴罪的灵魂，除非有人做血滴子，一命换一命，否则就根本没可能送遗骨出罪魂寺，
李氏又不是集中营，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怎么可能蠢到听那莱的话，拿活生生的人去换遗骨啊
李秋月抓住毛毯，不甘心的补充道：“对，我知道这事儿比较难办，但万一有别的办法呢？”
吴初元再次摇了摇头：“1798条命呢都是爹生娘养的，不合适。”
李秋月缩进毛毯里，不再说话，吴初元也再次闭上了眼，
但不可避免的，两个人都被当年的那场血色农耕大典卷进了回忆的旋涡，接着心里就都有些发毛。
过了好久李秋月掀开毯子一角，偷偷瞄了一眼吴初元。
他左肩上有一颗弹痕，是穿透伤，那年农耕大典上流弹不长眼，四处乱窜，吴初元硬生生把她按在地上，帮她挡流弹。
她身为李氏的大小姐，生来就站在云端俯视众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恭维和吹捧，但从没想过会在10岁不到时就要被逼见生死。
在那之前，家里请的老师就教过她和吴初元，虽然众生平等，但众生的命是有价的，在李氏，李秋月的命最值钱，如果遇到危险，吴初元要不顾一切救她，哪怕牺牲自己的命也不能让李秋月涉险。
他们俩听到这番教导时，都觉得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但真到了那一刻，李秋月才明白，那其实并不容易，自己这条命也许对李氏来说是无价之宝，但对吴初元来说不是啊，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宝贵的？
吴初元闭着眼，隐约能感觉得到对面李秋月迷惑又炽烈的目光，于是食指轻轻点着沙发，说到：“我救你是本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不怕吗？”
这个问题李秋月从小问到大，每次回忆起农耕大典，她必然问一次。
“事后怕，当时没想那么多。”
李秋月裹紧毛毯，伸出手，隔空去抓吴初元的手，
抓到后，就跟抱猪蹄似的，紧紧捂住。
“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那如果你父母来找你，你怎么办？”
吴初元是李爸爸出差时从外面捡回来的，捡到他时，他身上的脐带都还没剪干净，丢他的人也没留下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儿，也许对那对夫妻来说，自己就压根不该出生吧
吴初元捏了捏她的指尖：“哪有那么多如果，我是个孤儿，是李家把我养大的，我只有你和爸爸。”
“好，往后一辈子，我也只有你和爸爸。”
吴初元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心口跳的厉害，他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
李秋月却躲在毛毯底下傻兮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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