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员工福利
宁河在这周的周六又去了市里另一家初中。
这家初中不像三中是市模范，规模小了很多，还建在一条深长的巷道后边，私家车根本无法出入，只能停在外面。
宁河探头看了看，巷道里密密麻麻都是家长，顿时一个哆嗦，缩回头去。
算了，他苦中作乐地想，在巷道口也是一样的，每个接孩子的人，都要经过他的面前。
于是这天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就发现，巷道口来了一尊门神，直愣愣地站在那儿，眼睛瞪得溜儿圆，若不是人时不时还动一动，跟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也没什么两样。
人群渐渐散了，失落的青年看着缓缓关闭的校门，眼里的光慢慢暗下来。
也不在这里啊……
突然，他背后传来一阵鸣笛声。
回头，只见一辆保时捷停在路边，驾驶室的车窗降下来，长着桃花眼的车主正挥手跟他打招呼：“宁河？好巧啊！”
为什么来初中门口也能遇见老板……
宁河欲哭无泪，理智告诉他此时应当上去打招呼，内心却在大声呐喊不我不要快撒腿跑掉！
犹豫间，陆鸣洲已经把车停好，大步朝他走来。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陆三少满脸写着不高兴，甩着手里的车钥匙，一双风流尽敛的桃花眼瞪着他，生生把他的脸皮都瞪热了。
无奈，宁河只好开口打招呼：“是啊，好巧，陆总，您也是来接孩子的吗？”
“接什么孩子？”
陆鸣洲眉头皱得更深，顺着巷道往里看，才发现里面居然有家初中，不由得奇道：“原来里面还有家学校，我来过这么多次都没发现！”
“那您……”
“我来买蛋糕啊。”
陆鸣洲往旁边一指，宁河这才注意到这里开了家蛋糕店。但也不能怪他观察能力差，这家店装修得非常唯美，设计感十足，闪闪发亮得像一家高档服装店，或者一家小资咖啡馆，总之和普通的蛋糕店没有丝毫相像。
“你也觉得不像是不是？这家店是我大嫂开的，她做的蛋糕可好吃……你等着，我进去一趟。”
说完，也不等宁河阻拦，长腿一迈，几步跨到门边，推开门就进去了。
门开的瞬间，宁河听到了清脆的风铃声，店内浓郁的蛋奶香味调皮地飘散出来，顺着风扑到了他的脸上。
他一瞬间有点恍惚：好香……
二十几年来，他唯一吃过的蛋糕只有那种几块钱的花篮蛋糕，那是小学在六一儿童节时发的，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其实就是哄小孩的东西。
奶油太腻，样式太丑，蛋糕胚太薄，量还少，几口就能吃光。
但当年只有八岁的宁河捧着它，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每次打开那层薄薄的透明塑料壳，都只尝一勺，然后闭着嘴巴回味好久，再自言自语说一句“好甜啊”。
那个味道仿佛现在还停留在舌尖的味蕾上，宁河喃喃着：“是真的好甜……”
“什么好甜？”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陆鸣洲就拎着打包盒出来了。那盒子也没辜负这店的颜值，粉蓝的底色，上面印了可爱的小熊头像，提手部分是云朵的形状，丝丝缕缕的蛋糕香味从缝隙里漏了出来。
宁河恍然回神，颇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没回话。
陆鸣洲也没追问，自己脑补了一个真相：“是说蛋糕的香气吧，我大嫂做蛋糕是一绝，当初就是凭借这一手俘获我大哥芳心的，喏，给你，拿回去尝尝吧。”
他递过来一个包装盒，桃花样的眼眸里闪动着笑意：“员工福利。”
宁河本想拒绝，可那香味像有自己的意识，拼命往他鼻子里头钻，让他都有点好奇，这么好闻的蛋糕，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甜不甜，能不能比得过记忆力那简陋的花篮蛋糕。
犹豫了一会儿，宁河低声道了谢，接了过来。
陆鸣洲这时候回想了下宁河之前的话，觉得不对：“宁河你难道是来这初中接孩子的？但你不是外地人吗？”
“不是接……是来找人。”宁河低声解释。
陆鸣洲哦了一声，顺口问：“那你找到没？”
宁河提着蛋糕盒的手紧了紧，摇摇头。陆鸣洲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可怜，正要问需不需要帮忙，就见失落的青年一下子昂起头来：“我会找到的！”
声音掷地有声，黑色的眼睛里好像有光照出来，那语气不像是在寻人，反而像是在寻宝。陆鸣洲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给吓到了，感到心跳好像快了一拍。
他莫名其妙地按了按心口，又看了看双眼发亮的宁河，想了想，伸手拍了拍这名士气高涨的下属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最终宁河拎着蛋糕盒凯旋而归。
放在客厅茶几上打开的时候，宁河才发现，里头居然有两个蛋糕，都是大概半个手掌大小，一个草莓的一个巧克力的。
草莓的很可爱地摆出了花朵的形状，周遭装饰着金粉色的糖珠。巧克力的就内敛很多，洒满了可可粉，巧克力片开出了一把小扇子。
简望舒的鼻子大概是属狗的，蛋糕才摆出来没多久，他就从工作间里冲了出来。
“哇这气味！是不是熊先生家的烘焙坊？”
宁河有点懵，他没注意那家店的名字，因为并没有写在顶上，而是在侧边，他站的角度看不全：“大概……是吧？就是圣德私立中学旁边那家？”
“对就是那家！”简望舒坐到茶几旁，看着精美的小蛋糕感叹，“他们家蛋糕卖挺贵的，你买的？”说着，掏出手机就要转账。
宁河连忙阻止他败家：“不是！偶遇了我们老板，他送的，说是员工福利。”
简望舒竖起大拇指：“中国好老板！”不走心的马屁敷衍拍完，他催着宁河赶紧拿叉子。
在蛋糕盒里翻了翻，没见到配套的小叉子，宁河有点纳闷，又看了眼蛋糕，才发现它们各有各的底托，下面那块塑料盘子只是固定用的，把小蛋糕都拿出来，底托一翻，小叉子果然在下面。
简望舒幸福地举着叉子，一叉子就挖走了蛋糕上的三颗草莓，塞进嘴里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这个表演宁河给满分，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没什么见识的小可怜把巧克力的那块挪到眼前，小心挖了一叉子，送进嘴里。
奶油绵密，蛋糕松软，入口即化，表面的一层可可粉有淡淡的苦味，中和了蛋糕里的甜，咽下去之后，仍有浓郁的甜香在鼻尖回荡，呵一口气，又是可可粉的清苦占了上风。
怎么说呢？
宁河又挖了一叉子，有些闷闷不乐：“……不够甜。”
粗鲁的室友已经把草莓蛋糕挖得千疮百孔，闻言递过来：“要不你尝尝这个？”
宁河看了看那惨不忍睹的一坨，坚定地摇头。
简望舒便收回去，舔着叉子上的奶油，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你居然是甜食党……不过这年头，大家吃蛋糕都不喜欢吃太甜的，太甜的腻，吃进去胃里撑得慌。像熊先生这个蛋糕就很好，口感优越，不太甜，一口气吃掉几个都行。”
宁河又摇了摇头，盯着那黑漆漆的巧克力蛋糕，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自己的幼时情结，最终怅然若失地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慢慢把那个蛋糕吃了下去。
周一回到公司的时候，门口那儿围了一圈人，里头隐隐有争吵声传出来。
心提了一下，一些不好的回忆漫上心头，青年急走两步，挤进包围圈。公司里的员工们几乎都来齐了，都站在前台处，劝中间一个满脸怒色的地中海。
宁河定睛一看，松了一口气，不是想象中那人，是楼下健身房的梁总。
他小心地绕过他们，打了卡，才静静在旁边听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知道了原委。
原来是之前说的那个方案还没定下来，梁总周末的时候又把稿子打了回去，提了一堆要求让谭韬韬改，但是左等右等都没回音，打微信电话也没人接。
这一肚子气兜得哟，周一大早上的亲自就杀上来了，健身教练都忘了带上充当保镖，逮着目标公司的人就一顿臭骂。
而罪魁祸首谭韬韬一直没说话，眼睛红红的，抿着嘴，一脸倔强地站着。
关桃见收不了场，轻轻碰了碰她：“你道个歉啊，道个歉给人梁总一个台阶下。”
谭韬韬的眼睛更红了，她扭过头，显然眼不见为净。
梁总更气了，指天骂地：“你们公司人这什么素质？啊？！陆总呢？我要投诉这个员工！玩忽职守！目中无人！”
关桃只好再劝：“您别急，我已经给陆总打了电话，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梁总还不解气，又骂了几句。
一片乱哄哄的场景里，陆鸣洲终于姗姗来迟，见到这情况也是一愣：“怎么了这是？”
梁总骂累了，在一旁喘气。谭韬韬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其他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只有关桃走过去跟老板汇报了情况。当说到谭韬韬周末休息没回信息，梁总又气上了，阴阳怪气道：“陆总，你们公司休息也未免太多了吧？”
谁知陆鸣洲下意识回了一句：“不多，就是按国家法定节假日休息的，也没多休嘛。”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梁总满脸横肉的脸皮子都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叛变的资本家，嘴皮子都在抖。关桃一看场面要控制不住了，赶紧出言好生安抚，但显然梁总并没有得到安慰，依旧狠狠地瞪着他们。
没法子，关桃只好拼命给宁河使眼色，让他劝劝老板，那句话说的时机不对，就像在特意打人脸似的，让梁总压根下不来台。
宁河接收到了眼神，却没接收到信号，他偏头看了看泰然自若的顶头上司，有些迷茫，又看了看混乱的现场，更迷茫了。
许久，他犹豫地说了一句：“陆总……说得对？”
关桃默默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梁总铁青的脸已经快要发黑了，他的眼珠子在陆鸣洲和宁河之间来回转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这两个人仿佛在唱二人转。
存心就不想做他这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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