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黄玉龙只有五个月大的儿子黄晓澜半夜里又发烧了，一量体温达到吓人的39c，这可把黄玉龙小两口急坏了，又是给儿子喂服布洛芬悬混液，又是给他额头上敷贴退热贴，但还是未见退烧，孩子难受得不停啼哭，让这对年轻夫妻的心都揪成一团，难过极了，只恨没办法让自己替代儿子去经受病痛的折磨。过了一个小时孩子未见好转，感觉不能耽搁下去了，小两口带上身份证，病历卡，现金，纸尿片，以及装着刚刚冲好了的牛奶的奶瓶，抱上黄晓澜出门，匆匆拦下一辆的士往箩湖医院赶去。

        十分钟后到了箩湖医院门诊部，挂号，诊断，开方，交费，取药，这些流程之后，是等待注射的煎熬时刻……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护士长看了看病历本上填写的身份信息，又打量了黄玉龙夫妻一遍，指派了一个实习护士给患儿扎针输液。因为患儿年龄太小，如果在手脚进行静脉输液的话，穿刺困难，还不易固定，而且难保静脉用药的畅通，只能选择额头静脉输液。实习护士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很紧张，手直哆嗦，针头找不准位置，扎了两三次都没扎准位置，黄晓澜额头鲜血直冒，疼得他手脚乱蹬拼命直哭。黄玉龙心疼极了，大声跟实习护士吵了起来，实习护士恼羞成怒，拔出针头，黄晓澜的血立刻喷射空中……黄玉龙又怒又急，大喊一声“干什么呀”，冲上前去……黄玉龙醒了过来，原来是做了一梦啊！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表，它是夜光的，现在才凌晨三点钟。

        黄玉龙掀开肚子上盖着的折叠成原来四分之一大小的被单，起身下地，穿了拖鞋出门上洗手间小便，然后洗了手往回走。黄玉龙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停下，双手按着一米二高的护墙，抬首仰望夜空，但见夜星疏落，行云缓缓。夏夜总是这样，云淡风轻，不慌不忙，估计它亿万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风格。

        黄玉龙想念身处2021年那个遥不可及的时空里的儿子了。自己突然触电重生来到1991年了，在2021那个时空，自己应该是触电身亡了吧？不知道儿子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切还好吗？

        黄玉龙上辈子三十岁才得子，一直都是很宠溺黄晓澜的。这个孩子是在箩湖区一家连锁民营医院出世的，头胎剖腹产，花了三千多元（其实正常收费的话只需八百元）。但是那里的医生缺德，孩子出生十几个小时后，皮肤有点黄，便吓唬黄玉龙小两口，说是新生儿黄疸，必须马上送xx医院治疗，否则将会有严重后果，甚至危及性命。小两口初为父母，爱子心切，一听医生的话心慌了，立刻按照医生说的去做。黄玉龙抱上儿子坐着医院的救护车（使用费三百元一次）到xx医院去，让孩子进保温箱接受蓝光照射。孩子在xx医院住了七天，花了差不多五千元。打印账单的时候，那单子有近三米长，单看里面有两大罐奶粉，每罐900g，398元/罐，还有四大包纸尿片，每包48片，108元/包，就知道那医院乱收费、自己挨宰了。实际上，孩子那症状是生理性黄疸，只是皮肤染黄，并没有反应差，拒奶，呼吸困难，抽搐等，只需喝点红糖水或葡萄糖水就能好的，可是那时没有百度百科，黄玉龙小两口不知道这是能自愈的生理性黄疸啊，白白花了五千大元，而在五千元里面，有一部分金额作为介绍费提成进了那家民营医院医生的口袋。并且孩子因为最初这几天不是吃母乳，而是在xx医院折腾，使得他体质一直都很弱，胃口也不好，经常感冒发烧，时常半夜三更进医院，受尽了折磨。

        黄晓澜小时候经常哭夜，都是黄玉龙抱他哄他，念诗词给他听，让他在唐诗宋词的优美韵律里安然入睡。那时夏天夜里经常突然停电，屋里闷热难熬，黄玉龙就强忍睡意，坐在床上，不停用蒲扇给儿子扇凉，左手累了就换右手，右手累了再换回左手，常常要坚持两三个小时，来电了才能停下。

        在黄晓澜一岁半的时候，差一点就被人贩子拐走了。那是2002年9月份的时候，黄玉龙在鹏程东门某个时装商场的二楼开了间服装店，这商场的二楼还连通着一家大型百货大楼，从早到晚商场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那一天中午妻子给看店的黄玉龙送来了午饭后，带着一岁半的儿子在时装商场里随便转悠，一个不留神，孩子不见了，妻子找寻不见，忙跑回店里告知黄玉龙，他立刻抛下服装店不管，两个人疯狂地四处寻找孩子。三分钟后在百货大楼二楼连接人行天桥的出口处，见到一个陌生女人牵着黄晓澜正往人行天桥上走。小两口见状都大声喊叫儿子的名字，黄晓澜听见父母呼叫自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大声喊“爸爸，妈妈”。那个陌生女人见状立马放开黄晓澜的手，慌忙跑到人行天桥的另一头，下了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钻，很快消失不见了。黄玉龙两口子快速挤到儿子身边，紧紧抱着他，喜极而泣。

        很快黄晓澜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都是黄玉龙早晚接送，风雨无阻。黄晓澜乖巧听话，人也聪明，成绩一直优秀。到黄晓澜念初一的时候，黄玉龙婚姻破裂，与妻子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两个孩子，儿子黄晓澜归黄玉龙抚养，女儿黄晓瑛归女方抚养。父母婚变让黄晓澜很是受伤，变得整天都沉默寡言，成绩也不断下滑。初初离婚时，女儿黄晓瑛还是在黄玉龙这里住了两年多，后来在他外出打工时，前妻才偷偷把女儿接走了。

        独力抚养两个孩子几年，让黄玉龙背了好几万元外债。为了生存，黄玉龙先后换了几份工作，都是活又累，钱又少，老板还很不地道。因为要谋生，无法给予孩子最好的陪伴，黄晓澜性格变得很内向，很宅，除了上学就是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上网。黄玉龙觉得对不起孩子，甚少责备于他，尽自己最大努力供他读书，2019年，黄晓澜从职高考上一个三本大学，学习计算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三本大学，但孩子没有在职高学坏和废掉，黄玉龙就已经很知足了。黄晓澜学的这个专业就业很容易，只是薪资不高。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无需为儿女打算太全太过，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和际遇，未来有无限可能，靠他们自己去奋斗实现。况且，如今自己重生来到这个时空，就是想为儿子做些实际的帮助，儿子都无法直接受益了。

        上辈子有人批评黄玉龙不应该宠溺孩子，得严格地训练和要求他，好让他更独立自主，以后才更容易在社会中生存。还有，你黄玉龙本身沉溺于小情小爱，对程文馨是这样，对儿女也是这样，算不上男子汉大丈夫。

        对于别人的指责，黄玉龙承认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但不全对。严格要求孩子，固然能使他更独立自主，却也有可能让他产生逆反心理，适得其反。还有人生本多风雨，社会本来残酷，自己作为黄晓澜唯一在一起生活的血脉亲人，若不尽量宠爱他，让他感受到人生的温暖，你说还有谁会对他好？社会的冷酷冷漠只会让他也日渐冷酷冷漠，那他的人生还有温暖和乐趣可言吗？你们说我沉溺于小情小爱，为爱情抛弃了自己的前程，落得一无所有，不值得；为了让孩子不受委屈，一味对孩子好，不再婚，不值得。那我用自己浅薄的一点认知为自己辩解。第一，我也有大爱，爱国爱党爱中华民族。但我首先是一个人，我有七情六欲，我想要追求幸福，为自己和亲人追求幸福。我追求爱情，我爱程文馨，我遵从自己的本心，三十多年始终痴心不改，这样有错吗？人生一世，不过匆匆数十年，人们都为名为利熙来攘往一生，那我为情矢志不渝为什么就不行呢？至于谁是谁非，没人分的清楚，“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够直白了吧！第二，儿女是我的骨肉亲人，我疼爱他们，为他们做些牺牲，为什么不可以？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骨肉血脉亲情伦理，中华文明历史就是一部血脉伦理延续的历史！大文豪鲁迅有一首诗，回答别人对自己宠溺儿子周海婴的指责，“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顾小於菟。”这个回答够好了吧！

        黄玉龙信奉爱情至上，至于是否会求之不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在追求爱情的过程中，有悲欢离合，有得失成败。而伴随着这个过程，生命的历史也多姿多彩，这样的人生值得！这样的爱情也值得！上辈子黄玉龙对程文馨的爱情，的确是求之不得，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逆时光之河让他重生了，这不就是对他为情矢志不渝的最好酬答么！

        因为爱情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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