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异世界番外（上）
浓烈的焦烟味和血腥味将杜若颖呛醒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只见窗外的村子已经完全笼罩在了火光之中。
嘶嘶的火舌尽情舔舐着村口刻有“新手村”三字的木牌，很快就蔓延进了村宅，坍圮的巨响与惨叫声此起彼伏，与冲天的烈焰一起，连成一片可怕的地狱光景。
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女孩忽然破门而入，“不好了，勇者大人！”
“勇者？”杜若颖困惑地指了指自己。
“没时间发呆了，跟我来，”对方一把拉起杜若颖的手，“魔王发现你在这里，已经追杀过来了，趁大家还能再拖住他一会儿，我们快逃吧！”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她看向窗外，似乎有点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好心收留自己的村子因此惹上了魔王，现在却叫她独自拍屁股走人，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用管我，你先走吧。”她捡起床边的剑。
那把剑十分细长，剑身幽黑，剑柄暗红，端部印有一枚小小的花形图章。说实话，身为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手上拿个这玩意难免让她感到有些羞耻，可眼下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行！”对方察觉了她的意图，立刻拦住她道，“你刚来新手村，等级还不够，是打不过魔王的……”不等对方说完，杜若颖翻身一跃就跳出了窗外，随即径直向着混乱的中心奔去了。
两侧的灌木丛中涌出众多史莱姆，杜若颖不断挥剑斩杀，头顶不时弹出“levelup”的黑色像素字样，很快，她的等级就从1升到了9。
随着她的不断靠近，剑柄传来的共鸣与震颤变得越来越强烈，终于，剑锋自动指向一个身穿漆黑色斗篷的家伙，也是全村唯一还保持着站立状态的家伙——
魔王。
她注意到对方头顶悬浮着一块黑色的像素字，显示他的等级是10000，黑斗篷的帽沿松松地耷拉下来，半遮着脸，只露出鼻尖以下的部分，从那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窥见，那是一张与人类无二的面孔。
然而他在做的，却完全不是人类的行为。他一手贯穿一个无辜村民的心脏，然后又厌恶地将其甩开，任由对方痛苦地捂紧空洞的胸腔，一点点气绝身亡。
先前那个催促杜若颖离开的女孩站定在窗口，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完全忘了逃离。
“爸爸……”她捂紧双唇，泪如泉涌。
魔王循声向这边望来，视线悄然掠过杜若颖的头顶，裹挟着强烈的威压一起，瞬间将她压得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她身后勾起一抹浅笑，与此同时，身后的哭声被按下了永久的停止键，窗口绽开一片绚烂的血花，落在墙上，凝成一幅诡谲的泼墨画。
“你！”不可遏制的愤怒让剑柄剧烈震颤起来，竟破天荒地冲破了悬殊的等级压制，她挥剑向魔王斩去，却被轻松避开。
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然浮上心头，连同一个熟悉的名字一起，呼之欲出。
“威……”
对方微微一顿，嘴唇忽然抿紧，仿佛如临大敌一般，他退了半步，拂起斗篷一甩，随即消失在了一阵黑色的风里。
可恶，被他逃掉了！
来不及沉浸在懊悔的情绪里了，必须赶紧找出村子里的幸存者，除了救人以外，还得组织尚且能动的青壮年来灭火才行。
“唔……”
丛林深处传来一声闷响，杜若颖循声追去，越过灌木，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金发少年正遭受着一群史莱姆的围攻。
显然，刚刚那声闷哼是他发出来的。
他手持一根削尖的树枝，攻击和闪避都十分敏捷，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和这群魔物打得不相上下，这让杜若颖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她很清楚，这群透明黏腻的湿润魔物看起来人畜无害，对付起来却十分棘手——它们的身体如同活的蓝色果冻一般变形自如，随时能释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触手攻击。更可怕的是，它们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就算身体被斩断，也可以很快愈合，普通的刀剑根本奈何不了它们，更遑论树枝。
果不其然，少年渐渐陷入了苦战。
借着树林缝隙漏下的月光，杜若颖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威尔？！”
“小……”就在威廉分心的瞬间，一条触手忽然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触手擦着身体而过，在衬衫上留下一抹透明的粘液，将衣料浸得半透。隔着衬衫可以看见，沾到粘液的皮肤隐隐泛起了诡异的潮红。
他用锋利的树枝将触手死死钉入地面，不料它立刻融化成了一滩蓝汪汪的液体，然后重新凝结成新的触手，再次向他发起了攻击。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他险些就没避过去。更糟的是，一股奇怪的感觉正从先前粘液沾染过的地方慢慢扩散向全身，让他开始感到四肢发软。
又一只史莱姆向他扑来，他来不及拔出树枝，只能力不从心地后退了半步，眼看这次就要躲不过了，杜若颖立刻冲挡到他面前，一刀将史莱姆劈成了两半。她将余下的史莱姆尽数击杀殆尽，然后才上前扶住了步履不稳的他。
“刚刚那些……是什么？”他倚靠住身后的老樟树，虚弱地轻喘着气。
“史莱姆，魔王手下等级最低的魔物。”杜若颖解释道，“普通的攻击对它们是没用的，只有用火，或者被女神祝福过的勇者之剑才可以打败它们。”
“这样……”威廉吃力地强睁开双眼，视线却越来越朦胧不清，连意识也跟着开始模糊起来。
“喂，你怎么了？”她拍了拍他耸拉下来的脸，忽然发觉他的体温高得不太正常。
难道是因为史莱姆的毒液？
杜若颖赶紧翻起了新手礼包，“威尔你等等，不要睡，再坚持一下，我找找解药……啊有了！”她将找到的药草揉碎，覆在他受伤的地方。
如同遇到阳光的新雪一般，那抹草绿色碎沫很快就消失无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触感，那份清凉顺着血液涤荡开来，洗去全身的燥热与疲乏，让他感到焕然一新。
“感觉好点没？”
“嗯。”威廉有些不可思议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体力居然已经恢复如初。
这时，两人身旁忽然出现一团耀眼的光芒，一个装束奇怪的女生从中走了出来，只见她头顶戴着一对兔耳发饰，全身都笼罩在五彩斑斓的光辉里，耀眼得就像一个人形led广告牌。
“欢迎来到异世界，我亲爱的勇者，恭喜你们完成了抵达新手村的第一个任务。”对方愉快道，“这个世界在魔王的摧残之下已经濒临崩溃，我将你们召唤至此，就是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打倒魔王，拯救这个世界。只要你们能做到，我会实现你们的任何愿望！”
“这个浑身花色方块的奇怪女性是谁？”威廉问杜若颖。
“她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神。”杜若颖说，“她身上那些花色方块是‘马赛克’。”
“马赛克……么？”威廉忖思，“好像听说过，是你们这个时代专门给有暴露癖的人准备的那种遮挡物，没错吧？”
“你懂得还挺多……”
他暂停回想脑海中储备的丰富神话与史料，转而脑补起了一万种糟糕的可能性，“为什么这个神会被马赛克呢？”
“应该是因为她来自b站吧。”杜若颖满头大汗道。
“b站？是什么新的宗教团体吗？”威廉依旧很困惑。
“不，和宗教没什么关系，它是个虚拟平台，而这个世界则有点类似电子游戏——神明召唤玩家，玩家成为勇者，接受神明发布的任务——也就是打倒魔王。至于她，你可以理解为是个发布游戏任务的npc。”
威廉了然地点了点头。
“电子游戏”这个名词他倒是不陌生，毕竟他在图书馆上班，一路过自习厅就能遇到不少拿手机打电子游戏的学生。而且每次他去找白琦润的时候，白琦润基本上也都是在打游戏。
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杜若颖这种不怎么打游戏的人，梦境里居然会出现游戏相关的元素。
这时，被两人晾在一边良久的女神忽然开口，“呵，奇怪女性，暴露癖，npc……你们以为自己是在和谁说话？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本小姐可是负责掌管爱和美的女神啊喂！”
“爱和美的女神，”威廉再次望向杜若颖，“原来如此，是模仿了维纳斯吧？”
“应该是吧。”杜若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为什么她的时代里会存在这种恶趣味的兔女郎版维纳斯。
难道要为他普及一把羞耻的二次元文化吗？
不要啊，这简直不如让她一头创死……
“模仿？哼，本小姐才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女神不悦地阴下了脸，“区区两个人类，对待神明的态度如此不敬……神宫寺也好，橘也好，还有你们——”
一道闪电掠过天际，将女神的愤怒神情映得越发狰狞，“真是一个比一个叫人火大啊！”
杜若颖心脏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要你们为冒失的言行付出代价！”
女神傲慢地抬起一只手，从中流溢出两束红色光箭，瞬间侵入了两人的身体，“现赐予你们最高等的诅咒，只有打败魔王才能解开。接下来的旅途，你们就好自为之吧，哼，拜拜！”说完此话，女神就消失了。
“发发发发……发生了什么？”杜若颖惊慌失措道。
威廉盯住自己的手心，试探性地握了握双拳：“我好像没感觉到什么异常，要不互相帮忙看看——”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视线就像是被钉死了一样，停在杜若颖身上挪不开分毫。
远处的火光穿过灌木斜透过来，勾勒出少女好看的轮廓曲线。在暖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肤如同米白色纺绸包着新染的红锦一般，隐隐透出迷人的绯红，半启的唇瓣晶莹透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并将某种柔软的回忆从威廉骨髓深处猛地勾出。
“互相帮忙看？看什么……”杜若颖疑惑地迎上他的目光，随即呼吸一滞，心里有什么东西像蜡遇到了火一样，不可遏制地融化掉了。
她不觉捂紧了胸口。
怎么回事？
这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眼前这个早就看习惯了的死金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英气逼人？红宝石般的双眸散发出知性和温和的迷人气质，修长的身形轻易就把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带来强烈的安全感，让她忍不住想要依靠——
甚至
想要缴械投降……
“怎么了，小颖同学，”威廉试探地开口，“你脸看起来好红，是不舒服吗？”
难道说她也……？
杜若颖赶紧别过脸去，擦掉冒头的鼻血，“我刚打完那么多史莱姆，热！”
可恶，虽然她知道他一直就很帅，可现在这个帅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在以前的基础上又新叠了十倍美颜滤镜啊！
这有天理吗？
这没天理啊！！！
“威……威尔你才是，”她强作理直气壮地回击道，“干嘛突然对着我的脸发起呆来了啊？感觉好奇怪！”
威廉一时语塞，“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杜若颖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个神明说过，她是掌管爱和美的女神，对吧？”威廉努力试图把话圆下去，“爱和美的女神，听起来很像古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
“这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别急，等我把话说完，”威廉继续道，“神话中的爱神往往有着操纵人类美丑与爱欲的能力，所以我猜测，她刚刚的攻击很可能与这种能力有关。”
“难道说，我们现在体会到的这股异常感——”杜若颖恍然，“是因为她下的诅咒？！”
“嗯，应该是。”威廉抬手松了松领带，试图让燥热的感觉减轻些许。
性格恶劣的爱神，难以对付的魔物，神秘莫测的魔王，再加上这个奇怪的诅咒……
又是个麻烦的梦境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这丫头平时都喜欢看些什么怪东西，梦境内容竟然一次比一次离谱。
其实退出的按钮就在手边，要是想省事，他完全可以触发按钮，直接离开，可这个“诅咒”的存在，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介意。
就像白琦润说过的那样，随意干扰梦境是很危险的，搞不好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他依旧记得第一次梦境侵入的经历，在那之后，杜若颖的心绪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这一次，要是他选择半途离开，“诅咒”的影响会不会被她带入现实也未可知。然而他深知，对她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上他还要更残忍的事情了。因此，就算这只是个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隐患，他也一定要完美地将其掐灭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棘手的“诅咒”呢，现在只要正面看她一眼，他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情绪也会变得焦躁莫名。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抬眼望向远山，在那边，天空的尽头处赫然耸立着一个半透明的蓝灰色十字星，斜插在连绵的山峦之上，宛如一座巨大的十字墓碑。
在它旁边，月牙即将西沉。
结合前几次的梦境侵入经历不难发现，梦中的天象是一种与现实相关联的倒计时，一旦即将天亮，她离醒来也就不远了。
时间不多了……
“站在这里多想也无益，”威廉微微一笑，伸手向杜若颖发出邀请，“还是让我们一起出发吧，去打倒魔王，然后解开诅咒。”
“嗯！”杜若颖坚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诅咒而喜欢上这只金毛什么的，她才不接受呢！爱神也好，魔王也好，诅咒也好，这些恶趣味的东西，就让她亲手来砸个稀巴烂好了！
像往常一样，她将手搭上了他的手心。
就在两人接触到彼此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心悸忽然掠过了他们的心脏。
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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