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望山望乡（3）
发白光的小鸟？这是怎么回事？就算谁的精神体被放出来了，也不该有这种违反生物自然现象的情况出现才对。
哨兵的直觉告诉霍光这些光鸟并不简单，他神情一变起身就去追赶那只振翅飞离的小鸟。于是苏武为了不分散，只得跟在霍光身后一路快跑。
大概追了差不过半个小时左右，霍光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武被挡在身后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你怎么停下来了？”接下来，他就听见哨兵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震惊的语气问道。
“你看，这是李陵……吗？”
苏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面望去，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数以百计的光鸟在李陵周边聚集盘旋，密密麻麻犹如龙卷风将李陵包围，发出的耀眼光芒照得这一片空间犹如白昼。而龙卷风中央的李陵双眼无神，呆滞地平视前方，就像是一具被鸟群推挤着往前走的行尸走肉。
“李陵？李陵？”霍光箭步冲上前用手拨开鸟群，想把李陵从中心解放出来。神奇的是，当霍光的手触碰到这些光鸟的时候，它们就会像炸弹一样嘭地一声在空中爆开，化成握不住的流沙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但是苏武的驱赶就没有这种效果，光鸟完全不怕他，甚至还有几只光鸟被苏武攻击之后，直线朝苏武飞来，惊得苏武连后退了几步，拿出武器来防身。
十几分钟之后，光鸟终于被驱赶得一干二净，这片区域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是霍光和苏武两人头顶的灯帽。
李陵离开鸟群之后，就像被扯断提线的木偶，脸朝下无力倒在地上。霍光把他翻过来，小心翼翼伸手去感知他的脉搏，惊喜地喊道：“他还活着。”
苏武这才从刚刚诡异的画面里回过神来，他踉跄几步，来到霍光旁边摸了他几下，紧张地问道：“你就这么摸了那些怪鸟？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身体上或者精神上有什么不对劲、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霍光摇了摇头，不明白苏武为什么这么紧张。
苏武不放心地追问：“真的没有？”
“没有。”
“那就好。”苏武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我发现这些怪鸟不仅可以操控人的情绪，甚至还可以剥夺人的情感。我刚刚仅仅只是碰了这些怪鸟一下，瞬间就感觉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好像某一段记忆的情感不见了。具体是哪一段，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等我回到塔里的时候再去精神图景里确认了。”
霍光作为一个纯种哨兵，本来就觉得情绪、情感、记忆可以被实体化是一件很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事，现在苏武竟然告诉他情感还可以被抢走，简直就是突破了他的认知。
“情感被剥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霍光皱起眉头问道，“会对身体有影响吗？”
“如果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的情感，最多就是日后回忆起来索然无味，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但是如果失去了全部的情感，就会变成一个无情的人，既感觉不到喜悦也感觉不到悲伤，不会去爱和恨任何人。打个比方，常人和喜欢的人相处的时候都会心动，吃到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都会开心，而失去全部情感的人就不会，因为他们连最根本的喜欢都失去了。”
“这样的话和石头有什么区别？”霍光眉头越锁越紧，接着问道，“那这种爱人恨人的情感会恢复吗？”
“不清楚。”苏武说，“虽然理论上向导有这个能力，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有哪个向导用了这么狠毒的手段，所以我也没有见过失去情感的人会怎么样。”
“那你觉得李陵会不会……”霍光说到一半就噤声了，因为被讨论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李陵捂着脑袋，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感觉想开口却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问为什么看着我还是该说你好，好久不见，不用担心我之类的客套话。他的心里空空如也，别人是纯洁得犹如一张白纸，而他连那张白纸都没有。
“你有什么感觉？”苏武关心地询问。
“没有感觉。”李陵机械地回答，“健康，正常。”
苏武心下一沉，没有感觉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霍光倒是直接一点，当面冲着李陵来了一拳，把身板脆的向导打倒在地。
李陵捂着自己的脸，挣扎地坐了起来，平静地看着霍光。
霍光舔了舔嘴唇，急切地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感觉？生气吗？想打我？想骂我吗？”
李陵摇了摇头：“按道理我应该打你，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打你。”
听了李陵的解释，霍光疑惑地看向苏武：“他还有朋友的概念这算是有感情吗？”
“不对。”苏武已经有了判断，“他说你是朋友是基于以往的记忆认知，并不是情感上真正的认可你是朋友。而且你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说的话都是从逻辑的角度出发的吗？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啊！”
李陵就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交流，像是一个被抽走灵魂的玩具木偶。
霍光看着呆滞的李陵，啧了一声然后说：“我们先回去再说吧，看看塔里那些厉害的向导能不能治疗他。”
但是怎么回去又成了一个新的问题，前面迷路加上后面追着光鸟跑了半个小时，无论是苏武还是霍光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信号弹呢？”
苏武一摸背包放信号枪的位置，惊讶地喊道：“坏事了，信号枪被卫律那个狗比偷走了。”
苏武话音未落，森林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不长眼的混蛋敢骂爷爷！”但很说话的人就察觉到不对，森林里又传来了飞速逃窜的声音。
霍光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你在这里看着李陵，我去把卫律带回来。”在霍光如闪电般追出去之后，空气里还飘下一句淡淡的嘱咐，“不停地吹口哨，以免我找不到回来的路。”
仅仅只用了十分钟，霍光就把卫律拎了回来。本身霍光就比一般的s级哨兵要强，对付卫律一个混合型a级哨兵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对不起两位大爷，麻烦您两位高抬贵手就当作没有看见小的。”卫律一上来就扑通一声给两人跪下了，“我逃出去之后，绝对不会提到任何关于你们的事。”
苏武双手握拳垂于两侧，骨节发出格格的声响：“你为什么想要叛逃？我想知道原因。难道汉塔对你不好吗？难道你不想把异鬼驱逐出去，天下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是，我也想大家都过得很好。”卫律收敛笑意，一改以往的阿谀，“可是我没有您二位这么无私。我厌倦了无休止的战斗，也害怕某一天死在战斗中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我想要逃离这一切，到城市里躲起来，去过另外一种更有盼头生活。你们可以说我自私自利，只知道坐享其成，没关系，因为我路从就是这么一个小人。”
“路从，是你的本名吗？”霍光突然出声问道。
“是。”卫律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声，“我本来就不想要承担名字以及他背后的一切。但是我不得不选择这些，又失去另外一些，人生总是这样求而不得，得到了又未必想要。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一批人，从我十八岁到现在已经十九年了，可是因为这个注定造反的名字，上级不信任我，同级鄙视我，我的每一天真的好过吗？不信，你问李陵，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他也明白。”
苏武瞥了李陵一眼，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我路从自认为不愧对汉塔，但是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从我身上再也掏不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卫律苦笑道，“你们知道上官桀为什么急着回去吗？因为他约定了明天下午和别人见面。他准备了一大笔钱献给那个人，只要他成功了，他就能升职去管理层，以后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何尝不想这么做？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就只能跑。”
“他不会成功的。”霍光冷冷出声，“上官桀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肤浅，他对权力有更大的野心。他想要往上爬，而我不会让他成功。”
“也好，也好。”卫律假惺惺地赞叹道，“前线有你们两个这么正直的人我也放心。”
“谁说要放你走了？”霍光冷哼一声。
卫律心里一惊，急忙低下头，脑袋几乎都要埋到土里：“求求二位大爷了，让我离开这里吧。您两位就当卫律已经死了行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把李陵也带走。”霍光道，“如果我没有看到他顺利回到家里，你就准备好接受霍家的怒火吧。”
“这……”卫律暗自思忖，完全捉摸不透霍光的心思。
“如果缺少物资，我的这份装备可以给你们。”霍光冷冷出声，打断了卫律的思考。
“我的也可以给你们，但是前提是你要告诉你的计划。”苏武说，“我必须要知道一切是可行的，才会放你们离开。”
卫律头埋得更低了，唯唯诺诺地说道：“在森林外围生活着一个叫做‘游侠’的组织，我和他们商量好了，让他们三天后在森林出口接应我。事成之后，我会付他们钱。”
“你是不是有森林的地图？”苏武伸手，“给我看一眼，我们出去要用。还有信号枪、信号弹都还给我。”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卫律忙不迭地应下。
正当卫律和李陵准备离开的时候，霍光又说话了：“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二位大爷？”卫律又换上了谄媚的面孔。
“他的名字叫做李君逸。”霍光正色道，“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化名，可以叫他李君逸。”
“好的、好的。”卫律点头哈腰。
看着两人的消失在黑暗之中，苏武和霍光终于踏上了回去的旅途。
“没想到你会让他把李陵带走。”苏武打趣道。
霍光只是微微叹气：“自由是李陵在失去情感前最大的愿望，我想让他如愿以偿。”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
“这很奇怪吗？”
“不啊，这很好。”
两个小时之后，苏武和霍光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营地。篝火还在熊熊燃烧，但是在篝火边等候的却不是上官桀，而是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和一位俊美异常的年轻人。
“看来你们已经遇到闪灵了，那就来谈谈今晚的经历吧。”坐着的张良温煦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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