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执炬迎风（4）

孙策觉醒为黑暗哨兵的事情在江东一带不胫而走，不到半天江东整个向导圈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瑜正坐在沙发上乖乖举着双手，帮周母缠毛线。这是周家夫人从孙家夫人那里习来的一项据说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促进亲子关系的休闲娱乐活动。

        周夫人惊讶了一会儿，就去打电话告诉丈夫这个大消息。

        只剩下周瑜一人坐在客厅恍然大悟地想，原来这就是黑暗哨兵，难怪精神屏障那么坚固，难怪精神图景里会有一团挥之不去的迷雾。黑暗哨兵是哨兵中最为强大的一类人，他们具有堪称变态的自控能力，理论上来讲即使没有向导的辅助也不会出现失控暴走的状态。他们的精神犹如磐石一样坚不可摧，很少有人能够打破他们的精神屏障，对黑暗哨兵的情绪造成影响。

        黑暗哨兵是天生的领袖，他不仅可以对向导产生压制，还可以影响到其他的哨兵，强行得到他人的臣服。一般来说，黑暗哨兵出现的概率极低，同一时期只会出现一个黑暗哨兵，但是在这群星璀璨的时代里，已经诞生了四位黑暗哨兵——刘邦、曹操、刘备以及现在孙策。

        真可谓是深山藏虎豹，乱世出英雄。

        孙家那边，孙母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半喜半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是尽一个母亲的职责，按照哨兵协会的标准把孙策房间里的物什都替换成了适合哨兵使用的产品。孙策却敏锐地意识到，从他觉醒的那一天，母亲再也没有叫过他小孙，而是随了父亲的称呼，改口喊他和弟弟“策儿、权儿”。

        隔天，母子两个吃完早饭后，留在在餐厅聊天。

        孙母捏捏孙策的肩膀：“如果你父亲知道你成为一个黑暗哨兵，他一定会很高兴。”

        为了响应汉塔的号召，孙坚、周异还有一些江东的哨兵向导们都去前线参与驱逐异鬼的行动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两三年都没有空回家。

        “老爹还不知道吗？”孙策看着母亲的眼睛，那一双黑眸里蕴含着他读不懂的复杂情感。

        “还暂时没有。”孙母说，“我本来想着说，这么重要的大事肯定是你亲口告诉你父亲会比较好一点。”

        “没事的，妈妈就抽空和老爹提一句就行了。”孙策倒是不以为然。

        “好，妈妈帮你转告。”孙母勉强地笑了一笑。

        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孙坚终于赶在孙策十四岁生日之前从前线回来了。

        孙坚回来的时候是冬天，孙母带着三个裹成球的小家伙去火车站一起迎接丈夫回家。

        火车等候的人里有不少都是熟面孔，孙策远远地就看见周瑜牵着周夫人的手站在最前面，围着白色的围巾，戴着白色的毛绒帽，可可爱爱像个糯米团子。

        孙策还没来得及和去前面和周瑜打个招呼，列车就嗡鸣着进站了。

        孙坚健步如飞地第一个走出火车车厢，他扫了围观群众一眼，精准地从人群中找出了自己的家人。众人自觉给重逢的一家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但是出于对黑暗哨兵的好奇，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跟随他们的目光。

        “好小子，听你母亲说你觉醒成黑暗哨兵了？”孙坚倒不忌讳别人投来的视线，爽朗地揽过孙策的肩膀，“今晚请你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孙母温柔地挽起孙坚的另一臂弯，柔柔地说：“走吧，先回家再说，你坐这么久的车也累了。”

        孙坚扭头看她，放缓了语气：“我不在家的日子，你也辛苦了，我向你保证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他伸手摸了摸孙权和孙尚香的脑袋，“以后我天天在家陪你们好不好？”孙坚总是遗憾错过了两个儿子的童年，现在也只能把溺爱加倍补偿到小女儿身上。

        孙权有点羞涩地往后躲了一下，反而是年幼的小妹欢呼一声，抱住了父亲的大腿。

        孙坚回来之后也没有清闲几天，除了每天会抽出空来教孙策一些格斗技巧以外，其余时间很难在家里看到他的身影。三个孩子里面，孙策开心，孙尚香也开心，唯一受苦的就是孙权了。在这不固定的格斗训练时间里，只要孙坚看到小儿子有空都会把他抓到一边按在小板凳上旁观，时不时还要求他上场操练几把。可怜他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每天都浑身酸痛，连吃个饭喝口水也呲牙咧嘴。

        对此，孙坚评价：“策儿随我，权儿就更像你一点。安静，喜欢看书喜欢思考。”

        孙母点头：“幸好三个孩子里还有一个性子静的，不然家里太闹腾我就没有办法管过来了。一二三四，要我养四只大老虎可不行。就算是动物园里那些个专业的饲养员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我明明也帮了妈妈很多忙啊。”孙策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我怎么就难管了？老爹你别听妈妈瞎说。”

        孙母捂着嘴笑了：“指望你管弟弟妹妹？你不带头惹祸就谢天谢地了。你看看人家小瑜学习好会乐器还又懂事，你怎么不跟别人学学？真的，你要是有小瑜一半懂事，我能省心不少。”

        “妈妈就是偏心公瑾，上次周阿姨夸我你都没听到。”

        孙坚挥挥拳头：“行了行了，小孩子不许偷听爸爸妈妈讲话，快回你房间里去。”

        孙策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把脑袋缩了回去。

        突然在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孙坚提出要带孙策一起去见一个人。孙策一脸茫然地就跟着过去了，出发前还想着会不会是去见老师讨论这个学期的成绩之类的事，他双手合十真诚许愿，希望父亲永远不要知道他期末考试没有及格的事情。

        在某种意义上，他的许愿确实应验了，父亲压根就没有过问他学习情况的打算，因为这次见的人、去的地方和学校一点关系都没有，此后他走的道路也注定里学校越来越远了。

        他们去的是江东的另一个出名的向导家族——陆氏一族。陆家比起周家更为排外，从一开始对孙坚这个外来者就是持有一种强烈抗拒的态度。他们认为，在向导圈里引入太多的哨兵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斗争与烦恼，会打破家族与家族之间和平共存的平衡。所以，这不仅是孙策第一次接触到陆家人，也是孙坚第一次来到陆家人的小区，和他们的族长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本来陆氏一族的族长应该是由陆骏来担任的，只是可惜天妒英才，年轻的陆氏夫妇在某次外出的过程中不幸碰上了有预谋、有组织的强盗团伙，双双丧命在异地他乡。于是，一家三口只留下了一个三岁不到的幼子。纵然父母都是天纵奇才的向导，过于年幼的小孩也暂时无法展示血统传承下来的向导才能，更何况还是要担任一族之长这样重要的职责。因此陆氏只好请出上一任族长陆纡，也就是陆骏的父亲、陆逊的爷爷来当这个代理族长，等到陆逊的实力能够通过族内考核之后再把话语权交还回去。

        陆纡的别墅在小区的最里面，藏在花园的后面。一路上不少陆姓的向导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父子俩，一个是江东猛虎，一个是强大的黑暗哨兵，想不引人注目都很难。

        进到陆家的时候，孙策终于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周异和周瑜，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向导。孙策瞥了他一眼，男人穿着正式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到脑后，看起来像是一位气质高雅的民国贵公子。

        陆纡撑着黄花梨木手杖，坐在大厅中央的上座，手边放置着一盏上好的龙井绿茶。或许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缘故，老人呈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衰老，饱经风霜的额头上沟壑横生，脸颊干瘪无肉，颧骨凸起，唯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还放出惊人的光彩，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这就是你们的筹码？”陆纡淡淡地扫过孙策，他冷哼一声，“围绕一个半大小子建塔未免也儿戏了吧。”

        “犬子虽然年幼，但毕竟身为万人之上的黑暗哨兵。有黑暗哨兵就必有塔，塔围绕黑暗哨兵建立，这是自哨兵向导出现以来有不成文规矩。”孙坚力挺儿子，“现在局势动荡，汉塔既然给出了三个名额，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去争取其中一个。天下时局动荡，陆老想在这个时候独善其身恐怕还是有点难，我知道您不想参与到塔的斗争，可是优秀的向导也就这么多，别人也会想把你们划入到他的阵营里。还不如趁早选择一个称心如意的阵营。”

        陆纡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手杖，语气平静：“你唐伯虎是不是秋香的如意郎君还未见分晓呢，现在谈婚论嫁未免操之过急。逊儿，给客人看茶。”

        话音刚落下，一个五岁的男孩捧着一盏茶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怕生的原因，他的小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杯里的茶水都在小幅度的晃荡。终于，滚烫的茶水溅到了小孩的手上，迅速红了一片。陆逊惊呼一声，一时捧不住茶盏，脚下也没站稳，往前扑倒。

        孙策动作迅速，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大跨步向前扶住要摔倒的陆逊，还顺势握住小孩奉茶的手，避免瓷杯落地摔碎，结果滚烫的茶水因为惯性全数泼在孙策的手背上。黑暗哨兵感观敏锐，手背的疼痛沿着神经加倍传输到大脑，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孙策脸色一白，他咬住嘴唇才勉强忍住不发出声音。

        周瑜皱起眉头，打开精神屏障，将哨兵包裹在内，替他分担部分疼痛。

        一直看戏的陆纡开口了，吩咐下人说：“拿烫伤药膏来。”他示意保姆把陆逊抱下去，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脸色同样惨白的陆逊对陆纡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藏在手心的袖珍取血瓶滑进冬衣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多亏及时送来的烫伤膏，清凉的药膏厚厚涂在手背上有效地缓解了疼痛，孙策缓和了脸色，抬着受伤的手站到一边。下人帮忙用绷带裹好，贴心提醒伤口不要沾水，然后就退下了。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都反应不错。”陆纡手杖轻轻敲击地面，“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仅父辈适配度高，两个小辈的适配度也高。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们两家为什么要联手了。”

        “拿小孩来试我们又何必呢？”孙坚还是心疼儿子的，他脸色阴沉，“如果不想合作，也太可以直接不谈。”

        周异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周旋，左右安抚，最后才表明态度：“陆老，如果你一直困在这栋别墅里，就永远只能看到窗外的这片湖。只有走出去，才能够遇到广阔的海洋，才能见到更为壮丽的人间奇景。现在这个时代，停滞不前可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你是在说老夫坐井观天吗？”他重重地敲了地面一下，缓慢地站起身来。他越过客厅里五个人踱步到窗前，从他的视角看下去，刚好能看到远处平静的湖水。新雪初霁，湖面上冒出轻盈飘逸的白烟，朦胧不清。

        以前他的儿子、儿媳就喜欢晚饭后在湖畔边上散步，每每邀请他出门的时候，他都托词年事已高禁不住湿气而没有参与。但是，现在他却是永远地失去这个机会了。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说到底是老夫年事已高，跟不上时代了。”说完他转过身，颤颤巍巍地朝孙策鞠了一躬，“陆氏一族上下愿听孙策大人差遣。”

        得到了陆纡的首肯，事情很快就谈妥了。

        五个人在楼下分别，西装男朝孙坚笑了笑：“物资和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们去跟这一带的企业家、大财主们谈的。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具体的结果，做个账目出来。”

        “辛苦你了。”孙坚点点头。

        “无妨，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再讲我也是吴塔的一员，总要为塔的建设添砖加瓦嘛。”

        周异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天气冷。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注意身体，生病了可是有人会心疼的。”

        孙坚在旁边笑着说：“新婚快乐，张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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