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执炬迎风（2）

后来孙策经常去周瑜家里玩，孙母起初还担心儿子太调皮，会给对面家庭带来麻烦，每次都让孙策带上礼物再去，但是次数多了，也没见别人抱怨，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孙策去找完周瑜回来之后，她总能在自家儿子的书包里面发现吃完了的零食包装袋？

        随着孩子的交往越来越密，两个妈妈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时不时一起约着去美容院做头发做美甲，丢三个小孩在家里让他们自己玩。神奇的是小孙权格外地黏周瑜，每次见到隔壁家的哥哥都要缠着他给自己讲那些书上才会看到的历史故事。

        以及后来出生的孙尚香也特别亲近周瑜，粉粉嫩嫩的小宝宝一放下来就要往他怀里钻，如果周瑜没有抱她就会又哭又闹，直到周瑜对她敞开怀抱才收声。这就让孙策特别郁闷，一度怀疑小妹到底有没有分清楚谁才是她的亲哥哥。

        孙策的觉醒来得猝不及防。

        一觉睡醒，感觉世界变了模样。那天上午，孙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就感觉到一股小笼包的香味直直往鼻子里面钻，简直要把胃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那是他和周瑜都喜欢的一家早餐店，皮薄馅多肉汁鲜美，好吃得不行，就适合在冬天上学快迟到的时候打包一笼热乎的小笼包带走，然后在早读课上架起书本背着巡查的班主任偷吃。

        正当孙策馋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家日常光顾的早餐店似乎是开在学校附近，距离小区至少有一条街开外的距离，他怎么会闻到从这么远的地方传来的香气？

        孙策本来想起床看看去客厅看看，是不是母亲给他买了小笼包当作今日的早餐。结果他发现只要他稍一挪动身体，皮肤就火辣辣的疼，原来柔顺的衣物成了一张粗糙的砂纸，颗粒感分明，弄得他浑身难受，起床如受刑。

        他躺着不敢动只能喊人，一张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喉咙沙哑得堪比迷失沙漠的探险家，又好像是一辈子都没有喝过水的人。今天孙母要送弟弟和小妹去乡下外婆家避暑，一早就带着弟弟妹妹出了门，家里空荡荡的自然没人回应。孙策喊了几声才想起这件事，忧伤地想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孙策只得像尸体一样老老实实在床上放平躺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漫无边际地左想右想，终于抓住了一闪而过的正确答案，这不会就是就是前几天社区工作人员发下来的哨兵向导指南手册里写的觉醒吧？母亲好像当时还和他提过几句父亲也是在这个年纪觉醒，让他多多留意身体机能上出现的异常。

        只是没想到预言灵验得这么快，没过几天功夫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来在母亲回来之前，他只能留在床上接受折磨了，孙策叹了一口气，希望早点来一个人把他从这摊衣服里面解救出来吧。

        行动受限的孙策只能竖起耳朵听走道里的动静，百无聊赖地猜测那些发出声音的人都干些什么。哐当——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怎么不反锁呢，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啪嗒啪嗒——隔壁小孩踩着拖鞋下楼的声音，别这么激动啊，小心摔跤；嘈杂的人声——哦嚯楼下的夫妻又吵架了，问候彼此父母骂得真凶；唰啦——太可恶了，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迟才起床，就算是假期也不能这么放纵吧；叮——电梯上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哦，是周瑜。

        两人在放假前就约好了暑假一起去学游泳——这也是孙策没有跟着一起去外婆家的原因。本来说好今天上午要去游泳班报名的，周瑜在孙策家楼下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他身影，就直接上楼来找人了。

        楼道里，周瑜先按了三下门铃，又敲了三下门，都没有人回应。

        他皱眉，心想说孙策该不会还在睡觉吧，这平时最有积极性、叫得最欢的人怎么还好意思赖床？他从门口地毯下摸出孙家的钥匙开门进屋，本来孙母还打算给周瑜也配一把钥匙的，方便这两个小男孩的往来，不过看周瑜一直婉拒，就只是告诉了他放备用钥匙的地方。周瑜在玄关低头换鞋的时候瞥了一眼，孙策穿的几双球鞋都还在玄关的鞋柜里，但他那双极具孙家特色的有着老虎脑袋的拖鞋不在。行吧，看来这人确实没起床。

        他直接走到孙策房间门口，转动把手进去。以前周瑜还是个会敲门的乖宝宝，孙策和他掰扯了一段什么“我又不锁门，你敲门我还要给你开门多麻烦啊”、“我对公瑾你永远没有秘密，放心进来吧”之类的话，而且每次周瑜敲门都要提一遍，久而久之周瑜进孙策房间的时候就懒得敲门了。等到后来年纪稍长，有了隐私的概念，周瑜就成了那个唯一可以不敲门就进来的人。

        周瑜一打开门，就看到孙策躺在床上，阳光灿烂地对他笑：“哈喽，公瑾。”他走到床边，看孙策脸色也没有什么异样，疑惑道：“你都醒了，怎么还不起床？”说完之后他就伸手去试额头的温度，“你也没有生病啊。”

        周瑜手掌心凉凉的，贴在他额头上很舒服，原先体内无端流窜的燥热瞬间一扫而空。孙策抬手握住周瑜手腕不让这份冰凉离开，周瑜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顺着孙策的意思在床边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十三岁也到了长身体发育的年纪，孙策、周瑜两人仿佛攀比似的，身高都一个劲地往上窜，不知不觉到了一米六五的高度，不过孙策更爱运动肌肉长得结实，显得肩膀宽且锋利，而周瑜体型就较为匀称，依靠着一张日益往俊的方向发展的脸和棱角分明的骨架终于摆脱了被认成小姑娘的可能性。

        “怎么了？我刚吃了甜筒。”

        孙策只是傻笑。

        “不说我就走啰。”

        “我好像觉醒了。”孙策的语气里难掩得意之情，像一个迫不及待地跟同伴炫耀挖到的珍贵宝石的淘金猎人。

        周瑜蹙眉，他拨开孙策的手，双指并拢抵在刚觉醒哨兵的眉心处。躺平的孙策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你在干嘛啊？”周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在帮你啊，你不难受吗？”

        “你已经觉醒了？”

        “对啊。”

        “什么时候的事？上周你请假那天吗？”

        “嗯。”

        孙策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不顾与衣物摩擦的疼痛，抬手捂住胸口作西子捧心状：“你觉醒了竟然不告诉我，太过分了吧，说好的兄弟之间没有秘密呢？”

        周瑜被他的做作梗了一下，无语凝咽，只是安静地盯着他。孙策才不管尴尬不尴尬，反正他本身就是爱笑的人，现在也只是嘿嘿地笑着：“我现在发现你的眼睛比我得要黄一点诶，那个什么，班上女生是不是都管这个叫琥珀色。噢，我愿化身成为一只寒武纪的三叶虫，堕入你琥珀色的双眸，用此身造就永恒且不幸的爱意。”

        周瑜看他嬉皮笑脸，按在眉心处的手指抬起用力一点：“你放松一点，我进不去你的精神图景了。”

        孙策无辜地说：“我已经够放松了，不会是你不行吧？”

        “别小看周家。”周瑜淡淡道，“我们一家都干这个的，我还能不会吗？”话虽如此，但是探索的过程着实谈不上顺利。他在孙策的精神深处发现了一堵厚厚的雾墙，这堵墙不仅将精神图景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也将周瑜的精神触手排斥在外。作为和大多数哨兵都具有极高适配度的黄金向导，周瑜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强烈的排异反应。暂时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能在外围的浓雾里梭巡，寻找可以突破雾气的破绽。

        在几次撞墙之后，他终于在迷雾之中看到了一点亮光，寻着那道口子撕破重重迷雾，周瑜从高空中顺利降落。

        周瑜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周瑜在孙策的紧密注视之下，从容不迫地直起腰，继而随意地甩了甩有些僵硬的小臂，松松肩膀。

        孙策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你看到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周瑜云淡风轻地回复他，“刚才我记得某人似乎说我不行来着。”

        孙策撒娇道：“好公瑾，你告诉我吧。”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周瑜唇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两人在幼年结拜之后对了真实的年龄，发现两人竟然如此巧合地同在一天过生日，刚好应了誓言里那句同年同月同日生。小孙策就说既然在历史上我是大哥，那么现在我肯定也是大哥。小周瑜不服，说大哥轮流做，今年到我家，非要和孙策比对更具体的出生时间。小孙策胡谄了一个零点零分零秒就不肯再说下去了，把小周瑜气得直跺脚，深知儿子是晚上十一点才出生的周母在一旁笑笑不说话，不想戳破小周瑜的美好幻想。

        “公瑾，我发现你怎么这么记仇呢？”孙策很郁闷，但是面子不能丢，眼一闭，摆出了誓死不从的姿态。周瑜嗤笑一声，轻拍他的手臂，让他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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