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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049


他以为赵瑾和是想要多些可以和奉雪谈判的筹码,可第二日,他被放出了宫,他难以想象他竟是真的从赵瑾和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宫中难得的变得平静了许多。

        陆嘉姻以贵妃的身份居住在了宫中,大约是因为那次发生的事情失了颜面,她竟只是安分的待在自己宫殿中,没有再发出什么动静。

        而奉雪也有几日没有见过赵瑾和了。

        可她却过得并不好。

        她白天想的东西越发多了,她总想着那日穆和宫的荷花池里,自己察觉到的响动,那是什么呢,真的只是底下的一只鱼想到河面上来透透气,还是舞宁呢?

        又会想起荷宁,她去的那么蹊跷,会不会和赵瑾和有些关系呢?

        白天想的东西多,夜里也就不自觉的做梦,梦中也总会见着这些人,可奉雪并不觉得那是多么可怕的噩梦了,她甚至很多次都想要将那些景象看个清楚,越是清晰,越是深刻,她不应该忘记。

        她心里的压力也越发大了,压在她心头的东西越发的沉重,她越来越觉得杀了赵瑾和好像并不是一个那么好的办法了,那样他便能轻松的离开这个世上,他所犯下的罪孽也根本就不足以清算。

        “若是我死了……”

        她想起赵瑾和的目光,想起过去经历的点滴,她深知自己于赵瑾和而言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心爱之人了,他的那些感情超越了本来的范畴,就好像……成了执念。

        她若是死了……奉雪想着便不禁笑了,对了,对于赵瑾和来说最为苦痛的折磨,应当是求不得,他那个人,最是忍受不了苦苦追寻的东西最后还是失去。

        权力如是,她亦如是。

        她仰起头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想着若是点一把火的话,会是怎么样的绚丽的景象,她知晓赵瑾和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一直都觉得自己应当是要死于一场大火中,同舞坊里面的那些人一起。

        正当她望着桌上的灯盏入神的时候,衡儿突然端着热腾腾的粥推门走了进来,笑着道:“冬日里身子容易凉,娘娘喝些热粥吧。”

        奉雪回过神来,望着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红枣莲子粥,轻轻的“嗯”了一声,又突然道:“厨房怎么突然做了这个,我好像没说想吃吧。”

        “是奴婢让厨房做的。”衡儿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她,又接着道:“娘娘这月的葵水又是久未有动静,奴婢实在是担心,便去太医署那边问了一遭,李太医说多喝这粥能温养身子,于是便让厨房那边做了。”

        奉雪听到这话不禁一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也确实是没有再去在意过这些事情,如今突然听见衡儿提及才想起来,好像却是已经过去有一段日子了。

        而且近些时候还嗜睡,甚至……

        她端起那碗粥的手不禁一顿,艰难道:“衡儿,能不能帮帮我。”

        衡儿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忙点头道:“娘娘这也太客气了,谈什么帮不帮的,衡儿是您的奴才,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奉雪却突然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不让赵瑾和知道的那种帮。”

        她知道衡儿一直都是在帮赵瑾和做事的,所以她在这昭华殿中有任何的举动,赵瑾和都能知晓,她身边没有什么可信的人了,昭华殿中其他的人也都有可能是赵瑾和安插的。

        与其去找其他人碰运气,还不如找衡儿,她虽然帮赵瑾和做事,可是回想起过往的那些事,奉雪非常确定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情在的。

        衡儿明白了奉雪的意思之后也不禁愣住,迟疑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

        “算了。”见她久久未能有应答,奉雪便已经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了,也不想为难她,便又道:“你就当作我没有同你说过这事吧。”

        “奴婢帮您。”衡儿一咬牙,竟是说出她自己都很意外的话来。

        奉雪惊讶的看向她,忍不住的再度提醒,“这件事,你可是须得帮我瞒着赵瑾和的。”

        衡儿点头,“好,您说需要奴婢怎么办就是了。”

        衡儿这些日子也是看着奉雪受了不少苦,又很为当初背叛之事感到愧疚,她如今在这儿,孤身一人,若是没有自己帮她,岂非是要将她逼死?

        奉雪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拉着衡儿道:“你帮我去找个太医过来,最好是不起眼的那种,问就说是我着了凉,想找太医开个方子。”

        说罢,她又郑重的添了一句,“千万不要找李颂,李颂不在的时候过去最好。”

        往日她身上若是有了什么病痛都是李颂过来的,每一次都是如此,即便再怎么了无痕迹,也容易猜到这人同赵瑾和的关系。

        衡儿明白了奉雪的意思便很快应下了。

        宋昭秦再度出现在赵瑾和面前的时候,竟是意料之外的气定神闲。

        赵瑾和看着他,他也同样平静的看着赵瑾和,片刻后,赵瑾和终于是开了口,他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许疑惑,“你不在意池晏婷?”

        那些事情他查得很是真切,他确定宋昭秦和那池晏婷之间是真的有一段情,有些东西应当是做不了伪的,他真心的喜欢过一个人,他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应当是什么样子。

        宋昭秦的神色依旧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他嘴唇微动,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吐露出两个字来,“在意。”

        接着,他又道:“可是……我更在意师父的仇。”

        “所以你放弃了她?”赵瑾和看着眼前的人,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很是熟悉的人。

        “也许吧。”宋昭秦并未有任何犹豫,看向赵瑾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毒,“我这样的人不应当奢求别的,只要能帮我那无辜死去的师父报仇就够了。”

        赵瑾和感受到他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皱眉,他负手转过身去,而后道:“说吧,背后指使你做这些事情的人是谁?”

        “没有人。”

        宋昭秦收回了目光,“只是我自己怨恨你这种滥杀无辜的人而已。”

        赵瑾和明显不信,“你若是想杀我,便会直接冲着我来,从阿雪入手……那说明你知道的事情可真是不少。”

        他一步步靠近,“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事,又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宋昭秦明显是没法可以回答得了这些话,所以最后他索性沉默,沉默,也等同于默认。

        赵瑾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的时间,最后也只是让手底下的人将他关了起来,宋昭秦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少不得要受一些皮肉之苦,可却不曾想赵瑾和说的关起来,就真的只是关而已,也没有人用些刑罚逼问之类的。

        这让他心中不觉生出些不安来。

        竖日夜里,他见到了满脸惊惧的池晏婷,她口中还塞着布条,见到了宋昭秦也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控制着池晏婷的是景惟,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将池晏婷绑在了宋昭秦的面前,然后安静的在他们之间的炭盆里点起了火,又从一旁的刑架上取了一根粗长的鞭子,鞭子过了火,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低吟,仿佛能将坚硬的地板扫出一道痕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昭秦眼睁睁看着景惟一步步靠近了池晏婷,心不由自主的揪成了一团,“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动她。”

        他的话没有让景惟有片刻的迟疑,他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而后重重的落在了池晏婷的身上,竟是直接将身上的衣衫划破,在身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池晏婷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又无法能做些什么。

        宋昭秦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开口想要阻拦景惟,可是此刻的他好像无论说些什么都起不到任何作用,景惟的鞭子一道又一道的落在了池晏婷的身上,那衣衫由一开始只是破开一个小的口子到后面竟是没有一处完好的了。

        “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样?”宋昭秦满眼猩红,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景惟终于是停了下来,没有往他那个方向多看一眼,只是平静的给出了答案,“陛下说,您应该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的。”

        接着,手中的鞭子再度落在了池晏婷的身上,而此时的池晏婷已经是仿若一具死尸,落下来的鞭子也只是让她支离破碎的身上多了一道痕罢了。

        宋昭秦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二日,宫中抬了一具尸体出去,据撞见这个景象的宫人说,那架子上皆是一片刺眼的鲜红,流的血竟是将盖在上头的白布都浸湿了,可想而知那白布底下是如何血肉模糊的景象。

        同日,宋昭秦被放出了宫。

        京都的雪今年下的很大,比赵瑾和去叙州那年下的还要大。

        昭华殿的桂花树被一夜的风雪连根拔起,奉雪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想起几月前还看见这桂花树上结满了桂花,香气浓到掸都掸不开来,如今却是被大雪夺了生机不禁有些悲凉,这桂花树是她刚刚搬来这儿的时候为了让这儿看起来不那么空旷特意从别处移栽而来,才不过半年便落得如此局面。

        看来世间万物都应当是有它自己的归属,真是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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