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幅画的起笔最为重要，两个人的初遇更为重要。

        聂云不知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形成了三面对峙的局面。男人一手死死抓住聂云的右手，像是要把她拖走，聂云奋力反抗着，左手紧紧抱着画板。

        “放开她!”另外一边，一个身穿青衫的女人极速滑下山来，嘴里大嚷道，“喂，说你呢，放开她！”

        男人转过头去，看见是个面容毓秀的小姑娘，嘿嘿笑道：“嘿，还来个小尼姑。”

        “啊呸，什么小尼姑，没文化。我是道士!”小道姑面含怒色，在离两人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我说怎么有头发呢。”

        “你才没头发。快放开她！”

        “这个女人欠我钱，我来要债，你少管闲事。”男人一边叫，一边试图拉聂云手中的画板。

        小道姑看聂云挣扎得满脸通红，男人丝毫不退，一手掏出藏在袖中的双节棍，猛地向男人甩去，恰地打在男人肩上，受到着猝不及防的一击，男人“嗷”地一声大叫，放开了聂云，聂云急忙跑开，小道姑顺势从坡上滑下，跳了下来，挡在了两人中间，男人手捂着胳膊，大叫道：“你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要钱要到这儿来了，不知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难相对吗？快滚！”小道姑双眼瞪着疼得咧嘴的男人，摆着架势防着身边的空当。

        “你个泼妇，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怒吼道，看见小道姑的架势，一时也不敢上前。

        “我管你是谁，喂，你欠他钱了吗？”小道姑对身后的聂云喊道，头并没有偏过去，双眼紧紧盯着男人，男人被那棍子威胁着，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

        “人家说没有，快滚。”

        “嘿，我说你这女人，讲不讲道理，她说没有就没有，你信吗？”

        “我真没有。”聂云轻轻地说道，“我来山上写生，他想抢劫。”

        “我抢劫？聂云，你说话小心点！”

        “够了！”小道姑喝道，“要债就拿证据，少在这里狡辩。”

        “你……”男人抓着受伤的手臂，气得嘴唇发抖，一会儿瞪着眼前气势汹汹的道姑，一会儿瞪着站在稍远处的聂云。

        小道姑看他说不出话来，冷笑道：“呵，看来你拿不出什么来，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再不走……”

        “我报警了。”聂云举起手中的手机，晃了晃。

        “聂云，你……”

        “师妹，师妹！你在哪儿？”林中传来阵阵呼喊声。

        “师兄！”小道姑应道。

        男人脸色一变，意识到眼下势单力薄，于是最后用恶狼般的眼睛，狠狠瞪了聂云一眼，转身朝着山下跑去了。

        看着男人走远，小道姑松了口气，看向聂云，她已慢慢挪在了小道姑旁边。小道姑发现，聂云的手机屏幕根本还在电话输入界面，完全没有报警，“你……”

        这时，一个男人冲下树林，跑在了小道姑跟前：“师妹！你干嘛呢？跑到这里干嘛？”

        聂云看他中等身材，也是身着青衫，头梳发髻，上面还插了个木簪子，背上背着一个竹篓，神色惶惶地抓着小道姑，嘴里不住地责备：“你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吓得我到处找，你可知道，我差点……”

        “师兄，”小道姑不耐地挣开男道士的手，将双节棍收入袖中，“我这不是没事吗？大惊小怪什么？”

        “我不是担心你嘛，”男道士委屈道，看见旁边的聂云，“诶？这位姑娘是……？”

        小道姑瞥了聂云一眼，“哦，刚有个男的，想抢她东西，我把她救下来了。”

        聂云微笑道：“是的，谢谢仙姑的救命之恩，我叫聂云。”说着，向小道姑伸出手去。小道姑撅着嘴，握住聂云的手，道：“樊静九，这是我师兄，樊静五。”

        “你好，你好，我叫樊静五，是她师兄，姑娘您受惊啦。”樊静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但略带自豪地笑道，“我们小九就是这么热心肠，路上遇见什么都拔刀相助，虽然，她有时候有点凶巴巴的，还有点小气，但她真的是个好道士，虽然有时候有点抠，但她……”

        “好啦，师兄，你干嘛呀？”眼看师兄像是倒豆子似的，一刻不停地说，樊静九有些脸红，她悄悄地瞟了一眼聂云，只见她双手抱着画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颊边垂着一缕散落的头发，整个人带着柔顺静谧的气息。“我们还是快走吧，太阳都快下山了，免得那人又带着人冲上来。”樊静九对着樊静五说道。

        “啊，对，对，姑娘，不嫌弃的话，先和我们到道观里去，去了你再联系你家人来接你，或者……，”樊静五踌躇地说道，“或者，你不放心的话，现在就和你家人联系，就说你在蜻蜓山大云观等他。”

        聂云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们先走吧，我在路上说。”

        樊静九本来是想着，沿着另外条道，把聂云送下山的，虽然天色渐晚，但下山就是一个小公园，往来活动的中老年人也不见少，在下面报警等人也是可以的。没想到师兄一下子就决定把人送回道观了，当即反对：“不行，我们还有事，”樊静九扫了一眼樊静五的竹篓，“我把她送下山就行了，师兄你先回去，冒然领人回去，观主……”

        “哎呀，师妹你也真是的，人家小姑娘刚刚遭遇抢劫，还忍心丢下人家一个，咱们道观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进去坐坐喝杯热茶，静静心又怎么了？走走走，别耽搁了，一会儿人追上来就不好了。”樊静五说着，便赶着樊静九往山上走去，樊静九觉得平日里啰啰嗦嗦的师兄今天更是热情过了头，看向旁边默默跟着上山的聂云，低着头，一脸顺从的模样，清纯干净的脸因爬山有些微红，心中冷笑一声，原来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看我一会儿怎么给师父说。转念又觉得聂云太好骗，就这么随随便便跟人走了，不怕又遇上坏人吗？心中一阵烦闷，为了出气，“啪”地一声拍在了樊静五的竹篓上。

        樊静五一个哆嗦，叫道：“你干嘛呀，师妹！”

        “干嘛，拍你一下怎么了？”

        看见樊静九严厉的眼色，樊静五低下头，嗫嚅道：“你拍我，拍肩膀啊，拍我竹篓，万一坏了……东西掉出来，那可不麻烦了吗？”

        “麻烦，捡些蘑菇有什么麻烦的。”樊静九翻了个白眼，看向紧紧跟随在身旁的聂云，“你就这么相信我们，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聂云迎着樊静九的目光，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极具古典美的眼睛，眼睛中透着如羊羔般的温和，“我最近常来蜻蜓山写生，知道这里有座大云观，有时也常看见你们道士在山上来来往往，看起来都不是些坏人。再说，您刚才还挺身而出救了我，我和那个男人认识，知道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哼，你这么轻信他人，早晚有一天还会吃亏的。”樊静九看聂云一副信任满满的样子，便懒得和她说下去了，转头对樊静五说：“肉没掉吧？”

        “没掉吧……”樊静五侧身掏了掏竹篓，“好好的，师妹你放心。”

        “道士……也吃肉吗？”聂云小声问道。

        “啊，姑娘，我们可不是全真派那些伪君子，什么也不能吃，只能吃草，我们大云观的道士不光能吃荤，还能结婚呢。”樊静五摸着后脑勺，看着聂云，憨憨地笑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樊静九看着自己师兄一脸色迷心窍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樊静五的腿上，“你结不结婚跟人家有什么关系，好好带路。”

        被师妹一教训，樊静五意识到自己说话是有些轻佻，呐呐地低了下头，不好意思地奔到了前面，不再说话，专心地带路起来。樊静九和聂云两人跟在后面，默默无语，剩下的路程只听得三人脚踩草木的“嚓嚓”声。

        因担心太阳落山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聂云这个外人上山困难，樊静五在前面带得较快，七绕八绕地走着路，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三人终于从树林中穿了出来，踏上了嵌在路上的青石板，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屹立在十几个台阶上的空地之上的山门，正中堂堂地挂着“大云观”三字的牌匾，只够两人穿过的门的两侧，刻着“天阁钟灵黎庶仰神光，玄宫敏秀云霞布圣德”的字样。

        “到了，姑娘。”樊静五回头笑道，“这就是我们道观。你经常来蜻蜓山，有来过吗？”

        聂云愣了一下：“这……确实没有。”

        “这样啊，哈哈，没事，”樊静五颠了颠竹篓，继续走着，“我们道观人不多，加上观主也就十个人，平时除了观主，也只有我和小九住在这里，其他人一般下班了就走了，稍微有点冷清，姑娘你不要见怪哈。”

        聂云摇了摇头，随着旁边的樊静九一起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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