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糖油渣
张桂兰虽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但一大清早还特有兴致地起床做早饭。
腾热一笼屉的二合面窝窝头，咸菜疙瘩切成粗细不一样的细块，用筷子从香油瓶子捅一滴的芝麻油，自家酿的陈醋倒是舍得放。
薄溜溜的一小锅米汤，上下分层，水米分离，她还特偏心地用勺子刮着锅底给李红乘稠的。
吃饱喝足，张桂兰便骑上自行车往厂区看热闹去。
果然，人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里面嘀嘀咕咕一阵喧腾。
“你们瞧见没，就一个工作来了两家人，婆家还专门找了会计把钱和粮票都掰扯清楚了，你没看到当时赵大妞那个脸呦，拉的比驴还长。”
\"既然不愿意，怎么她儿子不出来顶啊。\"正式工这么宝贵，依着赵大妞的脾气，不该把钱往外推。
“人家可是想坐办公室的，自然看不上搬运工，搬运工多累啊。”张桂兰鄙夷地解释道。
“可不能这么说，当时李红刚进来的时候说是十六，可看着比李艳还挫那，为了让我们留下她，不是还当了一段时间的搬运工。”就有知情人打抱不平。
还没待张桂兰吐槽，一车间的王组长就携着热气和怒气进来了。
“真是岂有此理，赵大妞就是个棒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看看把我挠的。”
王组长向大家展示她的脖子，只见麦色皮肤上，一道红艳艳的抓痕横贯整个侧颈。
“你不是去带着赵大妞和她亲家去办手续了，她没事挠你干吗？”有人不解道，上班第一天就把直系领导给抓伤了，也是够没脑子的。
“还不是钱闹的，赵大妞还想像以前那般和会计说先把钱领走，扣除饭钱之后再给李艳。李艳死活不同意，两人在路上就吵吵起来了，眼看伤到孙会计，我能不帮着拦拦，嘶呵，真是两个不省心的。”王组长摸着脖子抱怨道。
孙会计奔三的年纪，刚怀一胎，要真是他们车间的人给弄得，她也脱不了干系。
“真是倒霉，抓着我也就罢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新来的给安排的轻点的，做质检，那么大的窟窿也给我过了，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在想啥。”王组长气愤地朝众人比划，一二拇指一圈，鸡蛋大的窟窿，惹得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种就不是不小心，这是严重的态度问题。
“后来我直接让她去帮着裁剪去了，反正依葫芦画瓢总不能再错了吧。”
众人对视一眼，裁剪可不是什么好活，尤其小姑娘皮嫩，少不了吃点苦头。
“哎呦，我的张主任，红儿那个丫头啥时候回来呀，质检的活我可还给她留着那。”王组长朝着张桂兰一挑眉，给了一个你知我知的信号。
想起李红的打算，张桂兰只能歉然道：“王同志，一开始我们两就想差了。你也知道李红孩子性子软，也没人帮衬，如果来当临时工，那钱还不是一样被赵大妞那个泼妇抢走。”
众人一想，这种情况不是一直在发生嘛。
王组长也无可奈何，之前她倒是想不同意，妇联那边也一直在做赵大妞的思想工作，可赵大妞根本不听，逼急了就跑到厂长办公室哭李拥军。
你说说，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啊。
……
李红可不知道大人们对她的同情，现在她可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早上吃完饭就挎着篮子去菜市场进材料了，好久没做，怕手生。
出门前和了两盆二和面，鲜嫩的紫根韭菜，新鲜滴水的鱿鱼。肉票就一丁点全买成了大骨头，拉秧的绿毛豆也便宜，她给包圆了。
回来先把毛豆都焯水，一部分刚断生就捞出来控凉，拨出果实，和酸豆角一起切碎，和着少量的木耳，金黄的鸡蛋碎拌匀，这是第一种馅料。
剩下的毛豆只保存少量的水分，加入食盐，花椒，干辣椒再闷半个小时，就成了一道非常可口的下酒菜。
紫根韭菜味更浓，切的细细的，鱿鱼去除体内的脏东西同样焯水剁碎，加入胡椒粉，青辣椒末，其他调料调味。
趁着面团发酵的时间，将已被斧头劈开的骨棒清洗加水和香料熬煮。
等面团发酵的一摁一个坑，且能有效反弹的时候，李红的手就变成了无情的包包机器。面剂子擀薄皮，一手放皮，一手放馅，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包胖白胖的包子就诞生了。
等李红把全部包子都包好的时候，六平米的客厅变得更狭窄了。
包子要用大火蒸，张桂兰家的蒸锅也不大，边蒸边拿到一旁放凉收起来。
用的还是李红之前找的泡沫箱，里面铺着一层棉毯子，凉包子用干净的白布包裹。
师傅出门前让她骑师公的自行车，到地方一看自行车车座上已经焊好了几根铁棍。
李红撑起自行车撑，先抱起一个泡沫箱安置在车后座，拿麻绳捆紧。另一个泡沫箱一端则先靠在车把上，等李红摇摇晃晃地蹬起一边车蹬时，装满包子的泡沫箱依照惯性就直愣愣地猛戳到李红的肚子上。
李红像是被撞习惯了，眉头也没皱一下，可又有谁知道，她肚子早就赤红一片了呢。
泡沫箱都不小，全都挤住李红，二八大扛还特别沉，李红早饭早就消化完了，等到了摆摊的地方，她的脸色和白纸都没什么区别了。
就这样，她也只是猛灌了一口水，接着找了一片遮阳的地方。摆出来几个包子当样品，就静等着顾客上门了。
晋城和海市的公路虽然才开通没两个月，可车流量已经不少了。这不，李红没休息多久，就有客人惠顾了。
“我就看着像你，今天做的是什么馅的包子啊。我太馋了，先尝尝味儿。”来人也不客气，手都没洗，两指一捏，最上面的鱿鱼馅包子就被他塞进嘴里。
鱿鱼本来就是熟的，李红又是掐着点蒸的韭菜，来人一口咬下。q弹的鱿鱼裹挟着大海的气息，应和着浓浓的韭菜味，皮薄馅大，回味无穷。
调料用的恰到好处，空口吃都不觉得咸，来人吃完又挑了个长相不一样的，包子嘴上还点缀一粒酸豆角。
这次的口感更加独特，酸爽的豆角，绵软的鸡蛋，一咬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木耳。最令人惊艳的竟然是断生的整整好的毛豆，说脆也不脆，说面也不至于，反正就是让人停不下来。
“刘叔你慢点吃，别噎着。”
刘叔刘志红是李红的老顾客了，他噎着也是有前例的。
刘志红不客气地连吃了五个大包子，这才停口气道：“小姑娘越来越厉害了，我还没见过人家用鱿鱼，毛豆做馅的。要不是太远了，真想买点给我婆娘尝尝，省的她老说我馋她。”
李红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接话，只帮着给刘志红的铝饭盒里加山泉水。
刘志红见她不出声也不见怪，实在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李红是哑巴。先是可怜她小小孩，就出来忙生计，他家娃看着比李红大不少，还只知道让他给带吃食。
直到有次他着急走，忘记接李红递过来的零钱时，才听到李红说话，当时还唬了他一大跳。
过路的其他司机见刘志红停车去买包子，实在是饿的发慌的人也跟着一块下车，不过每个车都会留人。
要不是看着李红实在瘦小，刘志红吃包子的馋样，他们也是不敢在陌生地方停留的。
这个时候的运输业并不发达，司机可是一个非常吃香的职业，当然他的危险性也是非常高的。
偷油，偷钱都是小事，厉害的连人都给害了。
“小姑娘，你这包子有啥馅的，怎么卖。”另一个中年男子开口道。
“总共两种馅，鱿鱼韭菜的两毛五一个，毛豆酸豆角的两毛一个。”
中年男子也不杀价，先要了两个，尝了两口，就又要了八个。
其他人见状也不客气，没过一会儿，两箱包子就卖完了。李红把剩下的山泉水都给司机大叔们分了，然后推着车子就往秘密基地去了。
今天在师傅家做包子还是不太方便，施展的空间太小，师傅家里烧的是煤球，自己用了也没票去买；再者她也不能老骑师公的自行车，耽误他上班。
李红把白布用皂角洗干净，晾在拉的绳子上。太阳大不一会儿就干了，泡沫箱子也给洗了洗，一切事情都做完了。看天色师傅他们也没下班那。
这会儿的菜虽不如早上新鲜了，确是便宜不少。李红在菜市场打了个来回，买了不少的蔬菜，还高价买了一大块猪板油。
回山洞之后，她又忙不迭地把猪板油加水炼成猪油和油渣，油渣乘坛稍微多加点盐，明天就可以包猪油渣的包子。
她闻着油渣实在饿得慌，这才吃了一天中的第二顿饭，一块沾了白糖的猪油渣。
她克制的只吃了三口，拿小坛子装了一半的猪油渣，打算回去给师傅他们炒个芽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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