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好友

虽说他自觉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但生活中事无巨细都被人盯着，换了谁都会浑身不自在吧？

        何况家里那三个监察院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是自己妻子的贴身丫鬟，贴身丫鬟能参与、窥视的事情就更多了。

        但他隐忍不发，此事连妻子都没告诉。

        只是找了个机会去寻了自己的同乡好友邹启年。

        两人虽然是同乡好友，日常来往却并不多。邹启年比他运气好，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平时十分忙碌，两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在一起聚一聚。

        这一次两人约在了“透瓶香”见面，因邹启年好酒，有空的时候也爱去“透瓶香”坐一坐。

        光顾“透瓶香”的多是朝中武将，跑堂的人也不多，所以在这里说话比较安全。

        陈恒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先跟邹启年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等“透瓶香”客人渐渐增多，细看来没有可疑之人之后，他才把自己的发现跟邹启年一一道来。

        邹启年大惊失色，只觉得难以接受，但他并不是怀疑陈恒，陈恒一向谨小慎微，没有把握的话从不会说出口，这一次既然这样肯定，那便是拿到确凿证据了。

        他定了定神，低头掩饰情绪，浅浅喝了一口酒，“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陈恒冷笑，“启年兄，我们当时一腔热血投奔梁王，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他是一代明主，我们想要追随他，开创一个繁荣的太平盛世，让天下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能够安居乐业。

        “可我们的满腔热忱换来了什么呢？他对我们竟是这般不放心！我一个小小的给事中身边竟然就有五个人来监视！

        “不，或许还不止五个，只不过目前我发现的就有五个罢了。下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若说我们是才来的，他担心我们是别人派来的细作倒也罢了，可我们已经来了三年了！

        “三年啊！人这一生中能有几个三年！这三年还不足看清我们的为人？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启年兄，那些人是打算长久留在我身边的啊！

        “你若不信我所说，回去之后细细访查，定然也能发现蛛丝马迹。你如今是兵部侍郎，监察你的人只比我这边多，比会比我这边少。”

        接下来他便不再说这个，转开话题，和邹启年吃了几杯酒，两人便散了。

        邹启年回去之后果真留心探查，这一查不要紧，很快便发现不光自己家中有好几个监察院的人，而且就连妻子的奶娘也被收买了。

        如此这般便等于全家人赤条条展示在人家面前了啊！

        邹启年羞愤难当。

        等到了衙门里，他特意把自己经手的一些重要文书做了标记，回头仔细观察，便发现贴身伺候自己的两个小吏手脚都不干净，派心腹去查，两个小吏原是住在一起的，他们都是监察院的外围人员，不说他日常的一举一动，便是每日处理了什么公文，经手了哪些卷宗，接触了什么人，都会被详详细细记录下来……

        邹启年还和陈恒不一样，陈恒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力求稳妥，说的不好听了就是做事畏缩，可邹启年敢闯。当初来到梁地，两人起点都是一样的，但邹启年敢于建言，所以才很快就到了兵部做事，又因为给兵部尚书建言献策有功，才慢慢升到了侍郎的位置。

        梁王因为他有功，还亲自召见过他，亲口嘉许他赤胆忠心。

        呵！对他赤胆忠心的人还是这等境遇，若是稍稍有异心，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他记着陈恒的叮嘱，并未流露出半点异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又和陈恒约在了“透瓶香”，两人相对无言，喝了两盅酒，才慢慢商讨起将来。

        陈恒满面苦闷，“这个时候我们又能去哪里？”

        “此时另投明主怕是不合时宜，”邹启年叹道，“况且这些事情我们又没法说出去。”

        “还是别另找地方了吧，”陈恒提议，“我们还是一切如常，反正我们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他派人监察。

        “何况如今我们都知道身边那些人需要格外小心，往后渐渐疏远他们，寻个借口打发了也就是了。

        “贤名闻于天下的梁王尚且如此不堪，更何况他人？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鸿鹄之志，暂且苟安吧。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天下可能是梁王的，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到时候再说吧。”

        邹启年蹙眉，“这样怕是不好？”

        “那又能怎样？”陈恒一脸苦相，“你我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若是我们弃了此处，另投他处，路上可就难保平安了。

        “更何况，我们还什么都没做，梁王便派了这么多人监察，一旦我们做点什么，还能活着走出大郑吗？”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邹启年沉默了良久，才慢吞吞说道：“那我们便这样了？”

        陈恒仔细想了想，“你一向比我有决断，目前来说我的意思是先这样按兵不动，若是你想到了什么好的对策，做兄弟的，自然是唯你马首是瞻！”

        邹启年仔细思量，也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听从了陈恒的建议。

        等回到家中，邹启年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除了陈恒这个同乡好友之外，还有其他的好友，便选了其中关系最好的一个跟他透露了此事。

        此人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回去之后仔细一查，得到验证之后，便如同霜打的茄子，同时对梁王充满了失望。

        他也有三五至交好友，自己做了明白人，自然不能让至交好友还继续做糊涂蛋……

        这般一来二去，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大郑官场上几乎就全都知道了监察院在检查他们日常的事情。

        大部分人的感受都是相同的，觉得自己不受信任，对梁王失望，对未来迷茫。

        也有一些生性悲观的，干脆就自暴自弃起来，去衙门消极怠工，回家里放浪形骸。

        还有个别脾气暴躁的，干脆就把事情嚷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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