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悄然

薛既安不由失笑，“你这话可不是第一遭说了。”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林越嘻嘻地笑，“往后漫漫岁月，我慢慢还你就是了。”

        两人商定之后，果真在第二天换了一身装束，和几个随行的护卫打扮成寻常农户的模样，出了兴隆城。

        夜里下了一场雪，如今还筛面一样下着雪粉，放眼一望，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人走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外头冷风没遮没挡刮过来，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意。

        薛既安把自己包袱里的一条狐狸毛的围脖拿了出来给她围在脖子里，埋怨道：“都说了不要你出来……听人说，今年冬天格外冷些，咱们在城里还不觉得有什么，出来却……”

        林越用力跺了跺脚，指着地上一溜整齐的脚印，“你瞧，这就是城里出来给送药的壮士们留下的，他们比咱们更早。

        “何况不就是冷一些？多活动活动也就好了，我也没那么娇气。”

        当着一众护卫的面，薛既安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好拉着她踏雪而行。

        那些依附来的百姓就在兴隆城外一里处落脚，渐渐在兴隆城的资助下形成了村落，为了表示感谢，村子名字就叫做“恩济村”“承恩村”“念恩庄”什么的，据说都是落第的老秀才给起的名字。

        每个村子也有三五百人。

        在梁地驻军那边也有几个村子，人数比这里稍微少一些。

        不过一里多地，就是顶风冒雪的，也不过是一刻钟多一些就走到了。

        村子里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他们刚到一个村子的村口，就有一队穿着棉衣背着刀枪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迎面走来，见到他们这样一群人突兀地出现在村口，一边喝止他们，一边加快了脚步。

        到了跟前便要仔细盘查。

        薛既安身后的护卫拿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文牒出来，给对方看了看，压低嗓音道：“兄弟，我们执行公务，还请行个方便。”

        对方的神色就放松下来，还不忘叮嘱：“如今这里不安全，诸位还是小心为上。不知道吃了药没有？若是没有，我们带的有富余，可以给你们匀一些，就是你们得给我们留个字据。”

        林越问道：“你们每日出来都是可丁可卯带药，还是像今日一样都有富余？”

        虽然问话的是个女子，可领队的人仍旧毕恭毕敬回答：“每日都是有富余的。大夫们仔细叮嘱了，宁可剩了多的回去，也不能不够了。再说指不定就能遇到一些有需要的人，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

        林越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彼此之间又寒暄了两句，薛既安便道：“不打扰你们公务了，你们先去忙吧。”

        这队人这才给他们拱手行礼，自行离去。

        林越和薛既安就把这几个村子绕了一圈。

        先前觉得一片寂静，也不过是第一印象罢了，离得近了也能听见家家户户里的人声。

        这些人都在家里被圈了一段时间了，最初的一段日子还好些，因为每天都有人因瘟疫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也有人起了恐慌，不要命似的往兴隆城那边跑，想要求一条生路。

        有带头的，就有从众的，或许还有煽风点火的。

        总而言之，那几日兴隆城外黑压压一片。

        可兴隆城却是紧闭城门的。

        城门口出现了踩踏事件，不少人因此丧命。

        或许是因为见了血，人们冷静了不少，只是在城下哭泣，哀求。

        城上出动了不少大嗓门的士兵，劝他们回家闭门不出，还有可能避免祸事，告诉他们城里正在抓紧时间研制救命的药，过不多久就会给他们送去。

        也不必担心闭门不出没有吃的，城中会给他们送。

        但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人们如何还能有如何理智的想法？城上喊话嗓子都喊哑了，他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后来贺天长下令用弓箭逼退了他们，挂起了吊桥，护城河里也放了水。

        护城河里的竹钉木刺都修理得十分锋锐，若是河里没水，想要从河床上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可一旦河里注满了水，那就是绝不可能穿越的了。

        有几天，不少人就伏在岸边哭泣，也有那得了疫病的想要冒险渡河，却被城上放出来的利箭钉在了河岸上。

        可能是这样的举动震慑住了他们，城上趁机再次喊话，交代给他们一些防护的基本常识。只要是没有染病的，居家不出，并且按照这些来进行防护，便可大大降低感染的几率。

        至于染了病的，就更加不能外出了，那样便是成了乡邻的祸害。

        实在是无法可想的村民们只好重新回到村子里。

        当然也有一部分仓皇逃了出去。

        后来兴隆城中果真派人来给他们送粮送药，送紧俏的烈酒、醋、石灰。

        村里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也有了组织性，每日派了人来拿吃的拿药，回去之后给大家均分。

        当然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但总而言之就算是有点波折也被压了下去。

        再后来，兴隆城里试药成功，给他们送了对症的药过来。村里便不是每天都要抬人出去焚化，并且战战兢兢担心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了。

        悬在头上的利剑消失不见，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开始日日拜谢兴隆城的恩典，若不是兴隆城护着他们，他们就是不病死也得冻死饿死。

        而且还谨守着劝告，不走街串户。

        可最近大概有十来天了，村民们渐渐憋不住了。

        而且不只是哪里传出来的话，说是兴隆城早就有救命的药了，就是不舍得给，先留着给自己人吃，自己人没事了，才想到了他们。

        至于为什么还供养着他们，那是心存愧疚的缘故……

        某些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起了怨气。

        还有些人觉得已经没事了就在家里坐不住了，兴隆城每日派人来巡视都是有时间管着的，他们算着时间，人来的时候他们就龟缩不动，人走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正关门闭户，不参与任何言论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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