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去

薛既安两眼失神，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身，良久才道：“他和我母亲是少年夫妻，有我的那一年他才十七岁，算而今，也不过才刚过不惑之年。

        “你有所不知，当阳王府祖上乃是武将出身，因为大越开国，战功赫赫，所以才被封了异姓王。

        “我们家的男丁自幼习武，甚少生病。

        “而且，这王位都是嫡长子承袭，便是嫡长子不在了，也应该是嫡长孙承袭，若是嫡长孙不幸，还有嫡次孙。

        “当年祖母跟我说过，母亲养了一年身体便再次有孕，我那弟弟只比我小不到三岁。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儿。

        “后来，祖母和我说话少了，但她身边的人也不曾……”若是薛煦当真有了个什么好歹，王府的人都是要服丧的，可他却从未察觉。

        顿了顿，他又说：“祖母说过，父母亲虽然把我送走了，可并不是对我不闻不问，送去给我的东西甚至都是我母亲亲手准备的。”

        他面上露出茫然之色，“阿越，小时候我是信的，可如今我却……不知道了。可能他们早就当我这个儿子不存在……

        “但我……毕竟那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也不希望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林越轻轻抱住了他，“现在还没弄清呢，你也别自己吓自己，也许，你父亲特别淡泊名利，所以把王位让给了你二叔，自己带着你母亲去逍遥快活了呢？”

        薛既安也抱住了林越，他现在只觉浑身发冷，也只有靠近林越才能感觉到一些温暖。

        林越轻声细语安慰了良久，薛既安心情才稍稍平复，现在也只有等斥候和镖师的消息了。

        到了日暮十分，镖师和斥候都回来了，镖师说：“我们打听了很多人，有些是某些权贵家里的下人，有些就是坐地户，还有些路人，大家都说当阳王就是薛照。

        “他的王位的确是从兄长手里得的，不过他那兄长早些年得了疫症，一家三口都没能幸免，当阳王府不可一日无主，所以老太妃才代为请奏，皇帝封了薛二爷为当阳王。

        “现任当阳王为人八面玲珑，且心机深沉，所以当阳王府在长平屹立不倒不说，还有几分欣欣向荣之势。”

        薛既安脸色又开始发白，嘴唇都在轻微颤抖。

        当着外人的面，林越不好做出太过亲密的举动，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借此给他力量。

        薛既安定了定神，“可知先当阳王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怎么会突然得了疫症？”

        镖师看向斥候，他们对此不甚了解。

        斥候便接过话头说道：“说是二十年前，先当阳王陪着王妃去庙里烧香，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太稳妥。

        “后来王妃又诞下了一个儿子，先前没有完全养好的身子就更差了，可还坚持着去庙里还愿。

        “有一次回来，说是路上遇到了流民，到家之后就不好了，先是当阳王夫妇，然后是近身服侍的人，紧跟着便是小公子，全都染了疫症。

        “请了多少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前前后后也就是数日光景，便……全都离世了。”

        薛既安眼前一阵发黑，喉头也有些腥甜的味道。原来，原来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若是他们都还活着，是不是会在某些时刻，想到他，关心他？

        定了定神，他追问：“老太妃呢？”

        “老太妃倒是没什么，”斥候叹道，“不过老年丧子原本就是人生憾事，说是老太妃也病倒了一段时日，稍稍康复，便上表请封次子继承王位了。”

        薛既安对这位二叔没印象，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

        既然父母弟弟都不在了，那他只需要见见老祖母便可，“你可有方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见到老太妃？”

        斥候有些为难，他能够自由出入当阳王府是因为身手敏捷，为人机敏，可薛既安并不会武功啊！

        林越捏了捏薛既安的手，“你乍然听说这么多消息，定然心情不平静，这个时候不要轻易做决定，容易犯错误的。”

        一边摆手命斥候和两名镖师退下，“你们也再多多探听一些详细讯息，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三人领命而去。

        薛既安立刻抱住了林越，神色间一片哀戚，“我以前恨过他们，认为他们太过绝情。可……现在想想，我母亲去庙里烧香是不是也曾经给我许过愿？

        “他们是不是也曾经想着我念着我？只不过为了整个当阳王府着想，他们不能把我接回去……

        “当初祖母也曾跟我说过，我的父母还是很惦记着我的，只是我不肯信罢了。

        “如今，我回来了，有了你，可……他们，却不在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里涌出，他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我还未感受过父母之爱，便再也没有那个福分了！”

        林越听着也心酸不已，更加心疼，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现在知道他们并未放弃过你，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逝者已矣……不若这一次我们把你父母和弟弟的牌位接回去吧，给他们建一个祠堂，这样也方便你早晚祭奠。

        “虽然不能弥补你失去的亲情，却也多少是个安慰，他们地下有知，也必是欣慰的。”

        她本不会安慰人，当然就不知道这些话其实是有些扎心的。

        但薛既安不在乎，他知道这是因为林越心疼自己，所以才会不知道怎样说话才好。

        伤心了一阵，薛既安道：“你说得也对，逝者已矣，我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可祖母还活着，我不能再留下任何遗憾了。要不然，明天你直接陪我去一趟当阳王府好了。

        “就算如今当家的是我二叔，我们从未谋面，但骨子里的血脉却是斩不断的，他若知道我不会再给当阳王府带来霉运，一定会允我进府的。”

        林越点点头，知道过世的大哥还有骨血在世，且并无和他争王位之心，想必薛照也是高兴的吧？

        她去打了水，让薛既安洗了把脸，“收拾好心情，不然明日神色憔悴地过去，老太妃见了你也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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