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换粮
林越沉默不语。
骆周笑笑，“世间事便是如此，有大仁大善之人，也有大奸大恶之人。不要因为有人对你释放善意就放松了对他人的戒备，也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做了坏事便否定这世间的一切善意。”
林越摇了摇头，她素来知道人心险恶，却不知道，还会有人这般的丧心病狂！
他们把邻居的骸骨都埋在自己房子后头，难道便不会因此而噩梦缠身么？
薛既安岔开话题，问骆周如何会在这里。
骆周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便是因为接到朋友的求救信才会途经这里，谁知道即便是超了近路，也还是迟了一步……”
许是因为共患难过，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骆周便稍稍讲述了一下朋友的遭遇。
原来他那位朋友身上的伤根本就不是什么野兽造成的，而是冤狱所致。
他那朋友童大勇祖上也做过武将，后来退归林下，回乡务农，因手头薄有积蓄又经营有道，渐渐成了当地的富户。
到了童大勇这一辈，童家已经跟普通的富户没什么分别，祖辈积攒下的人脉都已经没了。
又时逢诸侯割据，天下大乱，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武将，也声称裂地称王。
但既然要招兵买马，必然需要大量的金银粮草，主意便打到了当地富户身上。
童大勇生性耿直，不愿攀附，所以被压榨得最为严重。短短数年间便已经失去了大半家财。饶是如此还时常被那武将的狗腿子骚扰。
他有个妹妹，姿容不俗，渐渐长大成人，被狗腿子们看上，说要献给武将。
童大勇抵死不从，那童小妹也是个性子刚烈的，眼看因为自己，自家离家破人亡只有一步之遥了，便当着那些恶人的面自刎身亡。
然而那些狗腿子以及武将也并未因此放过童家，童大勇被下了狱，家里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家人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
童大勇在妹妹出事之前就有不祥预感，但拖家带口也没法悄无声息离开，只好给好友骆周写信求助。
谁知骆周出门游历不在家，等他收到信昼夜兼程赶到的时候，童大勇在狱中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骆周先把童大勇营救出来，然后去寻找他失散的家人，然而得到的却是令人悲愤的消息，他只得带着童大勇一人离开。
林越眼珠转了转，同情童大勇之余也想到，骆周实在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她本想探问一下骆周的来历却被薛既安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饭毕，薛既安收拾行囊，问骆周：“骆大哥是要在这里休息几日吗？”
骆周看了看里屋，“我这朋友大约需要养几天。”
薛既安便把自己背筐里的大部分肉干和饼子给了骆周，骆周也没推辞，爽快收下。
然后薛既安便拉着林越继续下山了。
走在路上，林越还不太高兴，“你怎么拦着我？骆周这样的人值得我们好好结交！”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薛既安默默说道，“但骆大哥不同旁人。我们与之相交，不可有太强的功利心。”
林越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对，凡事欲速则不达嘛！可还十分惋惜，“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薛既安笑了笑，“有缘自会再见。”
到了山下，林越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了。
山下和山坡上都散布着一些农家，他们住着破败的屋宇，衣着褴褛，形容枯槁，面色愁苦。
而且，他们发现这一路下来，越是往下走，土地便越是贫瘠，树木也越是稀疏干枯，到了山下回望山上，猎户所在还依稀可以分辨，但他们的来处却完全被云无遮蔽。
细细想来，他们出入口那里的土地还算是肥沃，可到了猎户家附近的时候，便已经不适合耕种了，树木生长状况也不如他们那里。
所以，这座山是从上往下递减的生态？
他们到了村里，细细一打听，才知道这座山原来叫做长隆山，深山之中常有虎狼出没，所以村民们没人敢入深山，前些时也有人挨不住饥饿，冒险进山，结果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所以他们宁肯守着自己这些没什么产出的贫瘠土地也不肯冒险进山。
至于为什么不肯放弃这里，一则故土难离，二则天下烽烟处处，哀鸿遍野，也无处可去。
他们每日里只是靠着野菜充饥，村里村外能挖的野菜全都挖完了，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摘树叶、刮树皮……
林越看着那些瘦骨嶙峋、面目黧黑的孩子，不由自主想到了F洲难民，心酸不已。
但他们身上带的干粮也只够支持他们回去的，他们身上也没钱……
不忍看，便不能看。
他们匆匆从村子里穿过，一路打听着，去了附近的县城。
县城的情况下比村子里自然是好不少，然而距离林越想象的繁华还是相距甚远。
街道并不整齐干净，房舍参差不齐，路上的行人有很多都打着赤脚，绝大多数人穿的衣裳都是有补丁的。
他们找到本地最大的药铺，把自己带来的药材拿出来。
他们的药材干净整齐，品质也好，就是数量不多，所以只卖了三百个大钱。
林越和薛既安商量想把这些钱全都买了粗粮，去送给长隆山下那些村民。
薛既安本不同意，奈何林越一力坚持，最后只留下了一百个钱，剩下的钱全都换了粗粮，两人艰难带到了长隆山脚下。
这几个村子虽然零散分布，却都属于一个大村——长隆坡。
两人把能主事的里长找了出来，和他说明：“这些粮食也不是白给你们的，我们知道数量有限，但是世上之事，救急不救穷。
“所以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想让你们往后帮我们做事，以此赚取工钱或者粮食，你们若是愿意，我们便签订一纸契书，若是不同意，今日就算我们做善事了。”
里长年老成精，唯恐这俩人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细究再三，确定两人不会做什么违背道义礼法甚至律法的事，这才应承下来，召集村民，和他们说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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