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祸
吴奈装作没看见，径直走了出去。
红蝶虚影没有发烫，说明和盲女的执念无关，那便不需要多作留意。
天下有太阳照大地，那就总归有阴影，像这种十八线小镇上难免会有些皮肉生意的流莺，倒也不必太过在意，大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但凡是没有仙人跳，总归是没太大干系的。
楼上隐隐传来瘦皮猴为难中带着一点儿心猿意马的应答，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遇见这种全凭上下两张嘴赚钱的主就被哄得五迷三道，殊不知这种张开腿就能做的活计，却是最磨练人的，这女人的面相看起来倒是有媚态，不然也做不了这行，但内抿的嘴唇和外挑的眉梢倒是出卖了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毕竟干这行当，但凡心软些，早就被别的小白脸给吃干抹尽甩了。
之所以他短短几眼之间能看出这么多，倒也不是什么经验使然，一个穷比学生不至于能玩儿的起这种花样，大学生活之妙也在于每个人都能得到相差仿佛大致相等的体验。主要还是上课睡觉被人类学的钢铁圣斗士女教授给盯上，常规划水论文入不了她法眼，只能走歪门邪道，东拼西凑了堆发廊女的资料，总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靠脑洞混过了挂科线。
心里想着，脚步却也就循着隐约的香气，自己先吃了个爽，又替倒霉学生带了份早点上来。
临近到四楼的房间门口，隔壁的门却半开着，隐约传来的是吹风机的声音，瞄进去，看见的是个初春季节便只套了个羽蓝色毛线外搭，正拢着头发等吹干的身影。大概是感觉到了有目光的窥视，身影微微瞥过来的，是好奇的眼睛。
“要不要来吃个沙糖桔，楼下刚买，很甜的。”
顺着弯了的眼纹流出来一条弯着的手，上面是小巧的橘子
突如其来的友善度倒是把吴奈惊到，却也没有太过慌张，毕竟顶着一张中年人土黄的脸，算是接了过来，却也没立马吃了。
算是简单打了个照面，不多停留，便进了房间。傻愣愣的元永泽顶着女大学生的躯体正坐在床边怀疑人生。
顺手把橘子放床头桌上，递过去一笼包子，迎上的却是有点玩味的眼神：
“老吴，口味挺重啊，没想到你好这口。”
吴奈自己便是顶级贱人，压根不为所动：
“是啊，我外号是浪里小白龙，纵横江湖数十载，专好人妻，怎么样，怕了没？”
丝毫没法勾起吴奈的怒火，元永泽表示有够无聊。
“伸手不打笑脸人，懂不懂啊。你呢，有人生没人养，这个道理我得教你。哪怕人家就是靠卖赚钱的，你实在看不惯就去举报嘛。搁这跟我整活干嘛？怎么着？女装不过瘾，想当阴阳人啊？”
“还有，这橘子你给我吃了，爷不爱恰橘子。你酸得阴阳怪气的，肯定是嫉妒了，就给你咯。到时候回礼也得是你，俩女的刚好磨豆腐，岂不是妙？”
“草，老吴，过分了啊。”
“呐，爱吃不吃，反正我只买了包子没买豆浆，热水也没，自来水和橘子自个儿选。”
……
拌嘴这种事情虽然没有意义，但人生有意义的事情本就不多，不做些没啥用的事情，这说不定哪天就到头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消遣。谁敢保证灵体就比正常人类活得久？小说里十年不到从零到宇宙最强都够了，一个看起来肉得一匹伤害还高的活崽种怎么就不能莫名其妙走路上被一道雷活活劈死？
反正吴奈已经认清了自己工具人地位，再怎么当奋斗逼，短时间来看也还是得给老师傅打工的，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上岸又不知道啥时候，只能划水维持生活这样子。做人不能太元永泽，一副吊样，被人摁得女装了，脾气马上就好了。
所以这就是他这段世界都比较划水的原因，盲女的确让人感动，自己也的确想帮上忙，但想抓住逃跑的灵体肯定不是简简单单把她爹妈给祭天就能逼人家回来的。毕竟她可以杀妹证道的大姐大，和进阶后的元永泽都可以打完跑的存在，估计扬了她亲生父母的骨灰，她只会美滋滋的在哪儿多下几口饭。
刚才出门的时候，他也顺便打听了下昨天镇口那个疯女人的事情。
要说起来，小镇子虽然狗屁倒灶的事情多，但是熟人社会的好处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卖早点的摊主老板娘就跟这辈子没跟人说过话似的，叭叭叭就是冲着吴奈一顿输出，这些个留守中年人的娃儿多半在城里头买了房，一年不见得回几次，所以个个都是孤独患者，逮着一个人就是死命的薅，吴奈真心建议那些个在壁虎社区打狗屁匿名社交广告的孤儿软件能琢磨下瞄准中老年留守家长，保证恰到足够的烂钱。
在粗壮的老板娘的吐沫星子里极限逃生的吴奈捋了一下，前半截跟盲女交代的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好端端的姑娘突然就被扒出来勾引老师，然后姐妹俩一前一后死。本来吧，农村人命贱，去医院学校反正沾得到边的人能闹就闹，恰到烂钱就是了。
结果没成想，两夫妻最宝贝那小儿子林福贵，还没上幼儿园呢，莫名奇妙就失踪了。
这是找也找了，闹也闹了，丈夫呢心神不宁，工地做活就不小心把自己不知道哪个挂件送搅拌机里头，出来时候就剩半截了。赔的那些个钱呢，也就被帮忙找孩子的好心人给霍霍的七七八八了。
现在这家就剩个半疯不癫的女主人，逢人就问人死了有没有魂，怪瘆人的，也就慢慢不受人待见了，晦气。
简单把情况跟元永泽复述了一下，女大学生的脸上出现了沉吟的味道。
“你也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吧，总算还不赖。”
吴奈有意无意礼节性地损了损光头，他从不觉得自个儿多聪明，能找个人合计一下总归是好的，要不是老师傅装死，他也得问问。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点着床沿，元永泽若有所思。
“这件事啊……倒不像是那个疯女人的手笔。更像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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