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万水村

万水村以前确实是穷乡僻壤。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万水村的人倒是不刁，就是懒，一个赛一个的懒。上工拖沓，下工积极，开会睡觉，吃饭精神，都懒到骨头里了。

        从前的生产队队长徐大发脾气好，是个老好人，做事不紧不慢，永远笑呵呵。李铁根跟他搭班子的时候没少骂他，可无论他怎么骂，徐大发总是呲牙一乐，也不生气。

        队员们不怕他，上工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可土地不会骗人，不好好种地收成就不好，一年到头也分不了多少粮食，恶性循环。

        徐大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当这个队长，就和李铁根商量辞掉队长职务。李铁根叼着烟斗沉思，最后一拍桌子说，大队长要换，小队长也要换，统统来个大换血。

        徐大发提议要给年轻一辈机会，年轻人才是未来。李铁根早就有打算，陈青峰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虽然话不多，脾气也臭，但干活是把好手，脑子也灵活，肯定能当好队长。

        一开始村里人对这个愣头小子当队长还不服气，毕竟那年陈青峰才二十二岁，可后来事实证明李铁根看人很准。

        转变要先从思想开始，懒是病，得治，还要用猛药治。陈青峰做事讲原则，又能拉下脸，丁是丁卯是卯，多劳就多得，谁也别想钻空子。今年是他当队长的第四个年头，在他的带领下万水村早就变了样。

        知青们在公社里等的脖子都长了，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两辆老牛车，别的村来的都是拖拉机。大家有情绪，拖拖拉拉的不肯上牛车。

        赵福来越发觉得他哥说的对，真是一帮活祖宗，他小声嘟囔道：“你们的屁股咋就那么金贵。”他还特地在车上铺了几条干净的麻袋呢。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傅轻晏出来主持大局。一旁装虾米的乔天意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主角气息的傅轻晏，羡慕的直流口水。

        牛车缓慢的走在乡道上，这会儿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微风轻吹，带来丝丝凉爽，而乡间的风景也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孟然转身，看着男知青们坐着的那辆牛车高声道：“我们来对歌吧！”

        “来来来！”姜大可挥手回应。

        孟然先起头唱了几句，她的声线还不错，虽然有些跑调但胜在自信。大家听她唱完都纷纷鼓掌，一个接着一个的唱了起来，薛安国还拿出手风琴伴奏。

        梁松诧异道：“你下乡还带这个？”

        薛安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纯属兴趣爱好。”

        梁松点点头，“我懂。”说着从包里掏出双节棍，“我的爱好是这个！”然后他又推了推旁边闭目养神的徐凯，问道：“兄弟，你的兴趣爱好是啥？”

        徐凯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双手合十道：“打坐。”

        蓝天白云，清风绿草，年轻的男女，动人的歌声……

        这是乔天意这几天唯一一次觉得美好的画面……如果牛没有一直拉屎的话。

        就在乔天意感觉自己快被牛车晃散架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村落。

        村口，李铁根已经组织好乡亲迎接知青，老老少少聚集了不少人。以陈青梅为首的几个孩子本来在玩泥巴，也被李铁根抓来喊迎接口号。

        牛车缓缓走近，孩子们快速又敷衍的喊了几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后，一窝蜂的跑去玩了，对她们来说知青还没有摔泥巴泡有意思。

        其实第一年刚来知青的时候，村里的百姓都挺新奇，围观的人一波接一波，不过大家都没恶意，坦率而友好的接待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小孩子更是尾巴似的跟着知青问东问西，天真烂漫。

        后来又来了第二批知青，而大家也发现了规律。城里来的知青总归要回到城里去，他们总有各种理由。

        知青们不属于这片土地，就算付出再多的热情也都留不住他们。

        如今迎来了第三批知青，大家早就没了新鲜劲。要不是李铁根板着脸把人唬住，估计也就剩下大队上的几个领导在了。

        乡亲们友好的帮助知青拿行李，乔天意脚步发虚的跟在队伍后面进了队部。妇女主任王秀梅已经给大家倒好了水，水是刚挑来的，还挺凉，解暑正好。

        几个男知青早就渴了，端起碗几口就干了一碗水。

        姜大可擦了擦嘴，惊讶道：“这水还有点甜！”

        李铁根笑呵呵道：“这是山泉水。”

        几个女知青也渴了，可又觉得装水的碗不太干净，就没人动弹。乔天意倒是想来一碗，可她杵在那已经不敢动，总觉得一动就会晕倒。

        “大家都辛苦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客套话我就先不说了，咱们慢慢相处，先点个名认识一下，然后带大家去休息。”李铁根今年五十，精神头很足，说话的时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他给大家介绍道：“这是咱万水村的生产队队长陈青峰，以后就是他带着大家一起劳动。”

        陈青峰五官硬朗，不笑的时候面相带着严肃。他个子高，光是站在那就很显眼，想不注意到都难。他手里拿着知青名单，看着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几个女知青窃窃私语，没想到万水村的队长这么年轻，就是看着有点凶。

        这次万水村分来了十个知青，五男五女，还挺平均。知青们在公社等待的时候已经互相认识，陈青峰点名的时候大家左右看着，又加深了印象。

        点前九个人的时候都挺正常，最后点到乔天意的时候，陈青峰只听到一声小猫一样的呜咽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倒在他脚边。

        陈青峰：“……”

        麻烦来的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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