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敦君
中岛敦埋伏在树梢上思考人生。
经历了无数事件，敦早已对太宰治料事如神的能力深信不疑，绝对不会怀疑太宰的每一个决定，但这不妨碍他看着远处嬉笑玩闹的孩子们陷入迷茫。
一、二、三……敦数了数，有整整十五个人。
怎么回事啊这个数量，谁要组建军队吗？
“近期这些孩子可能会被人盯上，保护他们”，这是敦君和泉镜花的任务。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自从太宰先生在楼顶跟他和芥川谈过话之后的那个晚上，太宰先生再也没给他安排过任务。本以为是没能做到太宰先生的要求所以失去了信任，正在心灰意冷，却被派发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个任务实际上是那个自称“黎”的外来客给他交代的，虽说太宰先生也在一边吧……
虽然没接触过太多，但关于那个黎君的传闻也听过不少，大多数直接接触过黎君的成员都在夸赞黎君的温和与体贴，当然也有其他的声音，比如怀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别有用心之类……
只是太宰先生的威严和冷酷碾碎了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黎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今天是他们埋伏在这里的第三天了，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刚刚初春，天气还很冷，孩子们穿着稍厚的衣服，在空地上玩起了扮演黑手党的游戏。
“所以说！就是这个！”一个男孩十分勉强地提着巨大的包裹，大声宣布，“这是炸弹哦，今天就来练习如何拆弹吧？”
啊啊，敦君想着，我在那个年纪，正在做什么呢？
有胆小的孩子好奇地看了一眼：“真的炸弹吗？”
怎么可能。炸弹那么好入手的话第三次世界大战会提前的。
“是的是的，一个古怪的好心人给我的。”男孩兴致勃勃地撕开包装，显露出一件十分逼真的玩具。
最近给小孩子的东西做得可真精致啊，肉眼看过去和真正的炸弹竟然没有区别。
“好像是说，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就开始计时——”男孩的手指按了下去。
孩子们团团围着那颗新鲜玩具，东碰碰西瞧瞧。
鲜红的数字从60开始逐秒下降。
等一下，那真的是玩具吗……？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敦君即刻动用了异能力，虎的眼睛把每一处细节都印入眼帘，然后大脑里的警报声疯狂响起。
“那是真的炸弹。”少女冷静的声音响起，确认了敦的猜测。
40秒。
足足十五个小孩子，转移是来不及了，只能把炸弹带走，但附近并没有湖泊一类的水地，如果要扔到树林中的话，这种地形下的火灾也是致命的。
30秒。
唯一可以考虑的是天空，但就算是凭借虎的能力，要把那东西扔出足够远的距离也很艰难，关键在于，使出的力气过大，产生的撞击会让炸弹在接触的瞬间炸开，谁都不能幸免。
25秒。
敦从树上跳下，拔出不常用的枪支对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不准动。”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为敦君身上的黑暗气息所震慑，小孩子们呆若木鸡，完全动不了了。
——最高效的镇静方式。
在下一个瞬间，敦君就把炸弹抢到手，为了避免波及小孩，远远地跳开。
10秒。
这个时间可以说是比较充裕，敦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就算是炸弹在半空爆炸伤到自己，凭借虎的恢复力，也不会出大事的。
受伤的只有自己而已，真是太好了。
谨慎地估计了所需的力度，敦君将炸弹送上了天空，为孩子们放了一颗独特的烟花。
就在精神稍稍松懈的同时，从某处射来了一发子弹。
0秒。
炸弹在半空中爆炸的巨响掩盖了子弹的声音，即使听力良好如敦也差点忽略过去。
但已经迟了。
那颗子弹击中了一个孩子的胳膊——如果不是他突然抬了下手臂，那颗子弹本来是能击中心脏的。
以那颗子弹为讯号，敌人已经不再遮掩，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朝着无辜的孩童袭去。
糟了……！
为了避免太大的阵仗打草惊蛇，敦君带领的其余黑手党们依旧在较远的地方待命。就算是听到了炸弹的声音立刻赶来，最快也要五分钟的时间。
“趴下！”敦双腿完全虎化，短促的命令之后毫不迟疑地向着弹雨冲去。
怎么办，怎么办。作为经受训练的黑手党，在这种程度的枪战下存活五分钟还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十五个小孩子？
“夜叉白雪！”
眼见敦君径直朝着弹流冲去，少女如同黑暗中的花朵一般骤然落下。巨大的异能幻象，夜叉白雪，拦在敦君面前，为了阻截子弹而选择了实体化……然而转瞬之间就被击碎了。
见到这一幕，敦君担忧地蹙起眉头，然而嘴角却扬着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小镜花。
以不可思议地速度高速移动，敦君居然奇迹般地接下了大部分子弹。
——用身体。
双手被炸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在脊背后蔓延，被子弹洞穿的腿在剧痛中动弹不得。
“快……逃……”敦咬着牙说。血液淋满了上半张脸。
这才不到一分钟，要怎么做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呢？
有相对冷静的孩子颤抖着站起来，试图拉着朋友一起走，但大部分孩子已经在极端的恐惧下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算要逃，又怎么逃得过子弹呢？
好痛，好痛，好痛……不能呼吸……
而短暂的装填之后，下一轮的袭击马上就又要到了。
子弹不会怜悯。
痛楚影响了视觉，然而眼前蒙上一道瘦弱的阴影。
敦咬着牙抬头。
比自己娇小许多的黑色少女张开双臂，警惕着下一批次的子弹。没有哭闹和惊慌，安静得像一片乍落的初雪。
“小镜花……”
敦君几乎是完全凭借意志力站了起来，可惜于事无补，他依然无法顺畅地指挥身体。
砰。
动起来，动起来，不能让小镜花受伤……
砰砰砰——
子弹已然连成一片，不断地逼近、逼近。
敦奋力挣扎着，然而，这样拼命的努力也只是让身体颤动了一下。
小镜花……！
不要！！
这一切似已无可挽回。
只是，轻风掠起，它们忽然在眼前停下了。
子弹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上，即使有下一波袭击也是如此。
……是谁？
血好像流进了眼睛，世界变成红色，一切都模糊不清。
“辛苦了，做得很好哦，敦君，小镜花。”
有谁在温柔地抚摸头顶。
伤口好像不痛了……不，这是治疗系的异能力吧？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为什么？他不是失败了吗？
敦努力地向那个人看去，想要知道他的样子。
随着伤口的恢复，眼睛也能看清了，但那张脸明明已经被“看到”，却无论如何都记不下来。
男人穿着毫无特色的休闲装，信步闲庭地走到那个受伤的孩子身前，伸出手，语气轻柔：“小朋友，把手给我就不痛了哦。”
也许是看见了刚才的场景，孩子很信任他，听话地伸出手。
青色的光芒闪过，碎片剥离，伤口平整如初。
“你是谁？”敦忍不住问。
“秘密。”来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笑着说，“快点带孩子们去安全的地方吧，这里交给我。”
“……好。”任务中的敦一切都以太宰先生的命令为先，绝不可能为了不重要的好奇心错过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一枚子弹骤然而至，又被强行静止在敦的眼前。
“想走可以，”暗中的猎手终于从埋伏处走出，显露了身影，“杀掉我们，做到的话就放你们离开。”
安德烈·纪德带领着mimic小队，幽灵一样站在那里。
面容无法被记录的陌生人挡在敦前面，语气有点微妙的轻佻：“好啦，别听他的废话，你们快点走吧，他们拦不住的。”
敦诡异地感到安全。
果然如那个陌生男人所言，即便纪德一行人奋力干扰，却全都被那个男人轻松拦下了。
像中也干部一样，碾压程度的胜利。
好强……港/黑有这样的人吗？
离开了很远，敦依然在想。
“哥哥……”被敦背着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谢谢哥哥救了我们……”
“……”敦还是第一次接保护任务，被感谢了也不知道如何回应，讷讷地说，“你们监护人是谁？我该怎么联系？”
这就是为什么敦君带领着一大批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武装侦探社门口的原因。
“找茬吗！人虎！”芥川大喊。
敦：“……”
敦：“请听人话……”
但不知为何被迫迎战了。
战斗一开始，隐藏在暗处的泉镜花立刻现身，为了保护敦君而举起短匕。
在一出毫无必要的闹剧之后，敦心累不已地重复一开始就在解释的内容，并且见到了那个织田作。
他们难得和平地坐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里，织田作匆匆推开门，虽然平时就不修边幅，但此时更是形容狼狈，一看就是担心孩子们担心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孩子们大哭着扑在织田作身上，完全是劫后余生的样子。
“谢谢。”织田作罕见的严肃态度。
“不是我的功劳，是太宰先生的命令，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喂，人虎，”芥川忽然想起，“你好像是被开除了吧？那个晚上。”
敦吃惊地张大嘴：“什……那个？不……”
“那个黑衣男不是要你来这里工作？”
“是……但是……”
此时忽然从隔壁桌传来声音：“没错哦，敦君，还有小镜花，你们已经被开除了。”
敦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长发俊雅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眼尾下一弯月牙儿，正举杯朝他微笑。
“黎、黎君？您怎么……”敦战战兢兢地用着敬语。
是那个最近新来却直接得到太宰先生信任的黎君……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刚做完任务嘛，来这里喝杯咖啡。”黎君笑着，“别对我用敬语啊，我只是个普通助理而已。”
……虽然传闻已经说过了，但这也太随和了！这算什么啊这种邻家大哥哥的气场！
镜花抬头看着黎君，若有所思的样子。
织田作扫了一眼，又问敦君：“既然他这么说了，你要来这里吗？侦探社会欢迎你的。嘛，虽然在通过入社测试之前暂时只能作为编外人员。”
敦下意识看向了镜花。
“只要跟你一起。”少女安静地回应他的目光。
敦握着镜花的手，温柔地笑了。
既然这是那个有恩于自己的太宰先生的意思……
敦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请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黎君好像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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