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芥川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就在昨天，狂犬和人虎进行了一场互相理解的战斗，被太宰治托付了重任，芥川也默认了会去守护“书”。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宰治的死亡。
如果太宰治如实地死去，那他的话或许是可信的，但他没有死亡，谁能相信这不是诡计多端、长于操纵的太宰治的阴谋？
无论太宰治有什么目的，银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让她被处刑，就算是无法回到自己身边——
他也要保护自己的妹妹。
芥川这么想着。
而黎在沉思另一个问题，港口黑手党的防卫力量这么弱吗？只是一个芥川就能攻破的话，太宰治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所以，撤销大部分的防卫，放芥川进来，是他的命令。
为了什么？
想让芥川杀死自己？不可能，中原中也还在这里。想测试自己的真正能力？中原明明就可以做得到，只要昨天没有停下攻击……
想不明白。
就在黎吩咐其他人带那个通报者下去治疗的空档里，中原已经迅速镇压了芥川，正踩在他身上一脸不耐：“侦探社怎么回事，想开战吗？”
“没这回事！”江户川乱步不知从哪里冒出，身后还跟着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还有织田作之助。
江户川推了推眼镜，看向了黎。
黎挥了下手，弱声弱气地开口：“你们好？”
中原中也无语：“黎君……这是敌人！”
“还有，不用害怕他们，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中原相当可靠地站在一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户川看完了，笑眯眯地说，“是你的话应该会很好说话，芥川的妹妹还好吗？”
面对敌人，江户川问得如此直白。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权限，首领在休息，不如我们先来谈一谈赔偿问题？”黎君笑着。
虽然昨天太宰就撒手不管了，印章也都给了，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对港/黑下令。
“啊，好像是的。”看了一眼被芥川破坏到七零八落的周围环境，织田作温吞地点了下头。
“等一下，这件事情没有道理！如果不是你们要处刑芥川的妹妹……”国木田捍卫着侦探社的财产。
黎思考了三秒钟把这堆烂摊子丢给太宰治本人处理的可能性，最后还是算了。既然太宰治这么不负责任，那就不要怪他滥用权职。
“没有那种事，国木田先生。”黎微笑着，“我们不会对小银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不愿意回到芥川身边是她本人的意愿，我们应该尊重一位女性，您觉得呢？”
“我们如何能知道你说的……”
“是真的哦，国木田。他没有说谎。”江户川打断了他。
“那么，各位还有其他事情吗？”黎礼貌地问。
“……我要见我的妹妹。”芥川虽然被中原制着动弹不得，但神情依然不屈又凶恶，“否则，杀了你。”
中原踩在他身体上的脚又多用了一份重力：“哈？”
黎想了想，走过去，蹲下身看着芥川：“我可以转告小银，但是比起这个，芥川君要不要考虑一下——她为什么离开你？”
“……”沉默。
被小银亲口拒绝过的芥川，已经无法理直气壮地把过错都推给别人了。
黎拿出太宰为他准备的手机，寻找到联系银的方式：“你好，银小姐，打扰了。你的哥哥想见你，你愿意来办公室见他一面吗？”
“……我拒绝，黎君。”手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哥哥他只是拿我当破坏的借口而已，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
“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我会把他扔出去的。”黎温柔地说，“午餐的时候我请小姐吃甜点吧，再见。”
黎挂了电话。
“很遗憾，你被拒绝了，请离开这里。”黎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俯身看他。
芥川回以瞪视。
“……不过，你活着，妹妹也活着，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芥川君。”
芥川沉默着。
诚然，对于在贫民窟里野狗一样挣扎求存的他们二人来说，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了。
“请放开他吧，中原先生。”黎说。
芥川从地上站起，阴沉地说：“……你们，不许苛待我的妹妹。”
他回到同伴身边，居然低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没关系。”织田作揉了揉他的头，“你也是侦探社的社员。”
黎笑着拍了拍手：“你们的情谊很让人羡慕啊。账单会直接送到侦探社的，相信你们的社长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说起来……从最开始就想问了，”与谢野问，“你是谁？”
“你可以用‘黎’来称呼我，我是首领的代理人员。毕竟如果能轻易见到首领，那黑手党也就可以随便覆灭了。”
“你知道我们的名字……”
“这不是什么机密情报。”黎答得滴水不漏。
“好啦，回去了！乱步大人要吃烤饼干！”江户川高高举起手伸展了一下，看向黎，“你，甩掉他们来侦探社吧？我们不会压榨员工哦。”
黎维持着完美的礼貌笑容，微微欠身：“能被您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户川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其他人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走后。
黎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中原中也用新奇的表情看他：“喂，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完全变了一个人啊？就好像是我们的首领一样……”
“我还担心之后会打起来，嘛，虽然我一个人就能打趴他们。”中原说，“你处理得不错，现在不是开战的时机。”
黎抓着头发痛苦地说：“太难了，我不想干了，他们都是好人啊，我们为什么是敌对的立场？我要跳槽，中原先生我们一起抛弃首领吧，回头是岸啊。”
中原中也：“……”
黎坐起来，飞速整理出一份任务书，嘴里念叨着：“但现在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借机坑侦探社一笔钱，让我看看怎么多加一些东西进去……”
中原中也：“……”
中也表情抽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黎答得毫无节操：“你们发我钱，衣食父母，我站你们这边。”
这岂不是谁给钱跟谁干吗？！
“对了，”黎忽然抬头，对中也笑了笑，“谢谢中原先生保护我，你真是太可靠了。”
“……那个啊，没什么。”中原不自在地按着帽子，“你是同伴啊。”
“好，现在要去给首领送文件，汇报刚才的事情了，”黎说着，抱着高高的一摞文件站起来，“至于今天守卫松懈的问题，就麻烦中原先生去查看了？”
“哦，好。”
在黎离开房间之后，中原中也后知后觉：“……那家伙怎么对这里的事情这么熟悉？”
黎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忽然变了脸色。
难怪他放那些人进来！
文件随手一扔，径直向淋浴间冲过去，连敲门询问都没有，直接破门而入。
空气里满是血味。
瘦弱的青年没有穿上衣，裹着绷带的苍白身躯倒在浴缸旁，一只手臂浸泡在水里，鲜艳的红色溢满了整个水池。
黎顿了一秒，冷静地关掉热水，把太宰治半搂在怀里，抬起那只被匕首割伤的手腕，擦净缓慢渗出的血液。
黎犹豫片刻，划破自己的手掌。跟太宰治不同，黎的“血”没有任何气味，也并非红色，而是浅淡的蓝。
将这些蓝色的血液滴在太宰的刀伤之上，那些伤口居然缓慢收拢。
黎把这具冰凉的身体抱起，不再避嫌地除去了他浸湿的西裤，换上柔软的睡衣，安置在被窝里。
太宰因为失血过多而皮肤苍白，就连嘴唇也颜色很淡，安静地躺在床上，有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黎站在床边注视了片刻，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黎君的背影。
过长的黑发垂在身后，青年端坐在书桌前，低头对着一份文件写字，头也不抬地说：“醒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黎放下笔，转过身来，目光沉静：“抱歉啊，我又破坏了你的计划。”
黎收了敬语和尊称，骤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嬉笑的模样全都褪去，像狼撕裂了羊皮。黑手党统一派发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场强大，沉稳安定，仿佛常年身处高位，筹谋万千。
太宰治却不为这种反差感到惊奇。
太宰早就发现了，这个人会针对不同的身份说不同的话。面对“港/黑首领”，他说“您”，又谦卑又顺从；可面对“太宰治”，黎君就随意多了，甚至敢干涉他的生活。
这其实是一种分裂，而它意味着这个人心中毫无恐惧。黎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但很可惜，他的心太软了。
而柔软的心很容易被人掌控。
事实上，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治变得很难入睡，也很难彻底失去意识。
即使是意识昏沉，也能分出一些注意力注意周围环境。
黎破门而入之后做的一切，包括能反抗人间失格的奇特的“血”，太宰都知道。
还有，操纵空气，并非只能让敌人缺失氧气这么简单。
空气是一种领域。能用来隐蔽，侦查，斩杀。当他想藏身时，没有人能发现，当他想知道某件事情时，只要在一定范围内，这个人在空气里，他就能知道。
不过也有局限。刚才的实验也能证明：黎在推开门之前就知道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在他被侦探社纠缠的时候，如果不特意去“看”，黎君也不是无所不知。
万一黎君没能及时赶来的话……？
那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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