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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锉刀


他之前叫聂风止来制住聂双,既然聂风止并没有将聂双关起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聂双已经被聂风止制服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原样,二么,就是聂双靠着精湛的演技骗过了聂风止他们。

他想起来,聂双之前追他们时曾经说过,聂倚秋是聂朱杀的。

他作为当时的目击人,是清楚地记得就是聂双在作法时失控了才杀死的聂倚秋。

如果是一的话,那就还好,如果是二是话,那可就不太妙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聂双的神情,企图在她的身上观察出什么来。

聂双的脸上已经没有当初那副狰狞的表情了。她感知到了他的目光,朝着他看了过来。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看起来是完全无害的样子,赵茗却也不敢放下提防来。

“你看我做什么?你就算再看我不爽,你也蹦不起来啊,赵老板。”

她挑了挑眉,走到了他面前来。他看着她那张脸在眼前骤然放大,连忙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

却听聂双在耳边嗤笑一声,她抱着胸看着赵茗道:“赵老板,你看到过我师兄了吗?”

他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答道:“没有。”

聂双冷笑了一声,道:“没有?你难道对我师兄就没有半分的愧疚?”

赵茗掀开了眼皮来,拧着眉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双退了两步,冷眼看着他道:“我见你双目清明,分明是没有被那妖精迷惑的样子。你真的对我师兄没有半分愧疚?当时你明明可以救下他,你为什么不救?”

他的心被她的话带的猛地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他能在她手里救下聂倚秋?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睁大了眼睛看向她道:“我一个什么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我能怎么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却见她渐渐红了眼眶,眼珠却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不说话了,这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赵茗从未觉得聂风止离开的时间是这样漫长过。

他看着她的眼眶隐隐泛着泪光,眼神中却是满满是恨意。

他生怕她情绪一失控,对他作出什么来,便换了副语气解释道:“对,我当时看到你动手了,我早就吓蒙了,没想过我当时是可以制住你,避免那场惨剧发生的。这的确是我的错。”

听了赵茗的这番话后,聂双这才平静了下来。

她用袖子揩了揩眼睛,随即呼出一口气来,对着挂在墙上的聂朱的画像道:“实话告诉你,原本聂朱跑了,我师父跟师娘是可以不管你的。毕竟我们的目标一直是聂朱,更何况师兄的魂魄还在她的身上。

你现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帮我们找到聂朱,师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要是不帮我们找聂朱,你这辈子都不会恢复人身,就在这蜡灌筑的身体中渐渐衰老死去。等我们捉到聂朱了,你就没用了。所以你最好听话,乖乖配合我们。”

赵茗听着她的话愣了愣,沉思了一番后,大惊失色道:“你们要拿我作诱饵?”

聂双冷哼了一声,道:“看来还不算太蠢。”

他看了看墙上那幅画,忽而又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既然抛下了我,还会因为我在你们手里而跑来找我?”

聂双面色不改,像是有十足的把握似的:“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聂风止跟聂芸拿着香烛走了进来,他们刚收拾了一张桌子来摆香炉,便有个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走到了门口,向着聂风止道:“师叔,人来了。”

赵茗向门口的那个人看去,不禁皱起了眉头来:什么人?

聂风止看了看刚插进香炉的三柱安魂香,叹了口气后向着门口的人答应道:“好好好!就来了!”

聂芸掏出一只打火机来将两根细长的蜡烛点上了,又拿着蜡烛将三炷香点上后,这才将打火机放回了包里。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转头向聂双道:“双儿,我跟你师父出去见客人,这边就交给你了。”

聂双接过纸张来看了看,点头道:“没问题。”

聂风止意味深长地看了聂双跟赵茗一眼,对着聂双道:“双儿,将问题问完就可以了,不要意气用事。”

聂双点了点头。聂风止在出门前也不忘安抚了赵茗道:“赵老板,你不必担心,我们去去就回!”

眼看则聂风止跟聂芸走出了屋子,聂双跨过了那些摆在地上的工艺品将窗帘拉了起来,房间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他的意识又开始迷糊了起来。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强撑着睁着自己的眼睛盯着聂双,却见聂双的声音在那缭绕的白烟之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明显感觉到,他唯一有知觉的脑袋如今也不受他的控制了。

恍惚之间之间聂双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阵阵的回音。

聂双问了他许多问题,问题是什么他听不清楚,他的嘴皮子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他回答了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他只觉得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聂风止不是说不会让他痛苦么?

他怎么感觉还不如干脆死了,免得受着这样的折磨。

聂朱呢?

她真的跑了吗?

她真的不管他了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凭什么管他?

是他要找外人来将他的心火从那盏灯上移去,他能恢复些意识都要多谢她的体谅。

他忽然觉得,她就算真的离他而去,自己跑了,他也不会怨她。

赵令最后是怎么欺骗她的,怎么躲她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这张与赵令有着八分相似的脸,她不迁怒于他这个赵令的后人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迷迷蒙蒙之中,聂双提问的声音好像结束了,他的意识却还是模糊的,他感觉有很多人走进了屋子里来围着看他,可无论他怎么想要睁大眼睛,目光却总是一直定在那副赵令给聂朱画的画像上面。

有人开了灯,他却感觉头顶的灯光吵得慌,只想伸手去将那灯光盖住。有人打开了门窗来,风穿堂而过,屋子里的烟慢慢地散去了,他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了些。

耳边传来聂风止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交谈的声音,他却已经十分疲累,没有心思再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了。

“聂叔,就这个吗?”

“对,就把这个,放到你的放蜡像的那个地方去。”

“这是谁的作品啊,看起来手艺真不错啊!”

“诶,这你就别管了,你帮聂叔这个忙,聂叔资助你的艺术事业!”

“聂叔,这,该不会是真人吧?害人的事情我可干不来啊!”

“不是!我哪会害你呢?更何况,也不是让你把这个蜡像拖去展出了,就是问你借个地方!过些日子我就拖走!我可是看在你是刘小四的儿子的份儿上才给你这个机会的啊!”

“好吧!聂叔!交给我吧!”

他梦见他被拖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耳边有人搬东西的声音,有木匠削木头的声音,有锁坏掉了的门被大风吹得不停撞着门槛的砰砰声,又一瞬之间全都归于沉寂。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有蛆虫爬上了他的身体不停啃咬着他身上的蜡。

哪会有虫专吃蜡啊?他自嘲地想着。

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来向着自己的身体看去。

蒙蒙的黑暗之中,有个人正弓着背拿着一把锉刀,一下一下地锉着他身上的蜡。

他看着那些血红的蜡块掉到了地上,大的小的在微弱的光线下像是一颗颗红宝石。

与那些红宝石唯一不同的是,从他身上掉下的这些蜡块里面,有着十分清晰的,纵横交错的血管。此时的血管,却更像是被封在血红色湖泊里的长腿蜘蛛一般了。

他艰难地朝着那个拿着锉刀的男人看去,他的锉刀扎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给他带来了剧烈的疼痛感。

“啧,这里还差一点。”

眼看着这地上的蜡块越来越多,他心急了。

要是就这样任由这个人锉下去,他岂不是会很快就死?

于是他朝着那个男人的头顶大叫起来:“滚!滚!”

那个男人猛地抬了头来一脸恐惧地看向他,他咬着牙怒道:“滚!谁特么叫你来的!”

那个拿着锉刀的男人被吓得一下跌坐到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捡起他的锉刀,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聂风止呢?聂双呢?

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难道还在幻境里没有出来吗?

他又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疼痛之下,他沉沉昏睡了过去。

——

“二两一!”

“短命~非业~谓大空!平生~灾难~事重重!凶祸频临~陷逆境~哪!终世~困苦~事不成!”

渺渺的吟歌声在遥远的天边轻轻回荡着,所见之处皆为一片断壁残垣,残垣下的累累白骨,算是这片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这个啊,是二两五!”

“此命推来~祖业微!门庭营度~似稀奇!”

歌声越来越近了,这才分辨出这是两个人互相应和着唱歌的声音。

“哐当!”

“这个二两三!”

一棵烧焦的枯树下,两个人的身影冒了出来,他们将树下的白骨刨了出来,随手一扔便扔到了称盘上面,小指勾着秤砣在称杆上一抹,看也不看便高声叫道:

“三两七钱——!”

他身边的人便开始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此命~般般~事不成!弟兄少力~自孤行!”

拿着杆秤的男人将那堆白骨随手一扔便扔到了他背的背篓里面,张嘴便应和着唱着:

“虽然~祖业~须微有~,来得明时~去不明!”

他们继续在土地上搜寻着,刚又捡了一副白骨,拐角便看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挂在一颗小树的树枝上。

他们连忙上前去将女子从树上救了下来,探了探鼻息后,两人相视一笑,道:“此物~非此地所有哇~!”

“须得将此女叫醒,速速送上归路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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