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5甄氏
雨林，甄氏部落。
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但能明显感受到她的语气里夹杂着惊喜。
少年睁眼。
两个人站在他面前。
一个黑袍，一个白袍，全都戴着同样的、奇特的木制面具，面具上有红白相间的花纹。
黑袍的就是那个陌生女孩，她对着白袍的人说了几句话。
他听不懂。
那个着白袍戴面具的人也回了女孩几句话。
是苍老的女声，一双显老态的手拄着一根拐杖。
这应该是个老太婆。
少年从床榻上坐直身子，不自觉就摸上自己的脖颈，一阵刺痛。
轻轻“嘶”了一声后，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奇怪的着装。
陌生女孩又凑到他跟前说了几句。
他一句都没听懂。
少年的视线又落在那白袍子的老太婆身上。
她拄着拐杖，佝偻着背，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他。
白袍老太婆问他话时，却吐字清晰：“异族人，你的名字？”
假名信手拈来：“谢谢您救了我，我叫安邵。”
刚说完，他就愣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沙哑，完全不同于以前的声音。
老太婆盯着裴晏邵看了半天，良久，开口：“是婳儿救的你，也是她在照顾你，你昏迷了近七天。”
他的重点落在了“近七天”。
略有洁癖的裴晏邵开始嫌弃自己了。
“我，叫，甄，婳。”女孩用手指着她自己，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自我介绍后，又指着裴晏邵，“你，叫，什，么？”
“安邵。”裴晏邵看着面前的黑袍女孩，放慢语速，真诚感谢，“谢谢，甄小姐。”
“磁场风暴发生的时候，婳儿迷了路，误入你们异族人的地盘，反倒还救了你。”
甄老族长很熟悉他们的语言，跟裴晏邵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这里是甄氏族，我就是族长。我们族人几百年来一直与世隔绝，不能暴露位置。所以，取出了你脖子上的追踪器。”
重重点头：“非常感谢。”
原来如此。
因为他脖子里嵌的那枚芯片被取出了，取出的时候可能伤到了声带，所以声音听上去无比嘶哑。
“安。”甄婳看着他，艰难吐字，“少，说，话。”
裴晏邵理解了甄婳的意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养伤的。
甄婳眼睛弯弯，似乎很高兴，她又递给他一套相同的黑袍和面具。
还没等裴晏邵问出声，老太婆丢给他一句“入乡随俗”，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因为老太婆刚刚收到消息，姝儿回来了。
而且她能感觉到，甄氏部落的秘宝也一同回来了。
白袍老太婆走后，甄婳冲着裴晏邵指手画脚，比划了半天。
他看懂了，应该是要带他参观整个部落的意思。
正合他意。
甄氏族，说不定和甄婆婆有关系。
如果真有关系，他还可以趁此了解下诗艾手上的护身符。
裴晏邵点了下头。
“安。”女孩立马高兴地拉起他的手，“跟，我。”
“等下。”自动放慢语速，“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甄婳没听明白，歪了下脑袋。
他一边比划，一边换了个传统的说法：“就，沐浴，更衣。”
甄婳听懂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隔间，还不忘把黑袍塞进他手里。
收拾完了自己，一身清爽。
甄婳一直在屋外等他。
戴好面具和连帽，甫出这屋子，裴晏邵才发现这原来是个树屋。
他们正站在高高的树上。
一眼望去，这一片高大的树干上，密密麻麻，都挂满了大小不一的树屋。
他往下瞰去，一群黑袍面具人正跪在一座巨大的图腾前，高举双手，像是正在举办某种仪式。
甄婳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
两个着黑袍戴面具的人刚从藤梯上下来，就有两个同样穿着打扮的人迎面朝他们走来。
……
甄姝准备带着裴诗艾去见族长。
她抬头看向某棵巨大的树上，朝着最大最高的一间树屋指了指。
裴诗艾懂她的意思，她们要爬上去，去到那间大树屋里。
她俩走近一条藤梯，有两个黑袍面具人才从上面爬下来。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另一个略显娇小。
裴诗艾只瞥了一眼，就立马垂下眸子看路。
她盲猜那俩人是一男一女。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和她擦肩而过。
俩人的肩不小心轻轻撞了下。
“不好意思。”
嘶哑的声音入耳，她居然听懂了。
看来这部落，还是有其他人会说他们的语言啊。
裴诗艾愣了一下，没忍住回头多看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眼。
裴晏邵又蓦地停住了脚。
尽管遮得严严实实，可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黑袍面具人，莫名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回头望她的时候，她却转过了头去，继续往前。
“安。”
前面的甄婳在唤他。
没多想，裴晏邵也转回了头。
裴诗艾耳尖，她听到了那个女人唤那个男人的声音。
和她擦肩而过那个男人，名字叫安。
没想太多，她跟着甄姝麻利地爬上了藤梯。
最高最大的这间树屋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穿白袍的人。
甄姝上前和白袍人聊了几句，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
想必，她就是本部落的族长吧。
白袍人拄着拐杖看向裴诗艾：“摘下面具。”
是个老太婆的嗓音，而且她还能听得懂。
裴诗艾听话地取下面具。
老太婆盯了她好一会儿，都盯得裴诗艾头皮发麻了，才缓缓开口：“异族人，名字？”
“艾小诗。”
肯定句：“我族秘宝，在你手里。”
裴诗艾也没有遮遮掩掩，撩起衣袖，径直露出那颗一直发亮的猫眼石。
甄老族长不紧不慢道：“你可知，秘宝若认了非本族人为主，要如何才能易主？”
摇了摇头。
继续慢条斯理道：“唯一的办法——死。”
哦。
淡定无比。
这个条件，她早就猜到了。
见这个异族少女的脸上并无半分惊慌失措的颜色，甄老族长感到几分意外。
“异族人，你不怕死？”
“怕啊。”嘴上这么说着，可少女昂起的小脸上却无半分惧意，“因为，我还没找到我的哥哥。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会去找他了。”
老太婆思索片刻：“你们，是兄妹？”
甄老族长没由来的一句问懵了裴诗艾。
老太婆似乎难以置信，她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是兄妹？”
没回答，因为裴诗艾确实不明白老太婆在问什么。
“我在预见里，见过你。”见裴诗艾一脸茫然，老太婆难得多解释了几句，“还有个同你一起的异族少年。”
甄老族长想了想，挑能说的说：“一手握刀，一手持鞭。”
那就是哥哥无疑了。
眼睛一亮，激动：“这么说，我哥哥还活着！”
“不出意外，是的。”
甄老族长细细观察起裴诗艾的表情来，她的激动和欣喜不像是假的。
难道他们真是兄妹？
“那，那您知道，我哥哥现在在哪儿吗？”
老太婆顿了一下，摇摇头。
她隐瞒了自己方才就见过那个异族少年的事实。
因为在预见里，这两个异族人并不是在此时重逢的。
不过，也快了。
但至少现在，她不能打破规则，改变未来。
她还是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选择性地给点暗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了这模棱两可的提示，裴诗艾愈发疑惑地抿了抿唇。
甄老族长又岔开了话题：“异族人，我不会杀你。”
哇哦，她不用死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因为——”老太婆故意卖卖关子，“你们两个异族人，是结束末世、拯救人类的关键。”
裴诗艾神情一滞。
这个拯救世界的帽子怕不是戴得有点高了。
“当年的那个叛徒，应该也是预见到了你们。”不顾裴诗艾满脸问号，甄老族长接着说，“所以，我猜，这也是那个叛徒把秘宝交给你的原因。”
裴诗艾这下听明白了：“您是指，甄婆婆？”
“她是个叛徒，触犯族规，逐出部落。”一提起甄婆婆，甄老族长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偷携秘宝，罪加一等。”
裴诗艾没说话。
对于她不知情的往事，她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
“好在，那个叛徒把秘宝交给了你。”话锋一转，甄老族长似乎松了口气，“没看错人，功过相抵。”
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问出来了：“请问族长，这个秘宝，到底有多少功能？”
神秘感拉满了：“天机不可泄露。”
说了跟没说一样。
“记住，异族人，你只是负责暂且保管我族秘宝。好好利用，别妄想独占。”甄老族长最后叮嘱她，“秘宝，迟早会认祖归宗的。”
与甄老族长结束对话后，裴诗艾是百感交集的。
她很高兴，因为得知了哥哥还活着的消息，而且甄老族长也不杀她；
她很沮丧，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哥哥如今身在何方；
压力很大，因为他们兄妹俩居然还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对于裴诗艾轻而易举就被放过的结果，甄姝好像不是很满意。
她狠狠地瞪了瞪裴诗艾，又羡慕嫉妒恨地看了一眼她腕上的猫眼石。
这才不情不愿地领着裴诗艾去了一间空的树屋。
甄老族长给裴诗艾的建议是，今晚先留在甄氏部落过夜，明早再送她离开。
她也部署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先找到哥哥，再拯救世界。
等她拾掇完自己，准备休息的时候，甄姝忽然闯了进来。
“刀，还你。”
甄姝的语气听上去很不甘心，但碍于甄老族长的命令，她只得照做。
把弯月刀还给这个异族少女后，甄姝依然不忘再瞪她一眼，然后才离去。
裴诗艾毫不在意。
她抚摸起自己的刀，似是回想起从前，眼神温柔。
深夜，有树叶簌簌的声响。
树屋里闷闷的。
裴诗艾睡不着。
起身，穿戴整齐，确认跟部落族人打扮无异后，她才出了树屋去透气。
夜晚的雨林显得比较阴森，湿气的味道愈发浓厚。
她不喜欢这里的气候。
摸索着藤桥，慢慢踱步，想要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多变的雨林气候，突然就开始下雨。
大颗大颗的雨滴跟断了线的珠子，打在巨大的叶片上噼里啪啦作响。
她临时躲雨的这片叶子虽然很大，但也不可能搁这儿站一晚上。
而且才过一会儿，雨势就愈来愈来大。
裴诗艾准备冲进雨幕，返回树屋避雨。
可当她一转身，就见着五六个黑袍面具人刚从她的树屋里出来，人手一根大棒槌。
她顺势就躲在巨大的树干后，暗中观察。
带头的那个是甄姝。
因为她胸前的骨哨发着微弱的亮光。
甄姝领着一群人半夜闯进她的树屋干嘛？
难道还能是手拿大棒槌跟她面对面聊天？
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
裴诗艾没在屋里，这是甄姝意料之外的。
所以她看上去很生气，把那群人分为了两拨，一拨往左去了。
另一拨正往右来。
也就是裴诗艾现在的方向。
她躲藏的这个位置，是那群人搜寻的必经之路。
眼皮一跳。
她只能拔腿就跑。
看到前方的藤桥晃动，那群人立马兴奋地喊了几句，甄姝随即也往这边追来。
搞什么？
明明族长都发话不杀她了，为什么还要追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诗艾脚底一打滑，差点摔倒。
及时调整步子，继续跑。
这场雨夜追逐，在裴诗艾的身影消失于藤桥的一处转角后，总算停下来了。
转角处有四条分叉。
甄姝发现，只有第二条分叉口的藤桥还在晃动。
果断继续追。
不过这第二条藤桥过去就是直路了，一眼就能望到底的那种。
藤桥上没有任何身影。
跟丢了。
甄姝不甘心，她决定挨个挨个把这一路的树屋都搜一遍。
前几个树屋都很小，也都是她熟悉的族人。
直至她来到一个稍大一点的树屋，正欲闯进去时，里面主动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取下面具，是甄婳。
她前不久才搬进了这间大一点的树屋。
甄婳也没想到，深更半夜欲闯自己屋子的人，居然会是她的姐姐。
自家姐姐一直被派出寻找秘宝的下落，甄婳还不知道甄姝已经回来了。
久别重逢的姐妹俩激动地聊起天来。
可是外边还在下雨，甄姝只得遣散了那群人。
甄婳便热情地拉着甄姝进了自己的屋子，继续唠嗑。
唠嗑够了，雨也停了。
甄姝告诉了甄婳自己的来意。
她还要继续找那个小偷。
只有杀了她，秘宝才能回来。
尽管族长放过了那个小偷，但胆大的甄姝还是决定先斩后奏。
甄婳不支持她违背甄族长的命令。
一意孤行的甄姝出了甄婳的屋子，径直就要去闯对面的那个树屋。
甄婳追出来拉住了她，俩姐妹又吵了起来。
这场闹剧直至甄老族长现身才停下。
甄姝领罚被禁足。
而她一直想要抓住的“小偷”，也不知道在这个雨夜消失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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