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Satan.4
没有任何预演。
在半点心理准备都无的情况下，时间就这样突兀地回到了早上。
——生活果然处处充满惊喜。
洛昔不需要思考太多，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理论上应该在画室工作的谢初霁。
早上八点恰巧是他每天睁眼的时间。
青年不太清楚现在该不该生气。
因为周围的人看起来好像半点都没有发觉太阳重新升起过，街道上除了早餐铺外，只有稀拉拉的几家店铺开门，行人也不是很多，城市仿佛和他一样刚刚睡醒。
时间倒流没有引起任何惶恐，也没造成秩序上的混乱。
从这方面来看，他不应该生谢初霁的气。
洛昔以前打游戏，为了刷出让自己满意的评分，会反复在一个地方存档读档，直到达成目标位置。
他现在感觉自己仿佛就在被读档的游戏里。
唯一的区别的是，他还记得，而其它的人不记得。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
想到某个人在意识到自己送出了一枚戒指后，不自觉露出的懊悔与恼羞，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尚有一点洛昔想不明白。
谢初霁的这个魔法已经证实过对他没有效力了，他不受到任何影响，为什么对方还要这样做呢？
他在“现在搭车回家”和“去路边买一根香甜软糯的甜玉米加一个红糖馒头，然后去工作室打卡上班”之间犹豫了，选择了后者。
聊天框内的消息停在了昨天，上班时间互相发的那些消息似乎也随着时间倒流一起被撤回了。
洛昔斟酌着打出“早安”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看见他们消失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被刷了出来。
最后一条，是谢初霁拍下来的，他们家花园里的天空。
可能是堕天使对电子产品的熟练程度终究不如身为人类时高，洛昔在照片左下方成功找到了一小截同样被抓进了镜头里的犄角。
他顺手保存了照片，把对话框里输入的内容删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走进了电梯里。
至于为什么不问谢初霁到底准备做什么——洛昔觉得这一举动没有意义。
他觉得对方自己可能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别说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就算都记得，恐怕也不会影响谢初霁回溯时间——就像人在玩游戏的时候不会考虑npc怎么样那样。
从一个人的行为中可以看出很多，除了非常直观的强大外，洛昔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之前他只是隐约感觉谢初霁不太喜欢人，现在则更清晰认识到这种不喜已经升级成了漠视。
但他没法评判这种态度正确或者错误。
毕竟谢初霁和他们不太一样。
不过，谢初霁总归是他的男朋友，他有约束，或者说教导对方的责任。
在同事陆陆续续打卡进屋的这段时间里，洛昔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尽快结束掉这个小插曲。
他还想晚上带着一大束绣球回家，把花全部塞到谢初霁怀里，在被窝里和他说白天发生的趣事。
而不是现在这样，坐在工位前重复已经做过的事情。
没有人热爱上班。
“镯子哪买的，造型不错。”
同事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连探过来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哪怕清楚对方就是这种好奇且多动的性格，看见新奇的东西凑过来十分正常，洛昔还是不免产生了某种既视感。
好像他真的在某个游戏里一样。
不过这次他没给宋微之发消息，从根本上杜绝了自家上司滔滔不绝，抒发自己对那辆的迈巴赫热爱的可能。
男朋友倒是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过一会儿就要发一条消息过来。
——“这个星球怎么样。”
——“会不会太小了，小行星带或者星云呢？”
——“星系？”
和这些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各种图片。
如果说洛昔原本对自家男朋友接下来可能做的事情尚且有几分把握，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迷茫了。
他还以为谢初霁会重新送他一枚戒指。
谢初霁也在迷茫。
老实说，有那条黑龙犯的错误在先，他不会愚蠢到认为送给恋人黄金或者钻石打造的戒指就能够讨得欢心——哪怕人类在确定婚姻关系的时候确实会送这个。
可是洛昔也明确说过他不喜欢金银珠宝，谢初霁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作为戒指送出去。
要珍贵的。
最好还要独一无二。
——送什么戒指比较贵重？
一个问题用不同的表述在各大搜索引擎被反复搜索了无数次。
多数答案是钻石或者其它宝石，也有人认为心意更加重要，用木头或者其它材质进行设计，并将成品图片缀在回答末尾。
谢初霁没有从他们身上得到确切答案，只能退求其次，搜索送什么比较浪漫。
尽管浪漫和珍贵不能划等号，但他认为自己可以从从一个比较大的范围慢慢精确，直至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
目前为止，在所有的搜索结果中，获赞最高的答案是一片星空。
答主带男朋友来了一场异常难忘的旅行，在荒无人烟，城市灯光无法抵达的野外，他们看见星垂平野，银河冉冉升起，倒映在如镜一般的湖面上……在出去旅行的那几天，她还联系朋友定制了一个星空投影仪。
回家之后，男朋友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感动。
下面除了网友的各种祝福，以及“学到了”之类的留言，还有答主不久前更新的结婚照。
谢初霁没有留言，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学到了。
人类只能不能真正窥见宇宙神秘深邃哪怕万分之一，只能在有限距离内观测并揣度、加以仿制。
然而他是可以做到把所谓的“银河”做成指环，在用各种其它的东西装点的。
这样应该算独一无二，且珍贵了吧。
谢初霁这样想。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恋人的喜恶。
所以他找了一些图片发给洛昔。
谢初霁等了很久，只等到洛昔发过来一个冰冰冷冷的问号。
——看来星星也不行。
谢初霁难得体会到失落。他潜意识里自己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可恋人的心思像迷，有时候答案简单到能轻易得出，有时候又怎么都找不到正确的解法。
谢初霁选择让那个高赞答案消失，将范围缩小了一些。
但是剩下的答案中鲜花、精巧的食物占多数，不论是价值还是独特程度，都远远不如星球。
世界树倒是会开花。
黑龙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弄出了一株世界树的幼苗，并把它移植到了花园里，用树干和花做戒指或许也足够珍贵，可谢初霁早就排除了这一选项——在他用各种引擎搜索之前。
这是慷他人之慨的行为。
哪怕这个他人是他自己。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他决定再好好想一想。
洛昔不知道自己和成为星球主宰的机会失之交臂。
再三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登门之后，他提前打卡下了班。
左手提着要送出去的樱桃礼盒，右手虚虚拢着大束无尽夏，站在路边，洛昔选择借助人工智障的力量。
他让siri帮自己拨了通电话，打给谢初霁的。
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
“我现在在……”洛昔看了一眼附近的地标，大概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初霁，你要是不赶快过来的话，我就把准备送给你的东西丢掉了。”
为了显得自己真的很生气，青年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而且晚上也会留在同事家。”
电话啪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洛昔在街边找了条长椅坐下，心里默默数数。
只数到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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