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幸运
“好哦。”江棠之闭着眼应了一声，困到没心思去好奇耶律森的夫子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总会见到的。
耶律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哼起了新婚那夜的悠扬小调，江棠之很快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又是天光大亮，身边的床榻已经没了人，伸手一摸，余温尽散。
江棠之盖着一半被子，属于耶律森的那半被他当成抱枕紧紧抱在怀里。他把脸埋在被子里蹭了蹭，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起床。
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这床真的太舒服了，兽皮柔软，但是下面应该是垫了木板所以睡一觉起来也不会腰背酸痛无力。
再加上耶律森的怀抱太让人有安全感了，没有噩梦的侵袭，睡眠质量大大提高。
江棠之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就看见床边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应该是给他穿的。
他拿起来展开看了看，样式和昨天那套差不多，但是这套是藏蓝色，某些部位如领口袖口则滚着深青色的边。
他一边琢磨着等会该去哪里找耶律森，一边回忆着昨天耶律森给他穿衣服的步骤，动作虽然有点笨拙，但好歹是把这身衣服自己穿上了。
除了衣服，还有一条红青珠子串成的链子，要说是手链的话长度又不太合适。
南景人戴项链的少，所以江棠之没想到那上面去，拿起来看了会没搞明白这是干什么的，干脆绕了几圈握在手里，然后穿好鞋子就出门了。
原本还在愁去哪里找耶律森，结果一出营帐就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个人在练刀。
耶律森对着实为空气的假想敌出招，挥刀劈砍的动作迅捷有力，明明是那样一把看着就沉的刀他却挥得游刃有余，完全没有吃力的感觉。
江棠之下意识放轻脚步走近些许，然后就站在旁边看他，倒也不嫌枯燥无味。
耶律森五感敏锐，在有人走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他猜到是来的人应该是江棠之，突然起了几分炫宝的意思，于是干脆假装没有察觉，接着打这一套招式。
他行云流水地打完一套，反手收刀入鞘，然后转身看向江棠之，咧嘴笑出一口白净的牙，有点傻但是又很帅。
江棠之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下一刻就见耶律森大步走了过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一只手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腰。
“好看么？”他笑眯眯地问江棠之。
江棠之眨了眨眼，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不吝夸奖：“好厉害啊。”
耶律森闷闷地笑了一下，抱着他就要往营帐走，却被江棠之揪了揪编在头发里的一串小辫子。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江棠之有点头疼他这动不动就抱人的坏毛病，他又不是什么娇弱的三寸金莲，再来多少次好像都难以习惯。
耶律森瞅了他两眼，然后猛地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把人放下来，转而要去牵他的手，却碰到了江棠之捏在手里的珠串。
“怎么不戴，你不喜欢么？”耶律森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珠串，轻轻敲了敲自己掌心。
“没有不喜欢。”江棠之摇了摇头，犹豫地说，“戴手上太长了，很容易掉。”
耶律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项链来的。来，我给你戴。”
他拉着江棠之的手往自己面前带了带，低头解开暗扣给江棠之戴上，为了扣暗扣又凑近了几分，从侧面角度看去就好像把江棠之紧紧抱在怀里。
挨得很近，江棠之闻到了耶律森身上的淡淡汗味，不重也不难闻，更容易闻到的是衣服上的那种淡淡的皂荚味道。
不同于热爱熏香的南景人恨不得把自己腌入味以至于衣服上都会散发香味，耶律森身上的味道更像是天然的草木香，很清新，不刺鼻不冲头，江棠之好喜欢这种味道，甚至没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
耶律森给他戴好项链，刚整好有点乱的领口就看见江棠之的小动作，一边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抬手用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嫌我出汗了身上不好闻是不是？”
江棠之把头摇成拨浪鼓，眼神无辜：“没有呀。”
他顿了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真实感受告诉耶律森：“你身上好好闻，有种被雨洗过的草木的气息，好闻的呀。”
耶律森抬手闻了闻自己衣服，没闻出什么味道，轻啧一声：“你喜欢就行。”
说完他牵上江棠之的手，一边往营帐走一边说：“走，回去吃早饭，别又给你饿得肚子咕噜噜。”
江棠之乖乖地跟着他回了营帐，然后就见营帐中间支着的走时还空无一物的小桌上多了两个盛满奶茶的大碗，中间摆着的托盘上盛了五六个烙馍。
他盘腿在桌边坐下，和耶律森面对面，伸手拿了一个烙馍开始小口小口啃，啃到一半就听见耶律森开口说。
“烙馍就是天热也不容易坏，方便携带，军中常吃这个。”
江棠之抬眼看着他，因为嘴里还有东西不方便讲话只好点点头，他不知道耶律森怎么突然跟他讲这个。
“午后我们就出发去布拉城，到时候带你尝尝我们这的好吃的。”耶律森顿了顿，喝了一口奶茶才接着说，“你要是吃不惯，我到时候就去找个南景的厨子来给你做家乡菜。”
虽然江棠之没有对吃食提过要求，给什么就吃什么，问他意见就点头说好吃，但耶律森还是会担心江棠之吃不惯或者吃腻。
而且他还有点私心，他想让棠之尝到更多北戎的特色美食，不想江棠之觉得来了北戎没有好吃的而感到委屈。
江棠之愣了愣，再看着耶律森认真的眼神，福至心灵地悟到了他的小心思。
他跟耶律森相处时间其实不算长，却已经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影响，比如开始有话直说，而不是想七想八把自己搞得很难受之后再拐弯抹角地试探。
所以眼下他也就直接这么问了：“你是不是怕我觉得北戎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在南景啊？”
耶律森移开视线，咽下嘴里的肉，嗯了一声：“怕你不习惯吃不好，怕你觉得委屈。”
江棠之嗯了一声，一边啃馍一边措辞怎么说才好，耶律森也没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一种有点僵硬的沉默气氛。
等到江棠之终于啃完一个馍，又捧着碗凑到唇边喝了口凉度刚好的奶茶之后，他才重新抬眼看向耶律森。
“阿森，一开始，我来北戎和亲只是想换得我母妃可以体面下葬，目的确实不那么纯粹。”江棠之轻声说，“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抗拒来到北戎，我不讨厌草原。”
“比起南景巍峨却冰冷的宫殿楼阁，我反而更喜欢没有边界的草原。”他微微歪头，看着耶律森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温软，“我喜欢来到这之后接触的一切，不管是呼吸的空气、看到的天空、吹过的晚风，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耶律森面色没有变，一幅冷静又认真倾听的模样，奈何手上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的手指扣紧了碗沿，不小心抖了一下，奶茶溅出来了一点。
他垂眼看着手背和手指上的点点奶渍，松开碗，从腰间摸了帕子去擦，在江棠之停顿的时候适时出声：“我有在听。”
他知道江棠之还有话要说，或者说他还有点期待从江棠之口中听到的。
江棠之伸手要了帕子，擦干净手指后叠成小方块放在桌角，然后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耶律森眨了眨眼：“我喜欢的一切里，也包括跟我同眠的，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你。”
“阿森，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我可怜。”江棠之顿了顿，在接受到耶律森的鼓励眼神后才说下去，“但我在南景的时候过得并不好，我没有顿顿大鱼大肉，甚至也有过挨饿的经历。来到这里之后，我反而过得更好了，烙馍很好吃，奶茶也很好喝，我都很喜欢。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让我饿着啦。”
耶律森眸色一暗，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会的，你想吃多少都管够，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的。”
也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在心里小声保证。
江棠之站起来走到耶律森身边重新坐下，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笑得甜乎乎：“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来到你身边，事实上我觉得遇见你是很幸运的事情。”
他其实还想说，能被你喜欢是我迄今为止最幸运的事情啦。
耶律森被他这话撞得心都软了，抬手轻轻摸了摸江棠之的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先说哪句，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
江棠之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吃这么少就饱了，不再吃点吗？”耶律森把盘子往江棠之面前挪了挪。
“够了。”江棠之把盘子推回去，然后坐正身子，伸长手把自己的奶茶碗挪过来，捧着碗小口喝，声音也含糊起来：“我把这碗喝完肯定就饱了。”
耶律森随手拿了个馍，一边吃一边惦念着刚刚江棠之靠着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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