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叛徒……什么意思？
妍凭羽听他的话有些发愣。在她的记忆里，她的义父晏础是拾闲境救助中心的一名职员。虽然职务不高，工作却非常认真负责。
他所在的岗位危险系数很高。妍凭羽小时候时常见不到他。晏础每次回家，身上也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
即便如此，义父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曾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替自己牺牲的战友们保护这个界域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然还有希望妍凭羽平安快乐地长大。
晏础不是本地人，却对这里非常热爱。即便那时妍凭羽还只是个孩子，她也能感受到，义父对这个世界是抱有感激之心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叛徒呢？
“你确定你说的是‘晏础’？”妍凭羽又问了一遍。
沐兆冲眼睛盯着前方，目光十分冷漠。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着。
“原特别行动组成员，出身赫宗，编号午丁062-a。是这个人吧？”
“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现在和这个名字沾边的都很危险。你要是还想再拾闲境待下去，以后最好不要再提。尤其不要跟我姑姑提起。”
“你胡说！”妍凭羽气愤地反驳着，“我不信他会背叛。”
她说着便要下车去，怎奈车门被沐兆冲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沐兆冲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只见女孩面色由怒转急，忽而回眸，竟带了几分杀气。
“别逼我动粗。”她冷冰冰地警告。
“车里就这么大，你想怎么动粗？”沐兆冲挑衅，“你们巫傩，除了耳朵灵，还有什么本事？”
妍凭羽冷笑了一声，缓缓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搭成一个圈，停在车窗正中的位置，轻轻弹开。
她的指甲敲在车窗上，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便是玻璃破碎的脆响。
“我可不是一般的巫傩。”妍凭羽说，“想知道，就让你见识一下。”
沐兆冲盯着碎出冰裂纹的玻璃，惊得目瞪口呆，心也跟着碎了一地。他现在特别后悔让妍凭羽坐进车里。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没看够的话，要不这块我也帮你加工一下？”妍凭羽指了指风挡玻璃。
沐兆冲清了清嗓子：“你想怎么样？”他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头应该没有车窗这么硬。这丫头要是真恼了，照着他脑壳来一下，不开个天窗可能也要脑震荡。
“送我回去。”妍凭羽不客气地说，“你的话我不信，我要去问大当家。”
“她今天没时间。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中心了。”沐兆冲故作镇定。
“那你带我去找她。”
沐兆冲握着方向盘，用力叹了口气：“非要为这事烦她的话，您随意吧。”他说着扣上冲锋衣的帽子，把座椅调成躺姿，开始装死。
他你希望任何人在妍珊面前提起“晏础”这个名字。那人当年差点害死他姑姑。每次说到他，姑姑的神色总是非常难过。
妍凭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虽然比起讲道理，很多事确实用拳头解决得更快。
但沐兆冲显然是不吃这套的。
她时常觉得如果自己会撒娇卖萌，生活会不会变得更简单一些。毕竟好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然而妍凭羽做不到。
她骨子里有一股不屈服的傲气。这让她为人处世艰难得与众不同。
沐兆冲躺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他偷偷看了一眼妍凭羽，对方正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样子很清秀。和大宗族里的姑娘不同，妍凭羽的眉目疏朗，若层林披雾，自有旷远的天然之气。
只是这份天然自带生人勿近的气质，好像在女孩的周围设下了一层厚厚的屏障，让人不敢靠近。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对方不动，沐兆冲决定夺回主动权。
“罢了。反正你迟早是要见到她的，我拦着也没用。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你说什么。”他坐直身体，把椅子调回来，“不过这几天她确实没时间。你要见她，我可以帮你跟榕姐预约个时间。”
“……行。”妍凭羽想了一会儿，只说了一个字。
“但我有条件。你刚才问了我两个问题，我都说了。现在你也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可以。”
“这么痛快？你不怕我问什么不礼貌的问题吗？”
妍凭羽看了看他：“你尽管问，有什么不妥，我会跟你姑姑告状的。”
“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是个小人。”沐兆冲轻蔑地笑了一下，“听你们谈话的意思，你以前也在拾闲境待过一阵吧？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妍成义’的人？”
“妍成义？叫这名字，是和你姑姑同辈的男性。成字辈按‘仁义礼智信’的顺序依次往下排，应该是有这么个人的。但我不认识。”妍凭羽解释道，“那一枝包括你姑姑在内，以前并不负责境外人的事务。他们是宗族的人。”
沐兆冲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沐襄雪呢？她是以前服务中心的人。”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听过有叫‘襄雪’的，以何为姓就不清楚了。好像是做后勤的。”妍凭羽有些疑惑，“他们是你爸妈？”
沐兆冲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妍凭羽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男的和你姑姑是一脉，女的跟你同姓。总不会是不相干的人。”
“看来你对自己的原生家庭有很多疑问啊。”这回换妍凭羽颇有兴致地看着沐兆冲。
沐兆冲没接话，掏出手机来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答应你的事办好了。”他通知妍珊的秘书，两天后带妍凭羽去办公室见妍珊。“姑姑让你住家里，咱俩谁也别为难谁，这两天你就将就一下，算是帮我个忙。”
“也行。”
妍凭羽刚拿到钱的时候，想过要不要就在外面待两天算了。不过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虽然沐兆冲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但要查明五年前的事她就必须留下。而且也需要有人带她熟悉这个翻天覆地之后的拾闲境。
妍凭羽本以为这次回来最多次日就能返程，因此什么行李也没带。沐兆冲就带她去商场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两人驱车到家时已是下午。珠光红的跑车披着夕阳的余晖开进了闹市中的一片别墅区。
妍珊家的房子是一幢上三下二的别墅。她日常工作很忙，基本不回家。这里平时就沐兆冲一个人住着。
把车子停在车库之后，沐兆冲带着妍凭羽上楼。
别墅里面非常宽敞，没有豪华气派的装潢，一切都非常朴素。不是想象中的豪宅，这里的布局倒像是个集体宿舍。
安排给妍凭羽的房间是顶层的主卧，里面卫浴衣帽间一应俱全。这房间之前是妍珊的，听说她要回来，主人特意搬离，还找人好好装饰打扫了一番。
沐兆冲起初不知道，以为姑姑打算把主卧的支配权交给自己，对房间里素馨黄的色调很是品评了一番。
直到见了妍凭羽，他才知道是自己失宠了。
“晚上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沐兆冲把她安顿好后，回房间取来一部自己的旧手机，交给妍凭羽。
他本想带对方去买一部新的，考虑到妍凭羽不一定会在拾闲境待太久，加上自己又刚被扣了生活费，便算了。
“我想你应该不太愿意经常看到我，有什么事就发短信说吧。”虽然他的房间就在楼下。
妍凭羽接锅东西来，道了谢便放在一旁。她刚刚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洗漱用品，现在正忙着收拾。
沐兆冲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别的事便回去了。
晚饭是沐兆冲点的外卖，妍凭羽没跟沐兆冲点餐，对方也没问她口味。六点钟左右，沐兆冲敲了敲门，把外卖放在门口，连屋都没进。
妍凭羽打开餐盒，里面是一套大份的火爆花甲套餐。
这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道菜，离开拾闲境之后再没吃过。
沐兆冲和她昨天才见面，不可能了解她的喜好，想也知道是听了妍珊的吩咐。
再看这房间里的装饰，从配色到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许许多多的细节，都让她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的梦境里。
年幼时，她也曾有一个小公主梦，说过想要拥有一座挂满黄丝带的城堡，晚上和小熊□□一起数星星。
这些事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了，却还有人替她记着。
她又想起义父，想起沐兆冲白天说的那些事，忽然就没什么胃口了。简单吃了几口，便躺在床上发呆。
五年前，先是她发生“意外”差点死掉，而后拾闲境发生了地陷。妍珊接管了以前救助站的事务，晏础则被指为叛徒。
过往的记忆片段在妍凭羽的眼前一一闪现，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痛苦的，温馨的，恐怖的……
难怪妍珊不肯直接写回信，想来也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吧。
妍凭羽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她只觉得这一觉十分漫长，好像陷入了无尽的时间循环中，难以脱出。
她觉得自己漂泊在一片汪洋之上，浪花在她耳边“哗啦哗啦”地响，一时强一时弱。
忽而一阵海风吹过，“呼啦啦”地声音里隐约藏着一段缥缈柔婉的歌声。
“她”哼唱着一支摇篮曲，伏在妍凭羽的耳边，轻轻地说：“还能再见到你，真好。”话语中似有甜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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