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男生长了张娃娃脸，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目光清澈似有星波，脸颊有点婴儿肥，显出一些稚气来。
他面带微愠，额头上挂着汗珠。呼吸也变得重了些。向来这番战斗并不轻松。
此时那身樱粉色的西服外套已经被脱掉。男生只穿了件白衬衫。衬衫领口微开，袖子随意地卷到了肘上。骚包气质顿时减了不少。
妍凭羽之前没有看到他的脸，现在看来，对方不过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她道了声谢，连忙扛起小孩来跑到廊下交给他的家长。
男生不等她说完话，转身消失在一片焰火之中。
妍凭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才短短一面，会是她与他漫长的生命交集中最潇洒、最帅气的一面。此后只余欠揍、欠揍、欠揍。
女人接过孩子，一大一小哭得瘫软在地上。妍凭羽松了口气，连忙请周围人照顾一下，便返回战团。
刚才被甩出去的那名警卫到还没有回来。他被怪物扔到二楼，撞进了一个灯箱里，不知受没受伤。
妍凭羽捡起那条灵鞭，没有多想，运起灵力奋力甩了出去。
这鞭子末端有个倒钩，一碰到藤蔓便稳稳勾住。她小时候拿着兵器当玩具，几年不用，居然没有手生。
“小姑娘快放手，你会受伤的。”一旁的警卫大叔分神朝她喊道。
“不会，放心吧。”妍凭羽应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将那枝条拉得笔直。
她用一部分灵力牵制住怪物，其余全部用在下肢。任那怪物怎么挣扎，妍凭羽一动也不动。
见怪物扭曲的样子，妍凭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话来：
“罥水之北有离山，蟠蚔生焉。其状如藤而自燃，若木而自走，伐之不折。其叶如焰，灼灼炽炽，扑之不灭，隐有恶味，触之即瞢。其性畏寒，碎蚀则亡。蚀者痈也，居顶，蚔目也。”
她不记得自己看到过这样的描述，可这段话确确实实出现了，而且和眼前的这个怪物非常相符。
所以这家伙名叫“蟠蚔”？那它命门就是……
妍凭羽顺着枝条向上看去，那个男生正与怪物打得激烈，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具体情况，只听不断有冰块碰撞碎裂的声音，看来打得很辛苦。
“击碎它的眼睛，在头顶！”妍凭羽趁怪物反抗不是很激烈的时机，提醒道。
也不知男生有没有听到，她在下面牵制着，只觉得怪物反抗的力量变大了许多。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你靠不靠谱？哪有眼睛啊？”
“是一个像肿块的东西，你再找找！”
妍凭羽有些着急。她的力气再打也不是凭空来的，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来维持。
而且其他人也已经牵制了太久，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她的脚步微微向前移动了一下……再这样下去，防线肯定会崩溃。售票大厅里少说有几百人，这些人不乏从方舆赶来的商户。如果让怪物挣脱，一定会造成人员伤亡。
她可不想看到血淋淋的事故发生。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管也就算了，都到了现在这地步，怎么也不能让败局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妍凭羽凝神静气，稍稍分出一些气力仔细分辨着战斗中心区的声音。
男生似乎被什么一些细藤纠缠住了，他忙于躲闪无力出击。
上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她仔细倾听，嘈乱的声音一点一点剥离。
藏于杂响中的泠泠之音如潺溪流于空谷，间或夹杂猎猎风声，都汇聚在一点。
那便是古文中所说的“蚀”，一切灵物灵力生发之处。
“在你的左前方，大概胸口高的位置。”妍凭羽连忙通知对方。
她期盼着速战速决，方才与蟠蚔相感应，消耗了她许多气力。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妍凭羽正在担心，便觉得掌上对抗之力猛地增强。她被扯得不禁向前踉跄一步。
此时只听怪物发出“嗤——”的一声长长的怪响，好像轮胎放气一般。紧接着，层层冰甲由核心处凝结，迅速蔓延至藤条的末端。
怪物临了发出爆炸一般的巨响。一股热气从核心处喷涌出来，烈焰掀起阵阵热风，将之前牵制它的人推向后方。
她连忙跃开，避过火焰的余温，稳稳落在数米开外的地方。
结束了。
妍凭羽松开手，才发现掌心被灵鞭磨得通红。不过，看着这被击败的庞然大物，还挺有成就感的。
蟠蚔溃败后迅速萎缩，很快从公交车大小缩成超跑一般。
现场开始收尾，几个临近的警卫人员纷纷向她致谢。妍凭羽不太习惯与人交流，含糊地客气了几句，急忙撤退。
“这么着急走，你很赶时间？”她刚一转身便被人追了上来。
对方拦在她面前，是那个打扮骚包的男生。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有点拽。也不知是真轻松还是装样子。
“事情已经结束了，总不至于后面的事还要我帮忙吧？”妍凭羽笑了笑，“想道谢的话就不必了，他们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妍凭羽自觉不是个大度的人，这人刚才推了她一下，她可还记着呢。
“道谢？”男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她的话十分不解。“要谢也该是你谢我吧？”
他说的是刚才在乱战中帮妍凭羽挡的那一下。
“谢你什么？”妍凭羽微微抬起头来，正视着他。“没猜错的话，你和那些人是一起的吧？”
男生点点头：“算是吧。”
“捕捉异兽维持治安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我为什么要谢？”妍凭羽抱着臂轻笑了一声，“而且，让异兽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难道不是你们失职？”
拾闲境虽然对接多个异空间，时常会有奇珍异兽和穿越者降临，但在结界的保护下，这些不速之客大多会着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如此庞大的蟠蚔凭空出现在站前广场上，即使没有人员伤亡，也绝对是安全事故。
男生一挑眉：“这么说，我反而应该给你赔罪了？”
“赔罪就免了，还是把你分内的事做好吧。免得上面怪罪下来，更不好交代。”妍凭羽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还有事，有缘再见。”
她忽略掉男生迅速阴沉下来的脸色，转身迅速离开。
她不想和对方多说什么。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妍凭羽就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仿佛冥冥中有一条锁链，将她与对方连在一起。
出门前师父给她占了一卦，说她这次会遇到桃花劫。
对方粉面桃腮，还穿了一身粉色的外套，妥妥的烂桃花本花了。
她从小第六感就特别准，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她脑子里就蹦出来两个大字：孽缘。
而且不是一般的孽。
这只是个开端。让妍凭羽没想到的是，这段孽缘粘性还挺强。
两人第二天又见面了。
妍凭羽这次回乡，是为远在千里之外深山老林里的师父送一封信。收件人是“拾闲境外来人口综合事务服务中心大当家”。
这个单位她以前没听过。她还在拾闲境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样一个组织，大概是近些年刚成立的。
“大当家”这个词也怪怪的，听着像是什么乡野帮派的头目，与正经机构的风格相去甚远。
妍凭羽看着信封上的称谓，脑子里装满了问号。不过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该来接站的人最终还是没有出现。次日一早，妍凭羽用兜里最后的几块钱买了张市区地图，按照上面的指示，坐公交找到那个单位。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了解她的目的后，带她到后院办公楼四楼的领导接待专区。
她闲来无事打了个盹，睡梦中便听办公室里传来严厉的责备声。
正在发火的是一位中气十足的女性，从她的言谈中不难听出应该是个十分强势的人。
而引她动怒的则是个声音十分耳熟的男生。他似乎犯了什么错，开始还顶几句嘴，被了几次之后不再搭腔。
“让你去接站，你倒好，自己出风头，把人给我弄丢了！”
“现场那么多人不能处理，非你不可吗？以为自己多大本事？”
“真有本事能不能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再去逞英雄！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还说要跟巡检司历练，我看大可不必了，你先待家里磨磨性子吧。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下个月生活费减半，你自己省着点花。改改你的少爷脾气。”
可能是提到了钱，对方总算有了反应。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事儿办砸了，我知道您生气。可姑姑您也得讲道理好不好？除了这件事，其余哪一件不是办得漂漂亮亮的？而且我哪有什么少爷脾气？不信您问他们……”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朋友是怎么交上的？一个个像哈巴狗似的，图得什么你不知道？”女人恨铁不成钢，语气颇为失望，“快二十的人了，长长脑子。咱们不是刷脸吃饭的单位。”
男生沉默了片刻：“行，那咱不说这些。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我啊。当时情况那么急，我在那边，难道就干看着？靠站前防卫队那些废物，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呢。”
女人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也不是你把人给我弄丢的理由！我已经告诉你名字了，但凡上点心，怎么可能接不到人？”
“那算是什么名字啊？‘牙牙’，这是人的名字吗？我翻遍了昨天全天的入境记录，根本没有一个叫‘牙牙’的人！”男生的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我倒是在一部电影里听过叫这个的，不过是条狗。”
当然！谁会在登记簿上写自己的乳名？
妍凭羽本是无意听见，现在她的拳头硬了。
她脑内自动给这声音配上了昨天那男生欠揍的表情，便觉得手上轻飘飘，仿佛缺了一把四十米的大刀来配重。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打爆对方的头，然后用最大的声音对他说：
没想到吧？我就是牙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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