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来
非止排难于变切，亦将防患于未然。
——《论两河及淮西利害状》
难陀：「没想到小小老鼠也能如此美味啊。」
卢德：「不是老鼠，是旅鼠。然后说到味道的话，更好吃的食材、更精妙的煮食法还一大堆呢！」
难陀：「喔喔！这可真令人期待。快点召唤更多吧！马上！」
卢德：「很遗憾，现在还是得循序渐进。说好依我的想法去做的吧？」
难陀：「咕吼...好吧。那现在要做什么？」
卢德：「照顾刚诞生的鼠类喔。」
回到房间Ｂ，小鼠们正在全力啃草。
紫琉璃竺草丛差不多有一米高，因此这些小动物的身影实际上完全被隐没；但只要是草丛频繁摇动之处，你就知道它们在那里，倒也是一幅有趣的景象。
卢德：「难陀，如果你一生都只能吃鼠，会作何感想？」
难陀：「岂可接受！如此一生太无趣了！」
卢德：「这些小鼠也是一样的喔？动物的菜单大多不会只有一种，即使是以草为主食，也并不代表这样就能满足它们的营养所需。在我的世界，饲养食草动物时，也得偶然提供蔬菜豆类水果给它们呢。」
难陀：「这样吗。虽可理解，但小小老鼠居然也有如此待遇吗。」
卢德：「对我们也有好处喔？营养充足的话，它们就能长得更快、更胖，繁殖力更强，味道也更棒呢。」
难陀：「马上提供蔬菜豆类水果给它们吧！」
就知道会这么说。
然而，这不是说句「好，那来召唤吧！」就可完满解决的事。
太阳能、水分、二氧化碳、氧、氮磷钾、土壤酸碱度、固氮菌...这些都无所谓了，异界植物似乎神奇地克服了这些问题，茁壮成长中。
最令人担心的是「授粉」。
首先，蔬菜、豆类、水果这些通俗定义其实并不严谨，但可肯定的是，它们都是被子植物，也就是所谓的「开花植物」。
当然，既然来到异界，我早就做好抛弃以前的常识的心理准备；
但我目前所召唤的永夜橘及紫琉璃竺，从它们的鉴定内容推断，都是会开花的。
如此一来，便不得不做好准备。
被子植物是如何授粉的呢？这恐怕是自然科学中相对容易回答的问题：连小孩子都知道是靠蜜蜂、蝴蝶等昆虫，亦即虫媒。
我自然是可以等到开花再来召唤蜜蜂，但一旦花期完结呢？蜜蜂就要挨饿了，届时我又得准备好足够的花。
这种高度依赖的关系，是被子植物千百万年来演化的奇迹，现在却成了寒酸地下城的烦恼之处。
——不过！
和其他问题一样，我决定暂且搁置。
难陀大概也会这么说吧。谁知道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现在只能做好眼前的工作了。
综上所述，我把心一横，直接进入召唤阶段。
好了，说到蔬菜，我心目中的选择是——
结球甘蓝。
如果说椰菜、高丽菜、洋白菜之类的通称，就会比较好懂吧。
椰菜的精妙之处，在于营养极丰、容易进食、作为动物食粮泛用度高、而且人类也很喜欢吃。
虽然像是菠菜、白菜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目前地下城是服务动物优先，那就毫无疑问是连动物园都会大量储备的——椰菜。
当然，由魔王召唤的椰菜是否彼椰菜？
一如既往，听天由命。
卢德：「汝将收集大地之元素，生成百兽之营养，在此贫瘠之土缔造甘蓝的奇迹吧！」
数座蓝色高塔拔地而起，一时之间未意识到它们就是我所召唤出来的「蔬菜」，毕竟我从未亲眼见识长得比人还要高的菜，看起来甚至有种外星生物的印象。
解析鉴定
种族：晶塔甘篮
能力解析不适用
技能解析不适用
简介：
一种多层蔬菜。在日照长的环境下，晶塔甘篮可生长至5米高。
正如我预想，虫媒风媒、一年生二年生，这些对种植来说至关重要的数据，解析鉴定是不会乖乖提供的。
别人家的鉴定可是连祖宗十八代都能调查出来的啊，我这鉴定也未免太不敬业了吧？
加把劲吧，鉴定君。
话说回来，日照吗。
本人的地下城可是不提供日光的喔。没问题吧？
总之，虽然只种植了一种蔬菜，但解决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
本来担心如此巨型的「菜」能否充当小动物的食粮，但晶塔甘蓝摸上去意外地柔软，要是有风的话大概会飘动吧。
实际上，这些看来厚实多汁的叶片已经吸引小鼠们前来一探究竟。
难陀也跳了进去尝鲜，得到味道还算可以的感想。等下，说好的对植物没兴趣呢？
进入下一个事项。
这一项是对生命来说极其重要，却又因情况特殊，而被我一直遗忘的元素。
水。
绝大部份生物都需要水；然而我和难陀这段时间并未摄水，身体机能却未有任何负面影响，结果就忘了，只能说是大意。
如今可以推测，相比起其他魔物，我和难陀都是相当特殊的存在：我们即使不吃不喝也能自动回复魔力体力，这种便利到过份的机能似乎只有我们享有。
永夜橘、紫琉璃竺和晶塔甘篮在生长上毫无问题，就先假设它们可以在岩层中汲取地下水吧（谁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魔物，或者说动物是办不到的。姑勿论昆虫类，鼠类以及未来将会召唤的更高等动物，并不能单靠进食来获得水份。
有一个可以喝水的地方，是势在必得。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全看「迷宫支配」这个能力可引申到何种程度了。
至少在我仅有的记忆中，地下迷宫里有地下湖之类，是很常见的设定。按这个思路，能够产生出水源也不奇怪吧？
决定了就来动工。
在通道尽头开辟了房间C：高15米 x 阔10米 x 深10米，相比房间A和B，此处的地面低了5米，这些坑洞便是预定的水池。
在房间中央我留下了十字型的通路，好让我和魔物通过而不用涉水。
具体地形容的话，就像自然公园里养着锦鲤的水池——这种感觉吧。至于要养什么可以慢慢考虑。
我和难陀站到正中央。
卢德：「生命之源啊！流窜到此禁闭之城，填满吾所备好的空间吧！」
蓝光如飞瀑，夹杂着清澈的流水喷发而出。
一瞬间，美丽的水池就诞生了。
直至此刻，一切无虞。
问题是，下个瞬间，水已经淹浸至我的腰间。
再下个瞬间，水流已经把我们冲离了房间，甚至没有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卢德：「什么！？这——」
难陀：「喂！你搞了甚——」
我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就这样被这道洪水粗暴地撃倒了。
话说回来...虽然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最佳时机，但每次都会出现的浅蓝色萤光应该是代表「使用了魔法」吧。
而现在整个岩洞都是碧蓝色的。
于是我想到了。
该不会，是把「填满吾所备好的空间吧」这话，理解成了「填满整个岩洞」吧！？
喂喂！你比鉴定君更不可靠啊！
好啦，我很清楚现在不该吐糟这个，尤其是被水流冲走的时候。
我抱住晶塔甘篮，避免被冲得更远。再度举起右手，想着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却发现我的MP只剩1。
只剩1。
喂——！
不，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再坚持一下，我的肺部。
我紧抓住地面植物移动，强忍着喉咙内的撞撃，寻找任何我找得到的东西。
鼠，虫，什么都行。
找到它们，吃了它们，回复魔力，之后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的。
这些水喝起来味道和蒸馏水挺像的——正当这么想着，我总算找到了动静。
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旅鼠。
和我一样，它努力抓住草堆，好像在找什么。
你在找同伴吗？
我也是
来，快过来
快点！没时间了！
等一下，还没，10秒，给我10秒，我会说服它，真的。
别再烤我了，好热啊。
小鼠，让我吃了你吧。
吃了你就可以得救了。
你在犹豫什么呢？
难道说
你不想
死吗？
我
也
不
想
这些水好难喝。鼠啊，你还是别喝的好。
没时间了。
我伸出震动得厉害的双手，试图抓住和我相同处境的旅鼠。
快点。我不想死。快来吧。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
难道你希望就这样完结吗。
......是吗。
说起来，你也是一样呢。
只是想活下去。
你也是我呢。
我明白了。
抱歉啦。因为我的错连累你们了。
抱歉啦，难陀。我当不成魔王了。
就这样吧。
真遗憾啊。
暗起来了。
说起来，我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并不会，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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