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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情深不寿


秋以桐记得这棵桂花树。

        那年九月,她在东林庵小住,午后独自一人在林间散步,走着走着闻到一阵桂花的香味,寻香而行,看到了香气的来源——这一棵茂盛得惊人,树冠团团如云朵压下的桂花树。

        那时开着桂花,有细碎的黄花飘落下,树下一层的金黄,秋风吹着,空气里的香味飘飘荡荡,缥缈而不虚无。梁岑瑞从树后走出,穿着墨绿色的衫子。那时他的脸庞还是如冠玉一般白皙色泽,清朗伟岸,说是玉树临风,也比拟不尽……

        他跟她讲东林山的来历,说那个思念亡妻,在山上种下数万株木槿花的东先生,说着与木槿花的缘分,说着齐王李勉……就是在这里,秋以桐告诉他兵书藏在何处,他也第一次问她,愿不愿意成为他的皇后,向她承诺他只会有她一个皇后!

        他是做到了,她这一生所要求的怀爱,正是一心一意的,可是现在这份一心一意的爱情,令她害怕!她第一次后悔再次进宫,假如还如当时那样,强忍着梁岑瑞这份诱惑,还能想到某一段短暂却又美到极致的时光吧!可是现在,又一个孕妇因她而已死,这让她如何承受?

        她在那里待到天黑,觉得又渴又饿,认为是这样自己才迟迟想不清楚事情。她需要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忽然想到了她名义上的娘家:秋侯府。那里有着古老的庭院,砖缝间的苔藓,想来这时也开出小小的花来,透着古老的安然与恬淡。她正需要这样的一个地方静一下心,便过去了。

        她突然来到,自然引起一阵骚动与猜测,她并不理会,来到自己入宫前住的院子。吃了点东西,泡上茶来,天色也有些晚了。走廊上悬挂的灯笼亮了起来,秋以桐怕闷便敞着大门,望着红彤彤的灯笼在风中晃悠,茶渐渐凉了,她仍然坐着,一副等人的姿态。

        可是,在等谁呢?

        当灯笼的光亮压过天色,傅展图急冲冲地来了,还十分恭谨地向秋以桐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秋以桐不理他,他自己站了起来,又向她道:“秋儿,快回宫去!”

        秋以桐连忙将手一摆道:“你来若是为这个,就快滚!”

        傅展图连忙道:“宫里出事了!你离开皇宫之后,皇上余怒未消,竟跑去太子……也就是宝应王所居东宫之中,与宝应王妃单独相见。旁人不敢打扰,景云王怕王妃有事,便闯了进去,竟被皇上打伤了!现在他们两个竟动起手来,除了你,再无人能救王妃了!”

        秋以桐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那个贱人!”

        “秋儿你……你不为救人,总要知道某些真相吧!”

        秋以桐沉默了一会儿,她已有些明白了,梁岑瑞如此反常,不过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她是懂医术的,假如她不能生育,应该早就发现了,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从脉象上发现异常。假如是因为服下了什么药,那么会是什么呢?她倒很想知道……

        她便站了起来,趁着夜色回宫,在路上傅展图还不忘惊声问一句:“你知道王妃会功夫这件事吗?原来皇上和王妃都是高手,他们两个过招,旁人想插手也难。这世界,真把人……”是啊,皇家走到这个地步,仿佛就是为了给民间添无余饭后的谈资的。

        他们两个入宫后,穿过一条竹林小径,往东宫方向而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从竹林里走出一个人来。暗影里,只见那人身材高大英伟,手里提着一件圆滚滚的东西,他察觉到有动静,闪电般地转过头来盯着两个人,眸子里射出冷光,透过昏暗的光线,亦令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岑瑞。他见是秋以桐与傅展图,好似张满的弓刚将箭射出,有些颓然又带着点震动。秋以桐与傅展图互相望了一眼,又看向梁岑瑞手中提着的东西里,不是人头是什么!那发髻虽然乱了,可是发间戴着的凤尾大珠簪却清晰可辨。傅展图愣了许久才醒转过来,扑通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以桐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一步。梁岑瑞想走过去,可是手中提着那样的东西,又怎么过去?他进退两难,这夜暗得看不到希望……

        传来一阵响动,梁岚璋带着人找来了。他受了伤,捂着胸口,扶着人跑来,衬着火把与灯笼的光芒,远远地看到梁岑瑞手中提着一个人头,便丢开扶着的人,命也不顾地跑过去。

        走过去细一看,果然是谢宸,想哭也哭不出,只怒视着梁岑瑞道:“你连皇嫂也杀,将来如何跟皇兄交待啊!”

        梁岑瑞冷浸浸地笑了几声说:“你还以为他可以醒过来?”

        梁岚璋向天上指着,柔美的脸上竟也闪动冷凛的光芒,怒声道:“老七,父皇在天之灵看着你,若是皇兄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向他交待!你现在连皇嫂也杀,是不是还准备杀了本王,杀了皇兄啊!”

        梁岑瑞眼里冷光一闪,手臂突然伸出,掐住了梁岚璋的脖子,将他抵在竹子上。没有人敢动,傅展图也不敢,连忙向秋以桐使了个眼色。秋以桐却只是冷冷看着,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完全变了,连他的兄弟的性命也不在乎?

        梁岑瑞直盯着梁岚璋的脸道:“朕曾向自己发过誓,一定不会杀害自己的兄弟,夺取皇位。会一心一意对待自己所爱的女子,珍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假若有人敢背叛朕、谋害朕,朕一定会割下他的人头!你这样维护这个贱人,知不知道为什么皇兄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她给皇兄的每一个妃子吃了一种,令她们不育的药!”

        梁岚璋挣扎着说:“胡说!皇兄身边多少名医,怎么可能现在也没有人发现?”

        “因为那种药,在脉象上根本把不出来……”他颓然地张开手,忍不住向秋以桐一瞥,“五哥你说,她这样危害皇嗣,不该杀吗?”

        梁岚璋咳嗽两声,虚弱却仍旧高声地道:“如果有这样的人,当然该杀!可是,你的话,本王一句也不信!”秋以桐却相信,谢宸与白心让关系非同寻常,她曾让他配制各种毒药,会有这种并不奇怪。

        梁岑瑞登时暴怒起来,吼道:“有什么不可信的!秋儿一直没有身孕,朕便疑心是她,她一时说吃这些有效,一时又说那样可以解毒,把朕像个傻子一样地耍了几个月!那个宫女……朕试过之后才又来问她,没有冤枉她……”

        秋以桐想了起来,只怕年前他因周潜光的龙凤胎有所误会时,就开始疑心了。他查明是谢宸暗中下毒,一面瞒着秋以桐,一面逼谢宸解毒。谢宸花言巧语,信口雌黄,而他就和关心梁岫琛的梁文肃一样,因为在乎,只能被人摆布。他有一段时间,十分关心她的饮食,想来就是在暗自为她调治。

        原来他一直以来,花了这么多心思……

        她不想再看下去,转过头来,猛然想到自己果然成了不能生育的身子。她一直对孩子无感,只是因为梁岑瑞喜欢孩子,她便想为他生育。可是因为孩子,梁岑瑞竟在她不知不觉间,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她又想到,当她在湖心亭向萧燕质问时,只是因为怀了孩子,她便将事情扭转。还有江芷,也不过是因为怀了孩子……

        想到这里,萧燕那张妩媚动人的脸映到她面前,那时的她好似一朵开在云端的花朵,高高在上的明丽春光尽在她身上,谁也比不上……只不过因为怀孕,萧燕就可以那般骄傲,而她……她顿住步子,不由得将手抚在腹部——这也该是一个能让女子骄傲的动作吧!可是她……永远永远,也无法拥有那份骄傲了!

        她低下头,只觉得自己走在一个山洞里,四壁渗着水,尽是酸楚。黑暗而阴凉,叫人又怕又难过,烦闷且毫无希望。她眼帘一垂,撒下两行泪……

        她想走到更远的地方,可是听到背后有声音,便问:“是谁?”

        “秋儿……”这声音柔和,带着点试探性。

        秋以桐以为是梁岑瑞,连忙道:“你不要过来!七郎,我,我……”

        “秋儿,是我……皇上一直在看着你,却不过来。”

        “想来是因为满手血腥吧……”秋以桐长叹一声,继续向前走。

        傅展图紧走几步跟上她,与她又一起出了宫。他送她回了秋府,她睡下了,他竟还徘徊在屏风之后。许久了,他道:“皇上日理万机,又为你的事日夜操心,所以才需要……解一解闷……”

        “解闷?”秋以桐躺在床上瞪着眼,冷笑着道,“你说的‘解闷’是杀人!假如他是江湖中人,做出这种事,名门正派一定会派人替天行道的!”

        “宝应王妃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谢宸咎由自取,死便死吧!我难受的是那个宫女……”

        傅展图回想到梁岑瑞阴冷狠毒的样子,倒叹一口冷气,沉吟道:“五王爷也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他们都是皇家子弟,不会将一个宫女的命放在心上……”

        “什么皇家子弟!梁文肃若未篡位,他们亦不过是平民百姓!”

        傅展图连忙道:“他们梁家本就是名门望族,高贵了百来年,孤高在骨子里,会得意忘形在情理之中!”

        秋以桐翻个身,脸朝向里面,抱着枕头,难过地道:“可是我的七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一直都好温柔,不是这样的……”

        “我跟我夫人成亲时也根本不了解,世上有太多夫妻之前面都没有见过,你们之间有真情,已是难能可贵。现在他必然还十分难过,心里很纠结,你该留在他身边劝告他!等他发过脾气,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便还是那个好皇帝!”

        秋以桐想了许久,心里有许多希望如同萤火虫一般飞了出来,照亮黑暗的天地。她也不相信梁岑瑞天性里会有那样重的暴虐!

        是啊,是为了保护她,将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他才会这样。情深不寿,她宁愿他能少爱自己一点,一切便好过了……她不应该丢下他,应该留在他身边,一起承受这个恶果!

        心神稍定,她忽然想了起来,向屏风那边的傅展图问:“我想到之前,你不是还说七郎卑鄙,劝我不要进宫,为什么这会儿,又为他说起好话来了?难道,在我这里,他从好变得不好;而在你那里,他从不好变成了好?”

        傅展图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尴尬地一斜说:“在我心中,他没有变……只是因为那时他……他只是皇上……而现在的他是我妹妹的丈夫。你说我谄媚主上也好,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家人更好些!”

        “家人?”秋以桐品味着这个词,感动得想要流泪,“好吧……傅意淳的哥哥,你快滚吧……你在我房中站了许久,要别人怎么说呢!”

        “你没事了?”傅展图隔着屏风关切地问。

        “有……”

        “唉……还是想不通么?”

        “我想不通,我困得半死,怎么还有一个不长眼得隔着屏风,自以为是地劝我!”

        屏风那边传来傅展图的笑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终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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