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我爸也有白月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集体照，努力地根据姓名，逐个对照，终于让我发现了端倪。
  原来，照片里，我爸就站在白丽卿的侧后方。
  可那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像是我爸在追寻白丽卿似的。
  不会吧？
  根据现在自媒体铺天盖地的恋爱经验分享，我推测，应该是我爸在追寻白丽卿，而不是白丽卿暗恋我爸！
  我爸那不加掩饰的目光追踪，也不知道当年给他们拍照的摄影师到底有没有发现！
  我的好奇心爆棚，默默地忖度着，“白丽卿，‘清’与‘卿’同音，‘丽’则是我亲妈的名字！而‘白’……”
  天啊，我被自己的揣度猛烈地震荡着心扉，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爸为什么会顶着那么大压力跟我亲妈结婚？还几十年如一日地跟韩燕清保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如今，又娶回家一个姓白的！”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存在就像个笑话，我的亲妈就像个笑话！
  “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你都不曾心动，为什么偏偏看中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人，还不就是因为她姓白！”
  我已经止不住思绪澎湃，情意激昂。
  想当初，姑妈给我爸介绍的那位山村姑娘小丽，虽然有些羞怯寡言，但我爸这个目不斜视的钢铁直男，竟然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一圈。
  而那个走过五湖四海，喝过洋墨水、风姿绰约的贾艾，即便再仰慕我爸，甚至暗送秋波，也始终没得到过我爸一次正眼！
  当时我还以为，我爸完全是因为专一宠爱他的妻子而眼里没别人。
  现在看来，或许这白丽卿才是我爸心目中那道白月光吧！
  天爷唉！我爸竟然也有白月光！
  可是，我爸为什么就不能有白月光？
  虽然我爸没有让人垂涎的容颜，没有幽默风趣的绅士谈吐，但他也是个男人啊！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白月光？
  我一直以为，我亲妈就是我爸的初恋。现在看来，我爸早在青春期敲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情定一生了！
  也难怪，他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对我那么严苛！
  那完全就是他老人家的避坑指南发力的结果，而不是什么父亲职责使然！
  我手足无措，心中哀嚎。
  “妈，原来你那二十年的怨恨，怨错了人呀！不管是你，还是韩燕清，还是现在家里这个后妈白小瑛，你们都只不过是我爸心中那道白月光的替身而已！”
  白丽卿，她是工作调动到五院的，已经快五年了！
  这个时间点，恰好就是我亲妈去世的时间啊！
  难道，我爸那年的颓废不堪，是因为对白丽卿的求而不得，而不是我以为的，因为我亲妈去世？
  可是，我亲妈去世后的那几年，我爸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暗战，才会不惜一切地迎娶白小瑛进门？而并非他的白月光？
  我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已经闯出一定天地的男人，为什么还会再度错过那道白月光！
  “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一个错过，要连累多少无辜吗？难道，你要让白小瑛也成为跟我亲妈一样可怜的人吗？”
  看得出来，白丽卿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班花级别的人物！
  虽然白小瑛比你年轻八九岁，但论颜值，根本没那么大可能被成功男人当做心头好呀！
  现在的白丽卿，容颜固然衰退，可她的言行举止，有着烟火味的市井范儿，有明显的凡尘俗世的印迹！
  可白小瑛呢，真实的“颜值不够，学问来凑”。
  之前的她是什么样，我不清楚。
  现在的她，如同堕入凡间的精灵，灵活又坚韧，洒脱又沉稳。
  而这些特点，犹如她容颜的遮瑕笔，让同龄人无法企及，就连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大概也难以望其项背！
  她的灵性，是以学问为血肉，阅历为骨干，领悟力为奇筋八脉的涅盘重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完美呈现。
  如果说，白丽卿是红尘中那束娇艳夺人眼球的牡丹花；那么，白小瑛，就一定是来凡间历劫的百花仙子！
  想到这点，我更加迷茫了。
  爸，你这样的粗糙汉子，于白小瑛而言，无异于焦大强抢了颦儿！
  爸呀，你桎梏那个精灵样的女人，撸掉她的双翼，让她代替你心目中的那一介凡俗，你知道这是缘木求鱼，买椟还珠吗？
  爸，我希望你不会跟别的男人一样，把白月光珍藏心尖，谨慎呵护，而让那攸关你身家性命的朱砂痣一次一次地在人间风化！
  爸，你这样，对白小瑛这种注重精神共鸣的女人，很不人道！
  想到姑婆伤病这些天，白小瑛的辛苦奔波，我不禁为她感到心酸。
  再想想白丽卿的奇怪神态，我竟然悄无声息地把我爸归入了“渣男”的行列。
  反复琢磨着影集里的每一张剪影，企图找出来我爸“渣男”行径的佐证，终究一无所获。
  我亲妈望夫、怨夫的言行，一点点在我的脑海里汇集成影。

  与此同时，我后妈果决、坚韧的做派，一条条竟然也串联成像。
  “爸，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是我一开始就小瞧你了，还是你被我给点醒，终究做了短视的普信男？”
  莫名地想起魏旭然曾经的调侃，我突然觉得双耳发热，脸颊滚烫！
  爸，我总算清楚你对你们那个年代的女大学生，追捧的近乎偏执的源头了！看来，白小瑛又将被你虐成另一个丁丽了！
  只是我还不清楚，这个白丽卿，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姑婆这个长辈眼前的？
  他们既然从初中就暗生情愫，三十多年了，难道说，我爸自始至终都没斩断过对这个白丽卿的痴恋，才一次又一次地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专属于她的印记？
  白丽卿这时候走到我家人面前，这背后，我爸这个老渣男，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才让白小瑛那么敏感的女人沉静如斯？
  白丽卿说，她女儿在本地上大学！
  难道说，那个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才会让我爸隐忍这么多年？
  想到这点，我心中正义感瞬间爆棚。
  不行，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一切，就算不为我后妈伸张正义，我也必须让我亲妈明白，她怨错了人！希望她的来生，能有高学历、高智商相佐！
  对我爸，我虽然没权利，也没能力阻止他渣成什么样，但我有义务点醒他这厝火积薪的一步！
  来电声突然响起，把我游弋于离恨天外的思绪强行切断。
  “你还来不来了？”魏旭然开门见山。
  “几个意思？”我一边定神，一边戏谑，“我要是不去，你能给圆圆按时送家来，监督她抓紧时间写作业吗？”
  “唉，跟你告个密，”他压低了声音，“圆圆刚给我姐打电话了。一听说我姐就在回来的路上，好家伙，兴奋得恨不得现在就飞去车站呢！我快摁不住了，才谎说你跟她一块儿去接我姐，她小姑奶奶这才消停下来！”
  “好，那就继续帮我摁着点，我这就去！你今儿你表现不错！给你加鸡腿！”
  “双份！”
  “撑爆你肚皮，都没问题！”
  准备拨我妈的号，我却迟疑了。
  “妈，你知不知道，我爸的白月光已经洒进你地盘了呀？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地去除我爸那道心魔，替你讨回公道呢？”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时，我妈竟然打过来了！
  我战战兢兢地接通，叫了声妈之后，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子阔，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没？”
  “妈，我爸说，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接送圆圆和程程！”
  “哦，好孩子，这几天太辛苦你了！”
  闻听此言，我不禁眼热鼻酸。
  “子阔，刚才圆圆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回来，我说我在路上了。可是我还得先去公司一趟，忙完的话，也不知道啥时候了。我怕圆圆又不安心写作业了，所以还是得拜托你，再辛苦点，摁着她点！”
  听着我妈的语气跟平常一般无二，我忐忑的心总算安宁了许多。
  “妈，你安心忙你的吧！我会看紧圆圆的！”
  “唉好，你真是个好孩子！等我忙完，请你吃大餐，好好答谢你的辛苦！”
  “妈，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鉴于我爸妈他们那死水一般的关系对我造成的窒息感，我曾无数次想过，要怎么对付后妈，替我亲妈出口气。
  没想到，造化弄人！
  我非但没机会对付想象中的后妈，还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亲爹追妻，迎接后妈大驾光临就算了，还积极地帮后妈带孩子。
  现在，我竟然还想帮这位后妈惩罚我的渣男亲爹！
  真是离大谱了！
  可是细想一遍，我爸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让我找不出丝毫他的短处。
  除了现如今这个，重大发现！
  之所以称其为“重大发现”，是因为，这件事一旦确认，不仅仅我爸的专情好男人形象将不再闪光，还会直接让他现有的一切随风而散！
  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白丽卿。
  越想越觉得紧张，紧张到有了窒息的感觉。
  我将车停靠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我爸就在这时候给我打来电话。
  接听电话的手抖了一下，我便按了免提。
  “爸……”我感觉我的委屈和愤怒通通袭击着我，连叫这声“爸”都让我觉得是我的罪愆。
  “子阔，你在哪儿？”
  “呃……”这一刻，我觉得我应该跟这个男人并不熟悉，“你直接说事吧！”
  他或许听出来我的语境不同以往吧，愠怒道，“啥情况？你在哪儿干嘛呢？”
  “爸，你直接吩咐就行！我正赶去泳馆接圆圆呢！”
  “呃，”我爸终于放松了些，“那就好！我是，那啥……”
  他竟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了起来。
  这太罕见啦！
  瞬间，我就屏息凝神，如临大敌。
  “我呢，今晚到家，大概就十一点左右了……”

  “哈？你今儿就回来？”我瞠目结舌。
  “干嘛？你干嘛这么吃惊？”
  他的语气赤裸裸地表明，他对我的惊诧极为不满。
  “你昨儿不是还说，你大概得后天才回得来嘛！”
  “我提前结束工作，给你们一个惊喜，不行啊？”
  被他的怒火冲击，我也终于回复原状，连忙换上我的谄媚相，“呃，好，行，行行行！您说，您尽管吩咐，小的不敢说不行！”
  然而我的内心却告诫自己，“要想让矛盾激化，果断剜除家庭的毒瘤，不就得当事人悉数到场嘛！这是我做人儿子的光荣使命！”
  “你妈一会儿就到，不过忙完就可能晚了。是这样，你呢，现在就订个饭店，叫上姥姥和姑婆，你们大家一块儿就在外面吃吧！免得你妈来回折腾了！”
  “那，要等你不？”
  “你猪脑子啊？刚说了，我十一点左右才能下飞机！”
  “哦！”
  我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正在一点点激动，连血液似乎都开始欢腾跳跃了起来。
  “姑婆和姥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晚饭不能太晚，你不知道啊？”
  “哦，我知道，知道！就是一下子给忘了！”
  平时我妈在家的时候，别说姑婆和姥姥吃饭不会太晚了，就连圆圆这样一个每半小时就喊饿的小萌虎，也不会让她的晚饭晚过八点！
  “就这事，你记好了啊！”我爸总结性地叮嘱我。
  “记好了！那我就吃完饭再去接你！”
  “不用接我！”
  “没事的，爸，你不让我接你，会显得我跟个废物一样啊！”
  我爸冷笑道，“接我，就能让你不像个废物？”
  “爸——”
  我是第一次真切体验了一把高情商的说话技巧，真的是一边疯狂整理措辞，一边徐徐输出语句，这已经不单单是费脑子了，是在疯狂燃烧脑细胞呢！
  “您辛苦一周了，我这做儿子的不尽点孝心，怎么对得起您的辛苦呀！”
  “跟你老子说话，就别整那花架子了！”
  “爸，我是，我是真被你这顾家的好丈夫形象给感动了呀！我大受鼓舞呀！”
  “男子汉大丈夫，别酸不溜丢的！”
  我眼眶微热，笑嗔，“我看圆圆这么说，你不是挺受用的嘛！”
  “瞅你那熊样！能跟圆圆比啊？！”
  “爸，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呀？”
  内心的酸涩感让我情难自禁，趁现在我们爷俩隔着电磁波，他的巴掌和口水通通够不着我的时候，我索性把圆圆的撒娇卖萌都试一遍。
  “嘿，我倒宁愿你不是呢！”我爸笑着嗔责。
  “爸，像你这样的女儿奴，要是真有个亲生女儿的话，那还得了啊！”
  “圆圆就是我的亲女儿！”
  我很明白我爸如此说，完全是他爱屋及乌的情感平移。
  “爸，我的意思是假如！假如你真的有一个亲生女儿的话……”
  “别假如，你老子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
  “爸，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个让你这辈子都放不下的女人？”
  “你，你个混蛋玩意儿！看我现在打不着你，就来跟我张牙舞爪啊！”
  我苦笑着，不敢应声。
  “我这儿有电话进来！我交代你的事，你给我好好办！”
  “好，我一定办好！”
  “等我回去再好好跟你算账！挂了！”
  我也只敢在内心控诉一番！
  爸，没你这样的啊！人家过河拆桥。你倒好，河都没过呢，你就开始拆桥啊！
  然而，一想到我家已被阴霾笼罩，暴风骤雨就在下一秒，我的内心控诉就索然无味了。
  我告诫自己，为保我亲爹的晚节，我必须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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