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私有财产

“老婆，你是不是累了？”看到通话完毕便陷入沉思的人，我爸放下手机，不禁问道。
  “还行吧！不算累！”我妈除了嘴巴在动，其他部位，纹丝不动。
  “那就过来伺候你老公我就寝吧！”他先行暖起了被窝。
  我妈毫不迟疑地为她老公盖好被子，像哄孩子睡一般，习惯性地轻拍着那个钻进被窝的人，自己却依然恢复原样。
  “唉，我是你男人，不是孩子！”我爸的暴脾气瞬间蹿升。
  我妈诧异地停下了手上动作，不解地问，“哦，抱歉，我想事情走神了！你刚说啥来着？”
  他怒气冲冲地坐起。
  我妈连忙劝慰道，“哎呀，你慢点！小心血压！”
  不提血压还好，一提这茬，我爸瞬间爆炸，“在你眼里，我已经老朽了吗？”
  我妈这才紧急收回自己飘飞的思绪，认真地问道，“你咋了？今儿是不是逛得不开心？”
  他气愤地拍打着床铺，“出来三天了，你每次打完电话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你到底想咋样？”
  “哦，对不起，我是在想圆圆到底有没有听子阔的话，明天划不划得来让子阔请假陪圆圆去影视中心……”
  “那你到底图我啥？”
  “嗯？”
  “你是图我老还是图我有个不顶事的儿子？”
  “这话说的！”我妈径自赔笑脸，“我就是觉得我沾你光，才可以放心地把圆圆扔给子阔，还麻烦你腾时间陪我出来，每次都这样，我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你有啥不好意思的！我们又不是出门偷情的！”
  “别说的那么难听！”
  “那，难道是，你根本没拿我们爷俩当一家人？”
  “这就言过其实了啊！”
  “我过吗？”
  “老洪，”
  “看来你是真的嫌弃我老了！”
  “这叫啥话啊？”
  “那你以前咋称呼我的？”
  “洪教练呀！”
  “你！”我爸气不打一处来，只不过他可能不大清楚，女人撒娇卖萌起来，他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亲爱的，洪大哥！”
  他这才喜笑颜开地将眼前人揽入怀中。
  “这年头，研究生要毕业本来就挺不容易的，子阔呢，既要学习、搞研究，还要忙工作，现在我们又频繁地把圆圆这么个累赘强塞给他……”
  “啥叫累赘？你要是真看不上我和这傻儿子你就直说！”
  “你这，莫名其妙发啥火呀！我是就事论事啊！子阔很聪明很懂事的呀！”
  “那就是我傻？”
  “你今儿是咋了，干嘛句句不离傻字呢？”
  “让你伺候我就寝，是我没表达清楚还是你不懂？”
  “哦！”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一脸黑的人，颤巍巍地将滑落的被子拽着给他盖好，“那，睡吧！”
  我爸却是火气上浮，“都要被你气死了，还睡啥睡啊！”
  “那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看个电影？”
  我爸被成功气到，四仰八叉地将自己摔倒。
  “那我，搂着你睡？”
  这么诱惑的提议，我爸却因为怒气冲天而直接拒绝。
  “那，是不是我在旁边影响你睡眠？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我爸默不吭声，我妈却以为是他的默认，起身准备下床。
  直到被紧紧搂住，她才略有动容，强行将眼底差点喷薄的泪花儿摁住，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能不能直接说清楚，你到底要我怎样？我最怕这种冷冷的感觉。”
  “你，真的爱我吗？就是我本人，而不是别的啥？”
  我妈没吭声，她也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我想听你说句真心话！”
  “那，我要是还像两年前那样，170斤的体重，浑身毛病，眼里没光，手里没钱，每时每刻都在找活下去的动力，你会爱我吗？哪怕假装的一次！”
  我爸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妈意料之中地苦涩一笑，而后淡淡地道，“感情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要是不那么悲观，我就应该早发现那些无缘无故献殷勤的都是你的人。或者，我要是再坚强那么一点点，我也不会再婚。那样，就不会连累你和子阔这么辛苦了！”
  “所以说，我还是让你感到丢人了？”
  她狠狠地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又暗暗擦拭掉。
  “那是我有那么大的儿子让你感到有压力？”
  “都不是的！”她强行按住自己的心酸。
  我爸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不敢继续揣摩。
  “人都说，再婚就是女人找个靠山，男人找个免费保姆。最终只会以两败俱伤宣告结束！一开始，你说你儿子在读大学，我也觉得挺忐忑的，就怕你儿子不同意，或者阳奉阴违，背地里报复我。可是后来才知道你儿子竟然是子阔。虽然你的孩子比我想象中的年龄大，但是我一想起子阔的言行，我就觉得这个孩子挺让人心疼的！就想着，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欺负我和圆圆。而你，对圆圆也真是用了心，我就想着，这辈子就是给你当牛做马也是我的福分！”

  “我不想听这种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啥东西？”
  我妈不禁破涕为笑。
  “好笑吗？”
  “哪儿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呀！”
  “那我为啥看不到你半点动情的样子？我自认为从没拿你当保姆对待过呀！子阔就更没那资格了！”
  “那你说说看，啥样的才算是动情的样子？”
  “你的日记我都看了！”
  “你！”我妈诧异地盯着我爸，在她看来，我爸是个从不懂迂回和浪漫的钢铁直男，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到通过日记去了解一个人。
  “请原谅，你总是遮遮掩掩的，我只能通过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去深入了解你！”
  见她没有大的反应，他才继续道，“我也觉得，‘真的爱一个人，是可以肆意妄为，可以随心所欲发脾气！实在气不过，动手动脚甚至像狗一样狠狠地咬他一口，却在即将咬出血的那一刻完全消了气儿！’”
  我爸复述得动情，我妈听得用心。
  “爱情是与生命等长的，从来都没有年龄限制！我们不该无端端被社会责任阉割了生命中的动力源泉！幼时对父母的爱有多真，成年对子女的爱就有多真，同样的，对伴侣的爱更应该如此。可我们总是被利益权衡喝退了真情，导致爱情的传承被魔鬼化，婚姻家庭也被腐蚀成了魔窟！”
  “你全部看完了？”我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她以为粗疏的男人！
  “是的，全部看完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咋看我的！”
  “那你没找到答案？”
  我爸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头，“你说，爱情可以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婚姻却只能坚持利益最大化！”
  “我，”她嗫嚅着，试图解释，“不是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我只是总结一下前面失败的经验教训。”
  “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透这爱情和婚姻的区别！”
  “或许是我们现代人极力地想要粉饰婚姻的不堪吧！”
  “我很庆幸，我是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你，交流过后，我终于可以认定，你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另一半！所以我才敢单枪匹马上你家提亲，才有底气把曾经那个不堪的自己全部卸下从头再来，才有充沛的精力十足的底气想要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这些我都知道！”
  “是的，你知道，可你也在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海市蜃楼！我没说错吧？”
  她瞬间陷入两难，点头摇头好像都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愿。
  “虽然我们一把年纪了，但是相爱的人不应该被年龄束缚啊！我就想要你最真实有效的情绪展现！而不是自己生闷气然后自己排解掉！”
  “我有这样吗？”我妈对婚姻的恐惧恐怕是她再也克服不了的，即使面对我爸如此表白，她依然试图“蒙混过关”。
  “你不是在怀疑韩燕清的女儿是我的嘛！”
  我妈一时怔住。
  “那孩子吧，是韩燕清刚入酒水行当的第一个老板的！那男的呢，也就只是玩玩，再者也是怕他老婆知道这事，但是他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所以，知道韩燕清怀了身孕后，他也希望是个儿子，就固定给她一点儿生活费，直到孩子出生，见是个女儿，他就再没露过面。听说，那孩子出生一年不到吧，那男的就猝死了。我第一次认识韩燕清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过了一岁了！所以到现在，那孩子身世也就我们师兄弟姐妹几个知道！韩燕清对外包括给那孩子的说法都是，孩子是在马路边草丛里捡的！”
  “那，你还跟我说？”
  “你是我老婆，既然这事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感情了，我就必须跟你解释清楚这件事，好解开你心中疑虑！”
  “可你不是还不清楚我爱不爱你嘛！”
  “没关系，我清楚我爱你就够了！”
  其实，渣男之所以横行，也就是因为他总能在关键时候动动嘴皮子就能拿下女人的心。
  我爸这场表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直击妻子的心扉，终于攻克了韩燕清这颗暗雷所带来的潜在危险了。
  我妈激动到泪花在眼里打转，紧紧地抱着这个男人，眼泪不干，她都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老婆！”
  “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让我知道这些是真的，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就行！”
  女人的口是心非，或许真的不分年龄吧！
  “抱久了，你会爱上我的！”我爸竟然戏谑道。
  “讨厌！”她破涕为笑，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又哭又笑的模样，“我偏要爱你，你能把我咋样！”
  爱情，真的不难；婚姻，也没多坎坷。
  难就难在大家都难放空自己的心思，搞得自己苦累不说，还让对方觉得你神秘难测，甚至判定你不可靠。
  “小瑛，”我爸思忖着，“我姐呢，你根本不用搭理她。”
  “嗯！”
  “我意思，就算她主动联系你，你也不用管她，或者你直接叫上我！”
  “叫上你？”我妈这才缓缓放开了他，“又不是打群架，叫上你，只会让你姐更生气吧！”

  “我姐那个人吧，向来强势惯了，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听她的！之前，子阔他妈就曾经反驳过她，她就记着了。你这么柔的性子，她以为可以随意拿捏，没想到在你这儿碰了软钉子，所以，你就以后，不要管她说啥做啥！你咋开心就咋来！”
  “我还可以这样啊？”
  “你是我老婆，是咱们这个家的主人！不是别的啥乱七八糟见不得光的关系，也不是我姐他们家的下属，干嘛非得委屈自己如别人意愿啊！”
  “可是那样，你可能就要被别人嘲笑了！”
  “嘲笑我啥？”
  “嘲笑你娶了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呀！”
  “嗨，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算是明白了一点，人情世故算啥玩意儿！没钱没势的时候，就是再懂事，再为别人着想，都是要遭人白眼的！”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对！”
  “人嘛，都是逐利的！”
  “所以说，只要男人有成就，做老婆的，在家就是贤妻良母，在外就是光彩照人的成功女人！”
  我妈点头应是。
  “以前呢，子阔他妈成天惦记着自己哥哥姐姐家里困难些，各种帮衬。结果到头来，她出钱出力却换来了自己的失望。”
  “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
  “她要是懂得这些道理也不至于给自己折磨的一身病！也就不会疑神疑鬼把气往我身上撒！”
  “那这些，子阔都知道吗？”
  “应该能感觉到一点点吧！毕竟是有血缘的，我也不好在他妈去世后让他断了舅家的关系！”
  “嗯！你做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我爸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你注意啥？”
  “就是对我妈和我哥他们，我也得注意点分寸！”
  “你这个傻子！我是这意思吗？”
  她怔怔地盯着他。
  “人是分类的，咱妈和大哥他们都是懂得感恩的人，不能因为你跟了我就要让你们的亲情打折扣啊！”
  “可是你，还有子阔，也都做得挺好的，我妈他们也都很开心了！”
  “那是我作为姑爷的职责呀！”
  一句话说的她春心荡漾，柔情似水地给了他一个满怀。
  “我的意思是，子阔他舅那儿，我们干涉不了，但我们有权拒绝跟他们产生无效的沟通！你是我的老婆，我都不想跟他们有关系的关系，你就根本不用在意那么多！懂了吗？”
  “那，子阔会不会伤心啊！在我们老家，舅舅、姑姑的可是一辈子的至亲啊！”
  “要是只剩下利用和阴谋，这样的至亲只会成为子阔的负担！相信他妈现在应该也想明白了吧！我这样决定，也只是为了儿子好！”
  “我觉得，还是得由子阔自己决定吧！”
  “这次他家出事，子阔自己掏腰包给了他家二十万，算是作为外甥的最大诚意了吧！连同我之前给他们的两万，我们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样可以吗？”
  “老婆，我给的钱可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呢！”
  “唉，不是这样算的！”
  “要论起之前的事儿，我连两块钱都不想给他们！”
  “都是为了给儿子积福，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别伤了自己身子！”
  “哦，也对，我现在的身子可是你的私有财产！”
  突如其来的蜜糖，直接羞红了她的双颊，只得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不敢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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