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夫妻内讧

我爸不疑有他，痛快地跟我姑父、我舅舅他们喝酒、聊天。
  直到我爸起身要走时，我姑妈才终于绷不住了，以实相告。
  “大伟，这是小丽！”
  又是一个与我妈同名的女人，我爸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
  “她呀，可是你姐夫特意托老家人才找来的，人啊，又勤快又能干，烧的一手好菜呢！文化程度也不低。你看看这半年，你跟子阔，你们爷俩都快瘦脱相了，以后啊，就由小丽专门负责你和子阔的饮食！”
  “对呀对呀，”我舅妈在一边附和着，“准保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对得起我家丁丽呀！”
  我爸在极力克制着怒火。
  我连忙抢先回应她们，“现在的人，各种疾病都是肥胖导致的。我爸这年纪，而且，我们这行，可不能控制不住形体！”
  我爸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姑妈越挫越勇，“子阔呀，你不懂，这小丽她可是护校毕业的，最懂的就是饮食搭配了！人呢，控制形体也得先做好饮食搭配确保营养才健康！”
  “是呀是呀！”舅妈随声附和，“你妈在的时候就天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照顾好你爷俩的伙食。你妈这才走了三年，你爷俩就瘦成这样，你妈会心疼的！”
  我爸应该是终于明白今天这顿聚餐的真实目的了，他冷冷地扫视众人一圈，才缓缓开口道，“我说呢，过年都不聚，这不年不节的聚，敢情是这么个事呀！”
  众人面面相觑。
  我则屏气凝神。
  我爸抄起手边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随即将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众人都被吓得躲开了些。
  “许英淑，”那是我舅妈的名字，“百姓爱幺儿。丁丽因为是最小的，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嫉妒她被你公公我的老丈人偏宠，背地里没少拿她当冤大头吧？”
  我舅妈大气都不敢出。
  “偏偏丁丽还是个犟脾气，啥时候都觉得你们丁家人是对的。老爷子走后，你们夫妻和大姐就是她的脊梁骨。可是你们都是咋对她的？嗯？为啥她病的那么重都不肯让你们丁家人知道？为啥她病后再也不想见你们，你们想过原因吗？”
  我舅妈嘴巴动了动，与我那讷讷不言的舅舅对视过后，终究还是识趣地闭上了。
  “子阔给的钱，今儿我做主，算是了断跟你丁家关系的！从今往后，你们丁家跟我的儿子没有半点关系，我的儿子也不稀罕有你们这么贪婪的舅家！”
  “大伟，说啥呢？”我姑妈站出来主持正义。
  “洪燕！”我姑妈的主持正义成功让她无缝衔接了我爸的火力，“你是我姐没错，可你只是我姐，不是我妈！别啥事都只想着为自己还要狡辩说是为了我好！我现在有老婆，我的家我的饮食起居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我的老婆轮不到你们任何人说三道四！我的家轮不到你们任何人来当家做主！”
  我很想看看我姑妈和舅妈他们的神态，可是我爸发完火扭头就走的那股子头狼风狠狠地将我裹挟着，我不得不紧随其后。
  “把你位置发过来！”
  一坐上车，我爸便命令道，我惶惶不安地扭头，才发现他是在打电话。
  我不知道我爸是在给谁打，但从他极力压抑的语调基本可以判断，电话那端应该是我妈。
  当然，这也是我希望的！
  我爸的暴怒已经显而易见了，他现在极需要的就是一剂镇静剂。
  “我去接你回来我干嘛！”
  真的是打给我妈的！我不由得暗暗舒口气。
  “啥玩意儿？”我的舒缓情绪还未成功落定，便听到我爸惊诧不已，“你不是说带圆圆录节目嘛，咋又跑那么远了？”
  我偷瞄了一眼暴怒的老爸，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你当我是干啥的？我给你咋说的来着？给你一个晚上就已经是极限了，你现在，你，你还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就跑别的地方去了！你这不就是拿我当摆设吗？”
  我妈说了啥，我再屏气凝神也听不到。
  “我告诉你，你要是赶今晚十点回不来，以后你就别想再单独出门了！”我爸像个泼妇一样，祭出了自己的“绝招”，“你有点主人翁精神好吗？我的工作也好社交也好，没有主随客便的道理！”
  “这是几个意思？”我在暗忖着这句话的真实意境，“难不成，我妈知道我舅和我姑妈他们的把戏，故意带圆圆躲出去的？”
  “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别遇事先把自己排除在外！”我爸依然怒火中烧，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意味，“对，这就是我的命令！”
  “开车呀！”我爸猛地拍了我一把。
  “开，开车？去哪儿？”我惊魂不定。
  “对，所以你现在最好把地址给我发过来！对，这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说到做到！”
  啥叫用最硬的语气表最怂的姿态，我爸此刻正在倾情演绎。
  “是，我是喝酒了！我叫的代驾，挺贵的，你最好给我快点！”
  “啥玩意？我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你的代驾了？”我几欲崩溃，“还‘挺贵’？敢问你老人家给过我这个代驾一分钱的薪酬吗？”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儿童乐园？”我爸突然问道，“你现在立刻马上把定位发过来！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花多少钱我愿意，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给我原地安静待着！”
  终于，我这个代驾得到了“老板”的目的地。我几乎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去跑这趟差。
  那一刻，我恍惚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去做个赛车手！
  圆圆瞠目结舌地盯着驾驶位置的我，半晌才讷讷地道，“爸爸，这就是你说的‘代驾’？”
  我爸志得意满地应声，“就图他是免费的！”
  得，我再次被老爸给糊弄了，成功地被过河拆了桥，卸磨杀掉驴。
  “妈妈！”圆圆扭头冲我妈道，“既然是哥哥开车，那我是不是可以再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天都快黑了！你得赶紧回家写作业！明天要上课，可没时间写作业！”
  圆圆气鼓鼓地爬上车。
  “圆圆，”我给小妞摆了个眼色，“坐前面去，爸喝酒了！”
  圆圆的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还没坐稳，她便抱怨道，“爸爸，下次可别再玩这种‘狼来了’的游戏了！”
  “啊？”我爸诧异。
  “妈妈不停地催我回家，说你叫的代驾，还说代驾很贵，都是按秒计费的！害得我都没玩够呢！”
  “这儿好玩吗？”
  “那当然，太好玩了！啥项目都有！”
  “那，下周我们早点过来，你可以玩一个周末！”我爸谄媚地巴结着女儿。
  “真的吗？”
  “前提是你得先写完作业！”我妈泼凉水的功力丝毫不逊于圆圆的毒舌功夫。
  “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别忘了，”我妈不禁提高了嗓门，在她看来，唯一能控制的也就圆圆一个了，“你五年级了，人家都已经开始准备小升初了，你还净想着玩一些幼儿园小朋友才玩的！”
  圆圆气愤地扭动着身躯表达自己的不满，要不是安全带约束的话，估计她都能给自己扭到窗外去。
  “圆圆，你妈的意思是你一写完作业就能痛痛快快地玩了！”
  “妈妈，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是！”我妈瞪了一眼我爸的迂回，无奈先安抚小丫头那收不回来的玩心。
  “你看你哥，他以前就只想着咋玩好，你看他高考连个好大学都考不上！”
  我内心再度崩溃。
  即使亲爹，现身说教也用不着这么挤兑我吧？
  好歹我也算是凭本事考上的研究生，要是本科毕业就工作甚至考不上大学的话，还不定被自己亲爹埋汰成何等熊样儿呢！
  我妈的电话简直就是我的救命天使。
  我正要长舒一口气呢，却不料我妈竟然挂断电话了。
  “妈妈，谁呀？”圆圆开口，替我们——我觉得主要是替我爸问出了他想问的。
  “甘阿姨！”我妈似乎在找着什么消息，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我们众人的疑惑。
  “唉，子阔，魏教练还有没有空带学生呀？”我妈看着手机突然问我。
  “妈妈，你也想学游泳吗？”圆圆的童言无忌成功激起了我爸的醋劲，他用狠厉的眼神盯着我妈。
  “啥嘛！”我妈及时反驳，可算卸下了我爸的心头城防工事，“甘阿姨家的大宝哥哥终于想学游泳了！”
  “啊，他终于想明白了？”圆圆兴奋异常，“他咋想明白的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都是看你比赛给激发出来的，所以你给你哥的工作也算是打了个广告吧！”
  “是吗？”圆圆回头看到我妈郑重点头，随即兴奋地冲我道，“哥哥，我给你打广告了，你是不是得给我点代言费、广告费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我爸乐呵呵地道，“这是必须的！”
  “必须啥呀必须！”我妈第一次“当众”驳回我爸的论断，“圆圆，你学这么久练了这么多次可都还没给过你哥学费呢！你咋好意思跟你哥要这个费那个费的！”
  圆圆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吭声了。
  我妈却算起了账。
  “圆圆，你看啊，你平时的训练费都没掏一分钱吧？”
  “那你还是我的监护人呢！这钱本来就是你做家长的不给呀！咋还算到我头上了！”圆圆怼得理直气壮。
  我爸乐呵呵地紧握我妈的手，做个看客的同时也是在安抚她可能随时爆炸的情绪。
  “这样说，你哥还每天接送你，带你吃好吃的，你手一指，你哥就得多浪费多少时间多少油钱啊！完了还要给你检查作业，都没要你一分钱吧？”
  “只要别人不说我语数英是体育老师教的就成！”
  好一个毒舌小妞！我的文化课有那么差吗？
  我爸朗声大笑。被我妈肘了一下，他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圆圆，让你哥给你个小学生辅导已经是大材小用了！你还好意思啊！”
  “那我也不能白叫哥呀！”
  “你这思想可不行啊！你哥得攒钱娶媳妇的！”
  “那好吧！”

  “妈，”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从工作转移到这种敏感话题了呢！
  “对了，子阔，我觉得影视中心那边的女孩个个都挺漂亮，你哪天过去瞧瞧？”
  “啥，啥意思？”我讷讷地。
  “你没听魏教练的女朋友说吗？”
  “说啥？”
  “我们总局主办的迎三八活动马上就开始了，这届主题是篮球！影视中心那边，我听说请了你们学校的于老师当教练呢！”
  “哪个于老师？”我颇为纳闷。
  “于清波？”我爸不禁惊呼。
  “你认识？”我妈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的丈夫。
  “以前打比赛碰过几次面！”我爸轻描淡写地道。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爸跟我们学校老师们的私交，连我都不咋清楚呢。
  在我的印象中，他只要说一声“碰过面”的，基本都还不错，更别提这位于老师，他竟然说“碰过几次面”。
  可我妈毕竟还不太懂我爸的潜台词，她也只轻轻“哦”了一声。可能在她看来，篮球跟柔道应该是两个世界的吧。
  可是我妈后面的话呼之欲出，我几乎不敢吭声表示我的存在，生怕会将她的注意力再度引回原话题。
  “唉，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于老师他有个侄女啊？”我妈简直堪称无孔不入的媒婆。
  “我知道！”我爸十分认真地在配合——至少在我看来就是这样。
  “这个侄女呢，传媒大学的，今年刚刚大四，现在就在影视中心实习呢！”
  “嗯，然后呢？”我爸淡定地问着。
  “然后？”我妈疑惑地看了眼我爸，再看看我，“那女孩，总局那边基本已经内定了！”
  “你都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呀？”
  “我们内部的消息呀！”
  “呵呵，好吧！”我爸表示无奈。
  “妈妈，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哥介绍那个姐姐？”圆圆的明知故问，直接挑破了隐晦之词。
  “对呀，你不是也见过嘛，你还说人家姐姐长得漂亮说话还好听呢！”
  “那不是主持人必备技能嘛！”
  要不还得是圆圆的毒舌功厉害呢，进可攻退可守，成功将我从尴尬的泥淖中解救出来。
  “连开车都不会！我就喜欢聆儿姐姐那样，啥都难不倒她，又美又飒！”
  “看来，我得找尚教练给你加点难度了！”
  “爸爸！”圆圆连忙求助。
  “呃，这个武术吧，你得根据孩子时间和精力，得根据人体承受能力慢慢来！”我爸一本正经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那就从明天开始，每天六点起床，先跑步半小时再去上学！你体能得先跟上！聆儿姐姐当时就这么练下来的！”
  “爸爸，你是专业的，我只相信你的建议！”圆圆知道并且成功利用起来我爸的长处。
  “你这说风就是雨的可不行啊！”果然，我爸为了讨得女儿的欢心，成功压下了自己亲老婆的“雷厉风行”，“孩子还小呢，你得循序渐进着来！”
  难得把我给摘出去，我也乐得片刻耳根清净，就乐呵呵听他们夫妻“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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