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可有可无
尚晚真走进了卧室，这里一片狼藉，空气中满是酒精的味道。
梁栩意坐在这一堆垃圾里面，沉默地看着对面的落地窗。
看着梁栩意一脸的疲惫落魄，尚晚真心中不安极了，她忐忑地轻唤一声：“梁栩意。”
梁栩意没有回复，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
尚晚真心中更加紧张，但不知何为又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陪着梁栩意一起沉默。
许久，这人终于出了声音。
“尚晚真，”他的嗓音带着宿醉和许久未开口的沙哑，“你去哪里了。”
“我去京北了，”尚晚真小心翼翼的回答，“有一点事情要我去处理。”
“什么事？”
“就是和投资人讨论一下奇迹影视后面的发展问题。”还有交接问题。
“你准备走了是么？”梁栩意自嘲一笑，“是打算走前再跟我说么？”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不是？”
“不是，我，”尚晚真此时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
没有什么呢，这也是事实。
她心中慌乱，走过去想要抱一抱梁栩意，却被他推开到一边。
“不对，尚晚真，你去京北还干什么了？”梁栩意突然冷静下来，声音也变得冷厉。
“说实话！”
在没有尚晚真消息的这几周里，梁栩意一直将自己关在这还留有尚晚真生活过痕迹的屋子里。他每日每夜都被自己脑海中的混乱的想法折腾地睡不着觉，又被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心魔折磨地喘不过气。
尚晚真一定会抛下他离开，梁栩意的心魔日夜在他耳边蛊惑道。
他一直知道尚晚真是个独立又冷酷的人，她做什么决定从来不会受到其他因素干扰，也不会为任何人或事停留。他一直做好了准备，等待尚晚真亲口宣判他们爱情的死刑。但当这一天终于来临，他才惊觉这痛楚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多到他甚至不能在清醒的时刻接受。
不止如此，他残存的理智又在他脑海中吵嚷，尚晚真一定还有秘密没有说。
尚晚真有什么秘密？是她日益虚弱的身体，还是残酷冷硬的精神。
就算尚晚真要瞒着他准备离开，也没有找不到人的道理。将一切不可能都排除，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尚晚真回京北一定和她的病情有关。
或许尚晚真已经垂危了。
一旦想到这里，梁栩意更是惊惧地不能呼吸，他甚至不敢给程观海打电话，生怕得到什么可怕的答案。
这几周，他日夜都坐在这昏暗的卧室里，不停地灌着酒精，试图麻痹自己胡乱纷飞的思绪，更是在努力压制自己的不安和恐惧。
这样黑暗的日子里，仿佛所有能逃出的门都关上了，不留一丝光明。直到有个人走了进来，在他背后叫道。
“梁栩意。”
“我去医院了。”尚晚真垂下头轻叹一口气，“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我没有想要瞒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尚晚真缓缓跪坐在梁栩意身旁。
尚晚真沉默片刻，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其实一直有慢性病，是一种免疫系统的疾病，但主要表现在肠胃。这个病其实已经安稳了六年了，这几年间也有一些复发，这次算是比较严重。不过倒是不容易死罢了。”
“我没想到这次发展的比我预想的严重，不过好在还是治得及时，有惊无险。”
“我的手机在医院摔坏了，我给你打过电话……”没有故意不联系你。
“够了。”梁栩意心中早有预料，这和他猜测的不差多少。
他冷眼看向尚晚真，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冷冽的目光看着尚晚真。
“你是不是觉得和我说也没有用，所以干脆就不用说。”
我反正也没办法帮你，所以干脆不用考虑我的心情。
“其实我并不重要，和程观海相比也是，我只是一个外人，只是你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而已，根本不会停留在你的世界。
“尚晚真，”梁栩意直视尚晚真的双眼，“你骗我，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我。”
“是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是你错了。”
尚晚真被这句话击得脸色苍白，因为梁栩意说得有一大半都是对的。
她做事从来只考虑目标和结果，不在乎身边人的心情，也不在乎过程和手段。
她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快点回来，就可以当作一切无事发生。
“尚晚真，我们分手吧。”
梁栩意颓然靠向身后的床沿，单手捂住双眼，滴滴泪珠如珍珠般扑簌簌地顺着他的指缝掌边滑落。
尚晚真看到梁栩意的眼泪，愣在当场。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梁栩意落泪，但是今天再见却是一番从未遇到过的新奇感受，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用大手攥了一把，又像是这几个月常有的绞痛发作在心头。她恍惚间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在缓缓消散，从她的身上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又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划而过，就像是闪烁的流星。
梁栩意哭得一抽一抽的，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豁然，如今他终于可以尽情地在尚晚真面前宣泄自己的痛苦、委屈和心疼。在尚晚真的身边，他为了更像是能和她并肩的人，总是将自己伪装得冷静又理性，藏起来自己的一切不安和委屈。而今天，当他终于决定放手的时候，他才扔掉了这么久的伪装，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然而放手，这该是多么的难过，梁栩意为此努力了那么久，他真的不甘心。
但是面对尚晚真，他永远没有赢面。
这时他突然被迎面深深抱住，他似乎闻见了尚晚真身上还未消散的冰雪气息，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连眼泪都停了一瞬。
他只听见尚晚真在他耳边说道。
“我很疼。”
“我有时候是晚上疼，疼得很久睡不着觉，有的时候是白天疼，疼得只能趴在桌子上。”
“我很累，我每天都感到头晕，后来连走路也没什么力气，每天看着办公室挑高的楼梯我就烦躁。”
“我也会怕，我以前上过一次手术台，那次我被割掉了一截小肠。这伤口一开始太丑了，我还专门修复了一下。”
梁栩意听着尚晚真的自白，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激动地回抱这人，手又怕伤到她似的只敢停留在背脊。
“我很想你，但我怕影响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件事。”
如果告诉你，你会怎么想呢？这样脆弱的尚晚真还是你想象中无坚不摧的尚晚真么？你会不会太失望被吓跑呢？
“我只是想着撑一撑，看看上天是不是还眷顾我。只要撑到最后一刻，我赢了，那就什么都值了。”
可没想到我算计了这么多，还是没算到你的心。
“我错了，但我不是不在意你，你很重要。”
说到这里，尚晚真停顿半息，又有些扭捏。
“你是无可替代的。”
梁栩意心中从悲伤不甘又到激动狂喜，这过山车式的反差让他连手都直打哆嗦。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感受着耳边这人的呼吸和手下这人的温度，心中只觉有一股暖流从心底冒出，一寸寸的温暖了他冰冷了月余的躯体。
“所以呢，你的决定是什么？”梁栩意压下心中的澎湃，一点点引导尚晚真。
“我不和你分手。”尚晚真在心底轻叹一口气，“我从没打算过和你分手。”
我要把你带走，藏进尚晚真的小世界里，再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你说真的么，是不是又骗人！”梁栩意故作凶恶地威胁，“你要是敢骗我，我就……”
“我就抛弃你。”梁栩意半天只能想到这个威胁。
“好好，那你就抛弃我。”尚晚真不禁失笑，这的确是个可怕的后果。
梁栩意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开尚晚真，开始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是不是很臭啊，”他有些羞赧又有些担心，“是不是还很难看。”
“我这衣服好久没换了，我得换掉。”
“这地上怎么也这么乱，我得赶紧收拾收拾。”
果然恢复了精神的梁栩意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尚晚真这次真的开心的笑了，她将梁栩意再次搂进怀里。
“没事儿，等会儿再去，让我抱抱。”她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我可真是等了好久。”
窗外天寒地冻，屋内春意融融，二人交颈相拥，此时此情，仿若当年当日。
又是一个美好的冬日，明天一定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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