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府主归来
大荒山。
六重天上。
对比渐入春日的山下，这里反倒是另一副光景。
大荒山高，雪顶娇。
白雪皑皑似云入，山峰如冲上碧霄。
此端冷风呼啸，空气稀薄，低氧。
好在居住于此的人，皆是一身武道修为精湛，就算身着夏装，也不会被这周遭环境影响。
此时在六五重天阶梯之上，吴凯旋披着狐裘大袄，扶着山道铁索，正在步履蹒跚向上行进。
以他的病弱体质，能走到这里着实不易，这还多亏上来之前吞服了一颗驱寒保暖的丹药。
早些时候接到消息，府主昨日已从上宗赶回。
今日刚到学校便马不停蹄的要召见于他，他也疑惑的很。
自己这样的小卒子，何至于最先得到府主的面见呢？
府主与校长是学校唯二的主事人，吴凯旋虽然在学校负责的事物不少，但多是和管理教务的校长对接沟通，对于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图腾似的府主，却少有交道。
虽然学校重大的事件，府主从不缺席，但也多是待在上宗，远程的协调工作，颁布命令。
“难道这次让我上山是要跟我沟通新生开学的事？”
远远望去。
阶梯尽头，站着一青衫老人，耄耋年纪，却生的鹤发童颜，身躯挺拔。
此时与不惑年纪的吴凯旋相比，状态倒是两个奇怪极端。
老人双目深沉睿智，像是不为世事动容，不为疾苦劳心，守着一身清冽的高冷，就这般静静看着艰难而上的吴凯旋。
未伸手，也未离去。
直到吴凯旋摸索着上了最后一台阶，缓息了片刻，躬腰一礼道。
“府主！”
似是天气太凉，老人语气显得淡漠，莫得情绪。
“嗯，随我进去吧！”
便转身走向六重天深处，吴凯旋沉默跟在后方，两人闲聊了起来。
“老柳头走了，他是有意而为。知道我会拦着他，所在我还没到校，他就直接甩了摊子。他这校长当的不称职！”
“回府主，校长并非没有慎重思量这决定的严重性，只是这倒魔势力太过猖獗，光天化日截杀开阳学府学生，若是我们不声不响，今后他们还不知会生什么事端，而且那学生还是...”
吴凯旋奋力解释，话未说完却被打断。
“若是那新生神魂未损，去救命，便去救了，可是为了一个终生难入发现者的新生报私仇，那他就只是单纯考虑泄愤了，何来慎重思量一说。再说犬守夜，鸡司晨，缉拿倒魔者的事自然会有卫道师去做，他一个一校之长凑什么热闹。既然已经退下这么多年了，为何还要干这不服老的事？”
吴凯旋泄气，自知在关于学校大是大非的理念上很难说服眼前的老人，但仍是壮着胆子说道。
“学生不敢苟同府主之言！”
“哼，我本以为你算开阳学府为数不多的聪明人，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愚钝。你可知一个掌握五重神魂之力的武者，对于整个钦贤国意味着什么？对开阳学府又以为着什么？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上宗就该绝了对我们开阳学府的最后一丝耐心了。一个五行体有什么用，就算他未来能一飞冲天，难道我们现在能等他三十年四十年吗？何况还是一个残废了的五行体。”
老人说到气性，情绪总算有了些波动，站在一旁吴凯旋，倍感冷冽。
但仍倔强说道。
“学生以为，正因为这名学生现在的惨状，我们开阳学府更不能坐视不理，老师若不能为自己的学生做主，又算的了什么师长？”
老人转身，眼神犀利扫向吴凯旋，也未释放什么威势，就这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韵，便让吴凯旋生不出与之对视的勇气，微低头颅。
“哦？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觉得我不配作为一名师长啊？”
吴凯旋急忙低头合拳。
“学生不敢，学生心里最清楚不过，开阳学府这条大船能撑到今天，都是得益于府主没有丝毫差池的掌舵，我们全体师生都是好生的信服，自然对府主没有丝毫的意见。”
吴凯旋一番示弱话完，老人也没因此稍缓语气。再次启步，向前走去，吴凯旋趋步跟上。
“你们有意见又如何？在这里我待了七十多年，没有谁比我清楚该怎么让开阳更长久的存在下去，只要我还在一天，规矩就一天不能乱，谁要是做了有损于学校的事，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吴凯旋如同一个乖巧受教的孩童，默默跟在身后，没有再触老人霉头。
不一会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室内。
只见府主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信封，递到了吴凯旋手中。
“百院联盟今年的参观学校确定了，还是我们。”
吴凯旋正拆着信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着头，面色疑惑。
“不是去年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往昔不都是七年一个来回？”
吴凯旋有点不相信这等闹剧的发生，摊开了信件翻阅了起来。
等消化了信中内容，也不禁的面色怪异，有些无语又隐隐气恼。
府主顿了顿，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今时不同往日了，去其他学府那就是真的只是参观学习了，来我们这，即能顺点东西，还能为后面的谋划的大事做些铺垫，自然是选开阳比较划算。”
“他们就那么肯定这次还能在我们这带走点东西？或者为了这点东西真的值得得罪我们？”
“他们只会怕我们不答应，哪会怕得罪我们。”
窗外梧桐飘落三两残叶，府主独站门口。
“我本想着以我近几十年来的恶臭名声，就算拒绝了，外面的人也该习以为常了，这种跌面子的事我也干了不少，但总好过学校有什么损失。从我当了府主后就知道，哪怕是一颗元丹，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唯独这面子，虚！咱们学校啊，确实是艘大破船，所以这钉钉榫榫的，我一个都不想丢！”
“这么多年，委实难为府主了！”
府主说的话，吴凯旋很认可，这么多年来，开阳学府磕磕绊绊能维持到现在，就是因为学校在大的方向上都是秉持着平和待人，不争勇好斗的原则。虽然占不到好处，但也免了生祸和损失。
甚至偏激点讲，开阳就是过分的委曲求全。
因此很多时候在对外上，都扮演了个出气筒、受气包的角色。
“哦？你也觉得我做的对？”
“学生自然支持府主，这百院联盟的人，都跟食腐动物一般，时不时逮到机会就要啃咬我们一番，不给他们机会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至于他们怎么说什么开阳学府，我们避而不听就是。”
听到吴凯旋对他做法的认可，老人故作欣慰姿态，转身又叹气道。
“嗯，你我所见略同。可是老柳头却不是这般想的啊。”
府主的话语飘入耳中。
吴凯旋惊觉。
“不好！上当了！”
不经意间竟然被府主带偏了，自己这一番话说出，在府主看来就相当于表明了某种态度。
府主到底意欲何为？
至此，吴凯旋拾起了严肃态度，没有再畏畏缩缩。
他知道，接下来，府主该入重点了。
并且希望，接下来是个无伤大雅的事，或者对那位已经出了校门的老人危害不大。
这次算是断了自己置身事外的可能，府主是逼着自己，要在两人之间之间必须要选边站一人？
府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老柳头没有提前告知我，就直接给了百院联盟同意参观的回函，这事他又错了。他想的太理想，就因为今年我们招了一千五百多名免试生，他就真的吃准了能稳拿下那一百零八所高校？他待在学校一直足不出户，外面的世界他已经跟不上节奏了。我收到消息，今年来的百院联盟比去年更加气势汹汹并且有底气。他是真的老了，这次从上宗回来，我便不走了，校长这个职位，我们大家都要重新考虑一番。到时候七位副校长都会出关，你们同济会也合计一下吧。”
吴凯旋大惊失色，身在这片漩涡之中，他有种即将被吞噬窒息的无力感觉。
尽管这并非出自自己本心，接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得罪一方了。
“府主万万不可啊，这个时间点要校长辞职，对于风雨飘摇的学校没有半点好处，只会乱了大家的人心。”
“我只是想让他退居幕后，好好休息休息！当然学校还是需要他继续坐镇的。就是以后的俗事，我们大家商量着处理就好，不要过多劳累他了。”
我信你个鬼，应该是你独揽大权，能有我们商量的事？
吴凯旋现在知道，自己这次是入了鸿门宴了。
从上了六重天以来，府主先是举出校长没有顾全大局，后面又是哄骗自己表态，接着又说校长岁数已高。
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为的就是要拿到自己背后同济会的支持。
吴凯旋心思良久，心中有了决断。
校长不在，眼下不好当面违逆府主。
“府主您说的，我心里有数了，这事我会和同济会的几名骨干商量的，您若是没有什么事了，我就下山了。”
“嗯嗯，你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府主！”
吴凯旋似是脱离了虎口，急匆匆转身下山。
脑中思索着对策，怎么将消息告知校长，让他提前有些准备。
府主再一次站在了原先等待吴凯旋的台阶旁，看着下方小心翼翼扶着铁索艰难而行的吴凯旋。
喃喃自语。
“我会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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