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穿着皮套扭秧歌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当在店里注意到丁旭升频频回头看来的动作时，这种感觉就愈发清晰且强烈了起来，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他。
而此时丁旭升脸上幻变的神色，也印证着这种感觉并非凭空而来的。
丁旭升犹豫了半晌，还是有些磨蹭地回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是很希望你想起来……”
“为什么？”纪柏暮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在强烈的心理冲突下，丁旭升憋红着脸低下头道：“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啊！”
纪柏暮俯身仰头和他对视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悦地道：“不是说了不会再对我有秘密了吗？既然不是什么坏事，你怕什么？”
丁旭升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道：“好吧，不过我需要做一点心理准备，等休息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好吗？”
“唔，好吧，”既然丁旭升答应了，那么纪柏暮也就相信他不会再变卦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加油好好干，过了中午我就给你争取减刑！”
说完，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然后走进了店里。
丁旭升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现在这样的天气基本也不会有人坐在外面。
他试图着回忆了一下那件事，但回忆着回忆着，就忍不住蹲下身来抱着头，感觉自己现在的脸比方才闷在头套里的时候还要热。
那么羞耻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真的还要再说出来一次吗？！
——真的还是得说的。
在中午时分，外面的气温逐渐攀上高峰，丁旭升也获准了午休时间，然而此时的他却已经热得连胃口都没有了，只是又和纪柏暮要了一杯特制的双倍奶糖冰咖啡，然后又被唐艺芯强塞了一个漏奶华。
午饭后，店里的另一个帮工崔杰来了，帮纪柏暮顶上了收银台的位置。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由丁旭升帮纪柏暮回忆起了那段初二下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又是五一劳动节假的前夕，学校再一次举办了运动会。
这一次开幕仪式的节目比起往年来要丰富多彩得多，有全班穿粉嫩恐龙睡衣跳宅舞的，有全班cos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动漫角色的，甚至还有班级直接玩起黑人抬棺入场的。
在这样欢腾的氛围里，纪柏暮却始终与人群保持着一些距离，除了那些节目还能吸引他一起笑笑之外，开幕式之后的那些运动项目他就通通不怎么感兴趣了，毕竟他已经没有再想要去看的人了。
“加油加油！！！”
在排满赛道的鼓气声中，丁旭升冲过了终点线，又一次为班级拿下了三千米跑的第一名。
在周围的欢呼声中，在丁旭升卸任后任职了体育委员的同学对他道：“好了，今天没有班长你的项目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啦。”
丁旭升边喘着气，边点了点头。
这时，身边又有陌生的女同学来给他递水道：“丁旭升同学，你需要水吗？”
丁旭升盯着那瓶别人捧着的水看了一阵，直起身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着，他转身抛下那个神情失落的女生，走到了班上的休息区里，从班费买好的水里拿了一瓶出来，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又调整了一会儿后，丁旭升的呼吸才随着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然后向着操场上眺望了过去。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人群，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肯定不会待在这样喧闹的地方。
最终，他在一个足球球门的柱子下看到了对方。
纪柏暮独自一人靠着那个门柱坐下，手里正拿着他的那个本子，但看不清是在写还是单纯在看。
在这片操场上，他不是唯一一个远离人群的人，却是看起来最安静最孤独的那一个，然而他本人却似乎习惯了这般，沉浸在自己那一小片无人的角落里。
然而在远处望着他的丁旭升眼里，他一个人于这样热闹喧嚣的操场上，是那么的扎眼，那么的让人止不住心忧。
“他不会感到寂寞吗？”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没有多少人能真的不在意寂寞，而以自己对于那个人的了解，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对于一切坏的事物，习惯往往不意味着无法感知，而是已经能熟练地麻痹自我。
想要上前去安慰那个人，让他不再感到寂寞，然而自己的身份却已经不适合再靠近他。
身份……
丁旭升看着操场上那些穿着玩偶服到处游走的人，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不能屏蔽周围的喧闹，但纪柏暮很久以前能够习惯地将自己封闭，不让自己对那些热闹产生向往。
然而今天，又有一个不速之客靠近了他封闭的小世界。
“额……”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穿着橘猫玩偶服的人，纪柏暮有些茫然地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然而这只大橘猫并没有说话，就在他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挡着别人的路时，对方却开始原地狂舞了起来！
“欸？！”纪柏暮被这大橘猫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只能一愣一愣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大橘猫像扭秧歌一样扭来扭去，脚下的舞步杂乱无章，一看就是完全没有学过的样子，但是整体看起来却颇为滑稽有趣。
“这……”纪柏暮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却又感觉有些不太礼貌。
最后在舞完一通后，大橘猫又蹲了下来，从肚子上的兜里掏出了一颗橘子味的棒棒糖，摊在手上递到纪柏暮面前——这正好是纪柏暮最喜欢的口味。
纪柏暮迟疑了一下，拿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给我的吗？”
对方前后晃了晃身子，似乎是在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纪柏暮问道。
对方仍旧没有回答，却用两只食指并在一起，在头套的嘴巴位置往两边一划，无声地表达着“笑”的意思。
纪柏暮又愣了一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头套里的丁旭升透过可见度极低的视野，看见了对方脸上绽开的笑容，他有些怔神——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纪柏暮笑得这么开心了。
像这样笑了一小阵后，纪柏暮摸了摸大橘猫的头套，那种绵滑柔顺的手感让他心情更好了一些，又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道：“谢谢你哦。”
有那么一瞬间，丁旭升很想把头套摘掉，让纪柏暮看清自己，他更希望纪柏暮对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可惜，他不能，这样做只会让纪柏暮的心情比原来更糟。
“可以把头套摘掉，让我看看你的脸吗？”纪柏暮有些轻松地问道。
然而他刚刚这样说了一句，对方却立马起身跑开了。
“诶，等一……下……”纪柏暮刚刚想要起身，对方却已经跑进了人堆里看不见身影了。
“对自己的长相这么不自信的吗？”纪柏暮自言自语着又坐了回去，重新看向自己的本子，然后不由自主地轻笑道，“但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丁旭升此时已经将那身玩偶服归还给来同意出借自己的那位高二学长，然后才重新回到自己刚才望向操场位置上。
再望向纪柏暮所在的那个方向时，纪柏暮仍然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本子，但是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
丁旭升的心里也多了一分慰藉。
虽然不敢和你面对面，但起码……能看到你笑出来了。】
回忆起这一切后，纪柏暮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接着他又有些困惑：“不是，既然是你，那你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丁旭升一只手蒙着脸，低声道：“就是觉得很难为情啊，毕竟都是为了逗你开心，我才做出那种……”
纪柏暮反应了一下，才恍然想明白，也难怪丁旭升会觉得难为情，身为堂堂校内名人、一班班长的他，居然会为了逗人开心套了个皮套扭秧歌，这说出去确实有些毁形象啊！
丁旭升从手掌的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纪柏暮，语气有些弱弱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幼稚，但是，我其实更想让你看见我帅气的一面……”
这么一想，丁旭升确实还是习惯了注重形象的，哪怕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性，所以以前的时候才会这么在意自己有没有去看他的比赛吗？
“噗嗤——”纪柏暮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丁旭升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我不是在笑话你啦，”纪柏暮上手rua了一把丁旭升的头发，嘴角噙着笑意，语气认真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穿着玩偶服来哄我开心的样子，真的特别帅气！”
“真的吗？”丁旭升的眼睛里发着光地问道。
“真的真的！”纪柏暮rua毛rua得心情十分舒畅地回道。
粉色的气泡从这边溢了出来，看得柜台那边的崔杰和唐艺芯连声“啧啧”。
崔杰对着一旁的纪泠道：“大佬，我看小旭这小子看起来挺老实听话的诶。”
纪泠蹙着眉头瞥了一眼两人那边，淡淡地道：“你说老实就老实？我还得再考察一下。”
“哦哦，大佬说得是呢，”感受到纪泠身上的威压，崔杰选择了避开不谈这件事，然后问道另一件事，“话说，大佬你到底是答应了什么，才让鸣哥这么服服帖帖地吃过饭就去刷题复习，到现在还不出来看一眼啊？”
听到这个问题，纪泠眉头一皱道：“闭嘴，哪来这么多问题？复习是他自己的事儿，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才这样做的吗？”
崔杰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跑到水池边刷碟子去了，一旁的唐艺芯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就闪回到小作坊里了。
纪泠叹了口气：“真是的，一个二个都不叫人省心。”
午后，外面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些后，丁旭升就又被打发着去门外发传单了，不过这一次，在他自己的申请和纪柏暮的求情下，纪泠同意了他换上店里的制服，而不用再穿那件玩偶服了。
于是，解开封印后的丁旭升再发起传单时就顺利得多了。
“您好，小哥哥，小姐姐，可以看一看吗？”
他那本就俊逸的面容搭配上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让路过的人们从美颜暴击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往手上已经多了一张宣传单了。
中午前发剩下的宣传单，现在一个多小时就发得差不多了，然而就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完了的时候，纪泠却笑着拿出了另外一沓道：“效果不错嘛，那么就争取今天之内全部解决吧。”
丁旭升：“……”
于是他只能继续在门口一边当门神，一边发传单。
午后，店里的客流量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有的是上班族，有的是附近的学生或者老师。
而丁旭升的那张脸也吸引到了不少顾客频频回头，有熟客来的时候，还会有些惊奇地看着他道：“诶？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来的吗？”
丁旭升回以平淡的微笑道：“是的，我目前是这里的帮工，欢迎你们的光临。”
另一个顾客有些兴奋地对朋友道：“呜哇，我就说吧，这家店真的老神了，店员不是帅哥就是美女！”
“嗯嗯，我信了，我信了你了！”
也是同时，丁旭升终于明白了呈鸣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当那些顾客们走进店里，看到柜台后的纪柏暮时，纷纷有些惊喜地道：“哇，小可爱你又来帮忙了啊！”
然后丁旭升惊异地看到，纪柏暮露出一个同样招牌式的微笑回道：“嗯，我和我朋友这段时间都会在店里帮忙，下周店里还有活动，还请各位小姐姐们多多关照哦！”
顾客们接过纪柏暮递过来的传单，纷纷笑着回道：“嗯嗯，只要我们有时间，一定会来捧场的。”
纪柏暮带着笑熟练地和顾客们闲聊着，丁旭升在门外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惊讶——暮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擅长交流了？
要知道在初中的三年里，纪柏暮几乎没有和自己、赵金钰或者同寝室的室友以外的人说过多少话。
而且这也是长期只和同龄人或者老一辈打交道的丁旭升第一次意识到，纪柏暮这张长得很幼很柔和的脸，在同龄人里或许有些不受待见甚至被排挤，但是在稍微年长一些的姐姐型的女生们眼中，却是相当地吃香的！
而且纪柏暮现在的穿衣风格也不复以往在学校里老实乖巧的风格，v字领、破洞裤、黑耳钉等等无不透着那种性感外放的魅力，与他那秀气的笑容相得益彰。
所以自己现在看纪柏暮的时候愈发觉得可爱，除了感情升温带来的心理作用以外，其实也是因为他确实打扮得更可爱了？！
想清楚这一切后，再当看着纪柏暮身前的那群被招来的“蜂”和“蝶”时，丁旭升心里的危机感便“蹭蹭蹭”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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