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间插番外】面具
初二上学期末发生了那些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柏暮都沉浸在小说和神话的故事里，每天里除了看书，就是拿着泠哥送给他的那个本子，记录下一些让自己觉得有趣的想法和思考。
他沉浸于虚幻带来的美好里，借此规避着现实里的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
只不过与此相对，他的现实生活也愈发地不堪。
成绩一降再降，与人的交际也少得可怜，老师们都对他感到失望，甚至连爸爸妈妈都难得地抽出时间一起批评了他。
而当现实愈发地不堪，纪柏暮便也愈发地回避。
因此，当上了初三以后，他越来越与现实脱节。
他开始成日地把每一份闲暇都用来看书，甚至连晚上也在熬夜看，而与此相对，他的作业完成得愈发敷衍，白天几乎一半的课都在打瞌睡。
那时，已经是纪柏暮的室友的陆松曾经试图劝导他几句，纪柏暮也偶尔能感觉到似乎有谁的视线在注视着这样颓丧的他。
然而那时的他，已然对现实里的一切充耳不闻。
不过一切的因素堆积起来，挤压到底的时候，破裂和反弹之间，到底还是会有一个的。
在初三上学期期末前的最后一个月考前夕，纪柏暮甚至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看小说。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纪柏暮因为考试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最终没有一科的卷子是完成了的，于是他从小到大最差的一次成绩下来了——班级垫底，年级倒数。
那份成绩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硬生生地扇在了他的脸上，把他从浑浑噩噩中扇得清醒过来了几分。
事实上，他也确实挨了爸爸气得发抖的一巴掌。
妈妈看着那份成绩，有些崩溃地哭道：“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你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啊，到底是为什么会考出这样的成绩啊！”
纪柏暮被那句话深深地刺了一下。
是啊，自己明明应该是一个让爸爸妈妈省心的孩子，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相处的，究竟是什么打破了这份平衡呢？
一切都一切都指向了那份最初的心动，于是心动破碎后的沉寂，转而变成了一种憎恨。
那段时间里，纪柏暮几乎是憎恨着丁旭升——如果没有遇见这个人，如果没有靠近这个人，如果没有喜欢上这个人，自己就不会变成这样。
纵使自己心里清楚这份憎恨归根结底是无理的，但当时的他还是在各种心理作用之下，把一切负面情绪转嫁成了对丁旭升的厌恨。
最终，在憎恨与不甘的驱动下，纪柏暮终于将目光放回现实，重新审视起了现在的自己。
在期末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开始疯狂地补习起之前自己落下的内容。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和赵金钰成为了朋友。
那是一天周末的午后，教室里空无一人。
纪柏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吃饭，而是独自留在教室里，钻研着一道让他有些犯难的物理题。
就在这时，坐在他前面的赵金钰回来了。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他还在这里，两个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些尴尬。
赵金钰率先开口了：“那啥，你也在赶着复习啊？”
“额，是啊。”他点了点头。
赵金钰做到座位上后，看了一眼他正在算的那道题，眼睛一亮：“哟，你也在死磕这道题啊，正好，要不我们俩讨论一下吧。”
纪柏暮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这将近一年以来，都很少有人来找他搭话，更何况还个人还是赵金钰。
赵金钰已经卸任班长半年了，纪柏暮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注意周围的事情了，所以这还是很久以来赵金钰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金钰似乎比印象里更加健谈和亲切了，特别是一讨论到学习的问题，就非常充满老吴这种中年老师特别爱挂在嘴上的那种“激情”，以至于纪柏暮也被她带动着，不知不觉地就放开地讨论了起来。
等到两个人终于结合着两条思路得出这道题的答案后，赵金钰看起来似乎心情大好，拿出自己买来作为午饭的车轮蛋糕，对着纪柏暮问道：“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除了陆松那个有些看不透的家伙，已经很久没有人对自己这么热情了，这让纪柏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于是他也从抽屉里拿出来自己早上就买好的饼干，对着赵金钰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分着吃吧？”
赵金钰微微一愣：“原来你也买的有吗？”
“嗯……可以吗？”纪柏暮突然有些忐忑，毕竟他们两个之前并不算多熟悉，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介意两人异性的身份。
然后，他就见赵金钰爽朗地笑了笑道：“行啊，正好我也没吃过这种夹心饼，还一直挺好奇它是什么味道呢？”
见对方仍然友善的态度，纪柏暮不禁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嗯，我很喜欢这个饼干的口感，你尝尝看嘛。”
“你也试一试这个蛋糕吧，配合着里面的奶油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就这样，纪柏暮和赵金钰慢慢地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性格相辅，三观相投，经常会一起讨论一些题目或时事的看法，也会分享彼此感兴趣的书籍。
那时候已经是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了，又是一天周末的中午，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金钰偶然间地聊道：“说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能和你这么聊得来，你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很难相与的样子。”
正看着一道奥数题犯难的纪柏暮放弃了思考，好奇地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想想啊，”赵金钰托腮思考了一会儿，“最开始注意到你这个人的时候，你几乎每天都在围着丁旭升这个人打转，对别人就很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后来你和丁旭升不知道为什么没再来往之后，却又完全不和周围的人交流了，那个时候就连我周围都有人在说你怕不是个自闭症。”
“这样啊……”纪柏暮沉默了一阵。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丁旭升的事情了，可似乎只要一聊到他自己的话题，丁旭升这个人的作用就永远绕不开。
于是，他也看向赵金钰，调笑着说道：“我以前也觉得你不太好相与啊，最开始的时候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严肃很认真的班长的形象，一身智障退避的气场，完全不像现在这样。”
赵金钰摊了摊手：“那个时候不是还在当班长嘛，也是小学的时候带上来的习惯了，站在那种位置上总是难免要戴上一副面具的嘛。”
听到这番话，纪柏暮忽然神色一滞。
赵金钰看他这副表情，嘴角一咧道：“怎么，又想到丁旭升了？”
“什、什么啊？”纪柏暮的神色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道。
“别不承认，你以前还喜欢过他！是吧？”赵金钰看着纪柏暮脸色煞白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好啦好啦，跟我你还装什么？”
听到赵金钰这么说，纪柏暮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出来了，而且两人也是快要半年的朋友了，老赵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面对他困惑的眼神，赵金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毕竟每次和你聊天的时候，无论最开始是什么样的话题，你总是能万变不离其宗地扯到丁旭升身上，然后和我吐槽这个家伙有多么多么让人讨厌。”
“……”听到赵金钰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毛病，纪柏暮顿感有些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
“我猜你刚才是在想，丁旭升是不是也戴着我说的那种面具，是吧？”赵金钰继续说道。
纪柏暮感觉自己像是被看光了一样，只能红着脸点了点头。
赵金钰意料之中地笑了笑，然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道：“我想应该是的吧。”
纪柏暮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着赵金钰望向窗外追忆着的表情。
“我小学的时候就和他在一个学校里，不过他和陆松周旭这两个人在我的隔壁班，他从那个时候就是年级上颇为有名的好班长、好学生了，就像他上到中学以后的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他，因为我总能从一些细节里察觉到他和我一样，也是那种戴着面具的人。”
“不过我并不喜欢他，因为我觉得我和他本质上并不是一类人，我戴上面具是为了表现得更严肃，可我保证我对于身边的人都是真诚的。”
“但我曾经注意到，他用那种十分冷淡的眼神审视着周围的人，所以我直觉地感到他戴上的面具，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友善，而他的内里却是那种把利弊看得很重的家伙。”
赵金钰叹了口气后看向他，“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那时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离他远一点，只可惜你那个时候似乎已经是陷进去了。”
纪柏暮默然了一会儿后，又继续问道：“那么，老赵你是为什么不继续当班长了呢？”
赵金钰回道：“总是戴着那样的面具也很辛苦嘛，当班长也挺累的，所以这最后一年我就索性撂挑子不干了。”
“辛苦吗……”纪柏暮的眉头又低垂了下来。
那么他戴着那样的面具做了三年的班长，又究竟是图什么呢？
“唉，你啊~”赵金钰看着纪柏暮那副样子，大概猜到了他在思索什么，“别想了，你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好好复习应付接下来的中考，虽然我们已经和学校签好合同了，但你再不济也可以想一想中考结束以后的游学嘛。”
“他已经确定不会留下来了，等中考结束以后，你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往前一点看吧，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是啊，马上就要到中考了，只要中考一结束，自己就再也不会见到丁旭升了，这个人也会渐渐淡出他的记忆吧。
到那时，自己就可以重新拾起当初的一切，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纪柏暮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一点点动力，振奋道：“嗯，中考加油吧！”
赵金钰笑了笑：“这才对嘛，我们来继续看这道题吧。”
中考结束之后，会是一段新的开始，对吧……
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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