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么穿得这么少？
深秋的艳丽上演了最后的凋敝，收拢的生机随落叶一起飘落成泥，开始静待来年的绽放——而在这之前，是最为单调的寒冷所覆盖的冬日。
自从十一月中旬以来，p市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了，但天空中偶尔出没的太阳还不至于让天气一下子冷得太夸张。
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里并没有什么很能御寒的款式，于是大家都开始纷纷换上了自己的厚衣服，然后再在外面套上一层校服。
丁旭升尤其是如此，他虽然体质好，但是却非常非常怕冷，所以他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穿得非常保暖。
而与此相对的，就是整个人看起来都会臃肿一圈，不过丁旭升身材底子好，并不会太影响看上去的美观。
不过一身厚重的衣服总是不免影响人的活动，每每一到冬天，丁旭升的运动量就会直线下降，因为他非常讨厌流出的汗液浸透到衣服里的感觉，不仅运动的时候不舒服，运动完身体降温后配上外边的冷风一刮，能直接把寒气顺着吹进骨头里！
但除了霜降和下雨的时候，他仍然会监督着纪柏暮一起去夜跑。
毕竟晚上的时候气温更冷一些，那点运动量并不容易出汗，而且就算出汗了，回寝室里马上就能换衣服，影响也不大。
其实在经过了两个多月后，说的是丁旭升在监督纪柏暮，可实际上两个人都已经把这当成一个习惯了。
只要不是天气因素或者老师临时拖堂，不需要提前知会彼此，两人便会在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不约而同地走出教室直奔操场。
最开始的时候纪柏暮还会偶尔抱怨一下丁旭升定下的小指标，但现在纪柏暮已经能够完全适应下来，每晚跑个五六圈的已然不在话下，两个人还能边跑边聊着各种琐碎的日常。
但是一般都是纪柏暮讲的比较多，他像是个小话痨一样，总是能搬出各种各样的话题，而丁旭升更多的时候则安静地听着他说。
在听到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奶奶帮忙打下手，还学习了一些简单厨艺的时候，丁旭升就颇感兴趣。
“你还会自己做饭啊？”
“那当然，我会做的菜可多啦，做顿饭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谈起这个的时候，纪柏暮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些许小骄傲。
“都是和你的奶奶学的吗？”他又问。
“是啊，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来照顾我了，不过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她又因为身体缘故回老家去了。”
说到这里，纪柏暮眼底流过一丝低落的情绪，被丁旭升捕捉到。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丁旭升本想这样问，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向来不会深究能引起对方过多情绪的话题，因为那可能会让这段聊天变得冗长赘述，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父母这个话题。
纪柏暮很快就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继续笑着说他的：“我还有一个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对我也特别温柔……老家的隔壁还有一个严奶奶，虽然平时婆婆妈妈的，脾气也有些暴，但对我们家却是实打实的好……”
丁旭升沉默地做着一位听众的同时，恍然觉得这一刻讲述着自己家庭的纪柏暮似乎有些让人艳羡。
诚然，谈论自己的家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他就从来不会想向任何人谈论起自己的家庭。
丁旭升忽然感到一丝心烦意乱，迫切地想要终止这个话题。
于是他对身旁的纪柏暮道：“既然你这么会做饭，那我有这个荣幸尝一尝吗？”
对于话题的忽然转移，纪柏暮有些愣然，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丁旭升忽然感觉到有些后悔，自己这个话题转移似乎过于生硬了一些，会不会让对方多想？
谁知道下一秒纪柏暮忽然兴奋了起来，看向丁旭升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溢出来一样道：“当然可以啊，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丁旭升看着对方兴奋的样子，恍神了一阵。
这也是朋友的福利么？
他嘴角微微一勾，心口如一道：“那我可得期待那个机会的到来了。”
随着十二月的到来，还带来了抬头就能看见的苍茫雾霭、口中呼出的白气与凝结窗外的霜凝。
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天的温度都在七八度上下，更多的时候居低不上，晚上的时候更是不时直逼零度。
然而这一天，天空中却意外地放晴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结束后，丁旭升一如往常地和纪柏暮走在通往教学区的小道上。
阳光洒下，落在身上还暖洋洋的，给地面上增添了一点暖意。
路上的学生们不少都在手里或者包里带着临时脱下来的衣服，而丁旭升则仍然老实穿着之前的防寒套。
因为他敏感地感觉得到，空气中的气温并没有回升多少，等太阳一落山或者被雾霭遮住了，肯定立马又要被打回原形
但就在丁旭升略微落后了纪柏暮一点点的时候，才偶然地注意到，纪柏暮瘦削的身材仍然被校服外套勾勒着，完全不像是穿了能防寒的衣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勾住了纪柏暮的后领子一拉，黑色的棒球服下露出一件与细腻的皮肤相称的白色短袖，然后再无其他。
纪柏暮突然感觉后面被扯住，满头雾水地回过头来一看，就见丁旭升正勾着自己的领子看向自己的外套里面。
“你干嘛啊？！”纪柏暮瞬间炸毛，捂着后颈跳到一边，一脸羞恼地看着丁旭升。
丁旭升眉头紧蹙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啊？”纪柏暮并没有料到丁旭升会突然问这茬，一时间没有答上来。
仔细一回想，似乎从十一月开始降温的时候起，就没见纪柏暮穿得胖起来过，一身校服一直都是那样贴身，人还时不时打个喷嚏。
——这么说来还是个老惯犯了啊！
想到这里，丁旭升莫名有些生气，同时又有一种自责的心情升起——他们明明总是走在一起，自己居然这个时候才偶然地发现……
愧疚完之后就更生气了！
“你穿得这么少，就不怕着凉吗？”微妙的情绪让丁旭升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质问一样。
纪柏暮一时间自觉理亏，只能扭过头去，硬着头皮道：“我都没说冷，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被这么一问，丁旭升一通话陡然噎在嘴边。
是啊，明明又不会碍着自己，为什么要去问这么多呢，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有闲心多管闲事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说要监督自己吃饭，现在却又让自己别管他？
丁旭升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爽：“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我当然要管你啊！”
这下子轮到纪柏暮愣了愣。
忽感这样的朋友宣言似乎有些尴尬，丁旭升直接伸手想去拉纪柏暮的胳膊：“总之趁现在还有点时间，赶快回去一趟去加两件衣服吧。”
然而纪柏暮躲开了丁旭升的手，战术性咳嗽了一下，一脸认真道：“是我不想穿得太多，我喜欢保持轻巧一点的状态，不喜欢穿得太臃肿，而且这今天也不怎么冷，真的不用管我的。”
然后还不等丁旭升回答，纪柏暮就先一步跑开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笔用完了，我得去一趟超市，你先去教室吧！”
“诶，等……”丁旭升话还没说完，纪柏暮就已经跑远了。
他只得无奈地自己先回教室，又暗暗提醒自己把这件事情记下来，得督促好纪柏暮多穿点衣服，省得哪一天就突然感冒病倒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前，丁旭升被老陈叫到了办公室里。
老陈把一张打印好的图表递给他道：“喏，这是我根据现在大家的情况安排的期末复习座位，接下来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前，都保持这样一列一列分开的座位，至于还要不要每周轮换位置你们可以自己去讨论，趁着这节课就去安排一下吧。”
丁旭升接过图表，大致地扫了一眼，基本上就是把爱说话打闹的人分开，然后插几个学习比较有积极性的人进去，平时较安静的人则都在边上两列，成绩较好的每个位置附近都有，是份很合理很积极的安排。
而再仔细一看，他突然注意到了两个位置之间的距离。
正在批改作业的老陈余光瞥到了丁旭升仍然站在旁边，心里有些奇怪。
正当她想开口问的时候，丁旭升把图表放回到了她面前，指了指最左边一排的一个位置道：“老师，可以把我和程易翔换一下吗？”
老陈有些意外丁旭升居然也会提这样的要求，她朝着丁旭升指着的那个位置看了一眼，在周围一圈的人名里一眼看见了纪柏暮的名字。
“想和纪柏暮坐在一起吗？”
丁旭升没有回答，但却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这样啊。”尽管已经不感到意外了，但老陈还是会略微有些讶异。
毕竟这孩子对人向来是三分温和七分礼貌，却很少和别人有深入的交际，仿佛除了追求他的目标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讶异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上一次和老师——也就是丁旭升的爷爷联系，谈到丁旭升最近的状况的时候，老人家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悦然，还不停说着多亏了她才让丁旭升不那么闷了，她当时还在纳闷，但现在却明白了。
毕竟能看见丁旭升真正像个孩子一样不对后果斤斤计较地要求什么，慢慢走出一些思想上的误区，这任谁看了不感到欣慰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陈看向纪柏暮的名字。
她淡妆成熟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可以哦，你安排换位置的时候自己调整一下就可以啦，你和纪柏暮在一起我也放心，你俩成绩都很不错，有问题也可以互相讨论一下。”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道：“纪柏暮也是个好孩子，但就是不太擅长跟人交流，你平时也多照顾着人家一点，别让他被欺负了。”
“不擅长交流？”丁旭升愣了一下。
他回忆了一下以往和纪柏暮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出他哪里不擅长交流，甚至还感觉他有些小话唠。
老陈看着丁旭升走出办公室后，暗自摇头叹气了起来。
“这孩子，还是太过于只关注自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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